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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擷取溫暖

  再旖旎的景象也終有散掉的時候,再寧靜的夜色也有太陽升起的映照,遠方踏來的腳步聲四處包圍的火把映照在皚皚的白雪之上,紅焰一片,打破這片陡峭山峰峽谷之中的平靜。終究,這個世界不止只有他們,還有別人,還有權利紛爭,還有天下大義,還有很多……


  凌燁軒看著銀貂撒歡一般的撲在雲傾的懷中肆意的舔著她的手,如同一隻差點被丟棄的小獸般可憐得依偎著雲傾,突然之間一絲苦笑凝結在了他的唇邊,慢慢的蔓延至心底,最後滲透血液,直達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原來,他連一直跟隨她沒多久的雪狼都不如,至少,在這隻兇殘的雪山野獸面前,她還會露出會心一笑和淡淡的心疼,可是對他,卻連一絲真正的心緒都不願透露半分。也或許,在她的心裡,他比這雪山最為殘忍兇悍的狼更為令她懼怕吧……


  「皇上,皇後娘娘……」不遠處,跟隨著雪狼的腳步飛奔而來的冷戰天等人十分欣喜的喚道,眾人氣喘吁吁的奔來,口中都噴著白霧般的霧氣,抬手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隨後叩拜在地,道:「末將、屬下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末將救駕來遲,還請皇上、皇後娘娘降罪」冷戰天見雲傾沒事,心頭懸著的巨大石頭猛然落下,他緩緩的鬆了一口氣,低沉的說道。


  這一路上的四處尋找,因為大雪封住了原本的足跡和氣味,使得雪狼都難以分辨尋找,當時,他們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不過虧得楚淮王一直堅持向東南方向走,甚至到了懸崖處也沒有放棄,且還親自帶領一隊士兵走險入山谷,才使得這麼快就找到了帝后二人。


  「都起來吧」凌燁軒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其實,此刻他甚至連自己的心究竟是冷的還是溫的,都已經沒有感覺了。


  「末將、屬下等謝皇上」眾人快速起身,鎧甲的聲音在平靜的夜色中分外的刺耳。


  「臣下聽說皇上昨夜帶著皇後娘娘到這這片雪域來觀光,皇上的喜好還真是特別啊。」不遠處,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冷意,慢慢的響起。


  眾人立刻將目光望向前方,只見身著灰色貂求長袍,腳下一雙月白長靴,面色從容冷靜的楚桓正帶著幾組士兵踩踏著皚皚的白雪向他們走來,他深邃的目光冷得如冰,直直的對上凌燁軒那雙沉冷的眸子,薄唇微抿,隨即又笑道:「皇上可還好?臣下救駕來遲了,讓刺客闖入了行宮行兇,實在是大大的不該,不過虧得皇上與娘娘不在行宮,否則臣下的罪過可就大了。」


  凌燁軒冷冷一笑,俊美的容顏在月色下剛毅如刀斧雕刻,他輕啟薄唇,慵懶的道:「現在整個王城都掌控在淮王的手中,幾個宵小刺客有何懼怕,想來,楚淮王已經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好了吧?」


  楚桓雙目微眯,狂風中,灰色的貂裘緩緩抖動,蒼茫的雪地上映照,有種令人移不開眼的王者傲氣,他淡泊的面色微變,但隨後卻朗聲一笑,道:「皇上對臣下眷顧良多,這些分內之事,臣下自然已經處理妥當。如今行宮已經重新收拾,如果皇上觀賞夠了這裡的景緻,可以起駕回王宮了。」


  冷戰天劍眉微擰,龐炎、楊飛及楚桓身側的大將軍李遼也都十分疑惑的眉宇擰動,因為現在的氣氛很是詭異,只覺得楚淮王和皇上在暗自較勁一般,可是,卻又感覺不出哪裡不對勁。可那股涌動的暗潮卻令人心頭髮毛,坐立難安。


