第一百三十章

  楊冬根看著自家媳婦兒說道,周氏的反應卻不是想象中那般歡欣。只見她淡淡的嗯了一聲,眉眼之間反倒多了幾分愁緒的樣子,顯然興緻不是很高。


  楊青自是心裡明白,自家娘親這般態度是為何故,又斜著眼睛覷了一眼同樣,默不吭聲的自個兒老爹,只從他那此刻完全可以夾死一隻蒼蠅的緊緊皺起的眉毛,她大概也能猜出這貨是知道了那個謠言的事情了。


  想來也是正常,連周氏這樣,足不出戶的,都知道了,更不說楊冬根今天,在村子裡面行走了一圈,怎麼可能聽不到點風聲呢。


  唉……這日子過的,總沒個時時順心的時候。


  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面都瀰漫著一股,低沉沉的氣壓。這一對夫妻倆,皆是一臉愁緒的模樣。


  楊青想了想,還是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那爹,你有沒有想好我們的新屋子什麼時候動工破土啊?畢竟現在這一張還算是農閑的時候,要不趕緊趁著這個時間段開工,等過段時間,估計都請不到什麼人幫忙了。」


  話落,周氏也暫且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神投到了楊冬根的身上,娘倆一齊等著他的回復。


  「啊…?」楊冬根有些磕愣的語氣,也不知是方才正想著心事,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壓根之前就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楊青倒也習慣了自己老爹的木訥,又接著說道,「今兒個我肖嬸子來了家裡一趟,我娘已經與她提前打好了招呼,咱們要是,帶屋子的銀錢不足,就先從她那裡拿一些,日後再還就行。」


  言必,便朝著自個兒老娘看了一眼。


  周氏會意,便跟著接了聲說道,「我們手頭的銀子有限,咱也找不到旁的人幫襯,她肖嬸子一直都是個善心熱情的人,我就擅自自己個做主朝她開口了,到時候給打個借條就成。不管咋說,這也是咱頭一回蓋新房子,總不能因為銀子的問題,蓋得不周正了。


  青兒他爹,要不就這麼地吧,咱們今兒個晚飯後,趕早往趙家走一趟,把那借條打了,銀子拿回來,今兒個睡覺之前,我們一家人就商量出個日子來。」


  周氏徵詢的語氣,跟楊冬根商量著,話落,卻好一會兒,也不見自家男人給個回應答覆。


  楊冬根此時卻是一臉糾結,尤其是遲疑著完全像是不知該怎樣開口的模樣。


  「他娘——」半開著嘴唇的,楊冬根看著周氏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輕聲吐了句,只喊了一聲,眼角的餘光在看到自家小閨女那一臉希冀的眼神之後,話到嘴邊的言語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楊青有些搞不懂自家老爹那幅,一臉便秘的樣子,更有些莫名其妙,「爹,你咋了?娘在與你說話呢,您倒是吱個聲兒啊。」


  卻在此刻,周氏像是能讀懂他的心思似的,看了一臉急切的楊青一眼,轉而眼神直直的落在,楊冬根的身上,「他爹,你是不是在村裡聽到些謠言風聲了?」


  「啊…」楊冬根依舊是獃獃的,啊了一聲,但是表情木訥的臉上,卻很快,比先前多了幾分難堪。


  緩了片刻,才抬起頭對上周氏的眼神說道,「你們這也是聽到了?難不成是他趙大有家的,過來跟你說的。」


  周氏悶著腦袋,默不吭聲的點了點頭,畢竟這種謠言涉及到了自己的公爹,她作為兒媳婦,倒也真無法坦然的和楊冬根談論些啥。


  「唉……咋就突然起了這樣的風言風語呢?還把老爺子和老二家的扯到了一起,這不純屬瞎扯淡嗎?」


  「唉……還扯得那麼邪乎,咱爹和二嫂那可是清清白白的關係,咋就讓他們說的那麼污穢不堪呢!」


  「唉……這事兒鬧的,我都想不透,這謠言是咋的,興起來的了。」


  楊冬根一連幾個唉聲嘆氣的,說著就捧起了自己的腦袋瓜,全然一副氣惱的愁悶樣子,看來這傢伙是真的把那些個謠言瘋語的聽進耳朵里了不少。


  片刻,又突然立起身來,要往屋子外面走,「我去那屋看看老爺子,你也不曉得他有沒有聽到一星半點的風聲。」


  很顯然,此時此刻,楊冬根滿心裡都是對自己老父的擔心,行動急迫之間,甚至險些帶倒了身下坐著的方凳子。


  楊青不自覺的看了周氏一眼,顯然很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說著,蓋房子的事情,怎麼就突然轉到這謠言的話題上了?你想自己剛剛就是為了躲開這檔子事兒,才故意不提那茬兒的。


  不過,眼下看著自己老爹,那急火火地往外沖的樣子,楊青也顧不得思索太多,只能先攔下那主兒,「爹,你先別去。我爺暫且還不知道這檔子事兒呢,我和我娘在家觀察一天了,我爺今兒個一天,幾乎都沒有出過咱家院子門。」


  話落,就見楊冬根止了步子,回過頭來看了自家閨女一眼,臉上的神色稍松,卻還是沒有迴轉了身子,依舊想去看看楊老爺子。


  周氏跟著也站起了身來,像是要跟著過去看看的意思。


  「我還是親自去看一眼,心裡落個放心。你倆就待在屋裡別去了,我怕人多了,老爺子起疑心。」


  楊青有些無語,「都說了我爺還不知情,您就這麼急赤白臉的擔著一張臉去我爺屋裡,那是什麼意思?這是生怕了我爺不起疑心啊。爹,你也不想想,我爺那是什麼人?當了幾十年的老掌柜了,那察言觀色的本事是旁人能比的,別的不說,就您這一臉的急色,還有掩不住的愁苦,可是瞞不了他的。


  到時候我爺要是問起來,您該怎麼說呢?」


  如此說道,楊冬根這才猶豫起來,踟躕著步子,退進了屋子裡面。


  卻一臉無奈又無力的癱坐在原來的凳子上,繼續,抱著腦瓜仁子唉聲嘆氣。


  「這事兒鬧的,要是被咱爹聽到半點風聲,那還不得鬧心死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愛嚼舌頭根子的,咋能啥話都能瞎掰扯出來呢!」


  ……


  楊青有些無奈的跟周氏對視了一眼,娘倆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楊冬根愁眉苦臉的發著一句句牢騷,顯然,對於這檔子事兒,她們也顯得比較無措。


  畢竟,這謠言啥的,都是莊戶人家眼裡的正常事兒,平常里,哪家都能攤上幾句,只這回老楊家被傳的有些離譜了而已。可再離譜也無奈,風聲已經散開來了,也沒旁的法子消散,只期望這種事兒快點結束了拉倒。


  過了一會兒,周氏才斟酌著語氣,勸了兩句,「咱在這莊子里住了這老些年了,哪家沒有點謠言風聲啥的,散過了也就完了。他爹,你也別太憂心了。我知道你心裡,放不下咱爹,怕他聽到點什麼受不住。咱這幾日多注意點老爺子的行蹤,盡量讓他少出門就行了。等這一陣風聲的熱乎勁過了,老爺子在聽到點什麼,也不至於那麼傷心了。」


  言落,楊冬根也沒有多少反應,依舊是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只抬起頭看了周氏一眼,又把那腦袋仁子,垂了下去,就聽他低沉的嗓音,說道,「咱爹又不是那不會走路的小娃子,也不像老二家的那樣起不來床,老大的一個人,咱們怎麼控制他的行蹤?」言語之間掩不住的關心之意,「早不晚的老爺子,估摸著總會聽到的。畢竟他真要出去了,咱也不能,拴著根繩子在他腿上不讓他出門。」


  「那能咋辦?目前來說,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夫妻倆共同的,帶著一臉的憂色,周四也跟著沉默了起來,不說話了。


  楊青抬起眼皮,瞅瞅這個,看看那個,一時間也被他們這種擔憂的愁緒所感染,心裡不禁將那個不曉得是誰的誰,就是此番謠言的最初傳播者給狠狠的咒罵了一通,真他娘的是個不積口德的玩意兒,順帶上將楊家老二那兩口子也埋怨了一陣,要不是他倆起初鬧騰的,也不至於引出後面那麼多事兒。


  果真是,有那一對夫妻倆,就是個攪家精,就有那本事,攪的一大家子人時時刻刻的不得安寧了!


  想到這兒,楊青更是恨不得以飛奔的速度,立即馬上就搬出去了。


  於是,就看著此刻正齊齊發愁的爹娘言語道,「爹娘,我看你們就別為我爺愁了。這事兒也不是愁就能解決得了問題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爺真的知道了這事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老人家平日里立身清正,也不是這幾句謠言就能打敗的。


  對咱們來說,當務之急就是確定好新屋子動工的日子,趕緊把那房子蓋好了,咱們也好搬出去,遠離了這些是是非非。畢竟時間不等人啊,過了這農閑的時間段,咱們再要是想請人可就難了。」


  言語之間已經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老院子里的某些人,某些事的,厭惡之情。


  話落就看周氏抬起眼皮朝楊冬根看了一眼,卻是好一會兒都沒有吭聲。


  楊青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就見自家老爹,一副猶豫不定的有口難言的樣子,間或還投來幾許飄忽不定的眼神在自己身上。


  如此情形,楊清心裡頓時一個咯噔,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只待片刻之後,就聽周氏開口言道,「他爹,你是不是不想搬出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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