  「多謝楚淮王記掛,朕與皇后在這裡待了十幾個時辰,是該回宮了」凌燁軒冷冷的回應,隨後望向雲傾那面無表情的神色,上前道:「婉兒,我們走吧」


  雲傾不語,跟隨著凌燁軒的腳步便離開。但在經過楚桓身側之時,卻那見他的身子僵了僵,目光陡然沉寂下來,隨後大聲道:「請留步。」


  凌燁軒停下腳步,目光凌厲的掃向楚桓,冷聲道:「楚淮王還有什麼事嗎?」


  楚桓抬起頭,沉沉的望著雲傾那淡泊纖細的身體,劍眉黜得極緊,他的嗅覺很也靈敏,正因為如此,他聞到了她身上摻雜著某種不該有的氣息……閉眸,楚桓貂裘內的大手驀地握成了拳頭,緊得關節都泛白,他心頭沉寂已久得殺意猛然襲上了他的胸口。


  「殿下……」李遼見楚桓面露痛苦之色,以為發生什麼,立刻上前詢問,卻見楚桓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眼底的情緒已經流逝,只剩下淡泊和冷凝,他再次抬眼望向凌燁軒那略帶嘲諷的神色和薄唇上的冷笑,開口淡淡的道:「臣下唐突皇上了,臣下只是看到皇後娘娘衣著單薄,而現在又正值夜半,未免受寒,所以想將臣下的外衣贈予娘娘罷了」,說罷,他褪下了身上的貂皮長裘,走到雲傾身側,緩緩的披在了她的纖弱的肩頭上。


  陡然包裹而來的暖意,讓雲傾有些挑眉,她轉頭向楚桓,只見他目光一片清明,似乎不含半點雜質的繁星,燦亮得幾乎可以照亮一切的灰暗,可是眼底的深沉卻又似永無止境的黑夜,令人無法摸索,更探知不了其中的深邃。


  楚桓見雲傾看著她,那雙如琥珀色的眸中有著淡淡的疑惑,他裂唇輕笑,從容的為她繫上綢緞帶,道:「北楚氣候寒冷,娘娘回去應該用隨身攜帶的葯沫浸泡片刻才好,否則長久受寒,對身體不利,臣下的府上也還有幾株雪蓮,明日會派人送到行宮去。」


  雲傾看著著這樣溫柔和煦,如同三月春風的楚桓,長睫微顫了一下,隨即扯唇淺笑,道:「勞煩淮王殿下費心了,告辭」,說著,如一陣冷風般的轉身,走向了一臉陰沉,目光如炬的凌燁軒,淡淡的道:「走吧」


  「多謝淮王記掛皇后的身體」凌燁軒有些咬牙切齒的對楚桓說道,隨後似負氣一般的轉身大步離去,甚至不願意等待雲傾。雲傾看著颯踏如風的凌燁軒,先是怔了一下,但隨後還是低眉冷清的緩緩的跟隨在身後,那身影傲然而從容。


  上山是幾名士兵用竹筏做成的轎椅,雲傾和凌燁軒各坐一乘,伴隨著長長的護衛隊伍,慢慢的往上坡上行走,四周的火把照亮了整陡峭的山壁,如同蜿蜒的長龍一般。


  凌燁軒面色緊繃,雙目冷清的看著前不著邊,后也看不到頭的長隊,胸口凝聚的怒火和妒意卻始終無法消散,他慵懶的依靠著竹椅,幾次想打破平靜,卻始終還是忍住了。他要說什麼呢?說自己嫉妒她對他總是不理不睬,卻對著楚桓露出那樣好看的笑嗎?還是承認自己在山洞裡的所作所為是都是出於想留住她的私心?

  閉上雙眼,凌燁軒從未覺得心頭如此凌亂過,彷彿成了一團亂麻,理不清卻窒息的發疼。


  「皇上,娘娘睡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有人低聲提醒他。凌燁軒驀地睜開雙眼,冷清的轉向身側,只見雲傾的身子圖同虛脫一般的靠在椅背上,整個樣子看起來就如同斷線的木偶,她歪在一旁,閉著雙眼,儼然一副睡熟的樣子。


  凌燁軒眸光一沉,只見月光照她精緻嬌小的面容上,映照著揉著的光芒,此刻,她不同往日那般的冷冽絕情,也沒有如刺蝟一般的毒刺,而就像一個十三四歲,未經人事的單純少女,尖細的小臉上有著疲倦的神色,如同酣睡的孩兒……


  原本蓄積的怒氣和洶湧得想爆發的憤恨,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不禁慢慢的被心底的柔軟和憐愛所取代。他似乎忘記了,其實她才十三歲,如果一般的女孩兒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懵懂而羞澀的,可是她卻太過倔強和強勢,可是就算如此,依舊磨滅不了她的嬌小和稚嫩。


  「不要吵醒皇后」凌燁軒有些不忍,開口低沉的說道。


  是真的累了吧,在這峽谷中先是受到驚嚇,後來又忍痛,如今是應該累了。


  「是,屬下明白,但是屬下怕皇後娘娘著涼,雪山氣候原本的就陰寒,而現在又正值半夜,露重」旁側略帶擔憂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凌燁軒才發覺原來是楊飛。呵,看來他也累了,亦或是想的太多了,竟連最熟悉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可還有禦寒的東西?」凌燁軒嘆息著淡淡的問道,言語有著關切,也有苦澀。為什麼連說句關切的話語,都覺得喉中泛著無法下咽的甘苦?

  「回稟皇上,有,是屬下為了防止萬一帶來的一件皇上平日里的明黃金裘」楊飛低聲說道。


  凌燁軒劍眉微黜,明黃金裘是歷代皇帝的象徵,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穿。難怪一向細心的楊飛不敢輕易拿出,而是悄悄的在他耳邊說話。他遲疑片刻,又看了看雲傾,隨即道:「取來給皇后蓋上吧,北楚不比皇城,不必拘泥那些規矩,皇后的身子要緊」


  楊飛怔了怔,雖然他想到了皇上可能會以皇後為重,但是在聽到這個回答時,還是有些驚詫,看來,這個小皇后在皇上的心裡已經比一切都重要了,甚至讓皇上可以破處太祖定下了來的多年規矩,將這件與龍袍一樣性質的金裘給皇后披上。


  可是詫異歸詫異,楊飛還是不敢違逆皇帝的意思,立刻道:「屬下明白,屬下現在就去取來。」,說著,緩緩的退下,將隨軍帶來的包袱取來,抖開了一件印著黑色龍紋的金色長裘小心的蓋再了雲傾的身上。


  雲傾在自己的身上又多了一道溫暖厚實的裘襖時,長睫顫了顫,隨後,依舊沉靜的閉著雙眸。她的確累了,很累……


  回到行宮時,天色已經蒙蒙亮,灰暗的天空中,斗轉星移,月隱歸西,參商二星此起彼落,東方的泛著乳白色如羊脂一般的雲彩。


  竹椅落在了行宮大殿前,寂靜的清晨涼意滲人,讓那些徹夜不眠的士兵全身都布滿了寒霜,原本出的汗水落在盔甲上,也變成的冰雕的小珠子,薄薄的覆蓋在墨色鎧甲上。


  凌燁軒從竹椅上起身,走到雲傾的身側,看著她睡得沉靜,不由得有種不想打擾她的憐愛,於是緩緩的將她抱起,下令道:「都退下吧」


  「是」眾人都識相的壓低了聲音,迅速的收拾東西離去。行宮大殿前,楚桓在清晨冰冷的寒風中,看著凌燁軒,眼底沉浸著複雜而猶豫的神色,可最終還是沒有去打擾那個睡熟的少女,他轉身,踏過那厚厚積壓的雪,蕭索的離開。


  大殿內,伺候的宮娥見皇帝抱著睡熟的皇后入殿,都嚇了一跳,隨後皇后的衝到床榻邊上,開始整理床鋪,整疊被褥。


  皇帝將雲傾輕輕的放在了床榻上,小心的解開了她身上的貂裘和金色長裘,將她嬌小的身體掩在了被褥中,掖好了棉被。許是原本的溫熱突然變成了冰冷,雲傾秀眉黜起,有些不安的動了一下身體,纖細的小手揮舞著,似乎在找尋什麼,神色也有些害怕。


  凌燁軒原本想去偏殿小歇片刻,因為今日楚桓的出現讓他原本的雀躍的心再次投擲湖底,所以他的思緒凌亂,需要好好的靜一靜,而面對她,他永遠都無法安靜。可是,就在他剛想起身的時候,雲傾藏在被褥中的小手卻突然揮出,急切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猛的揪住了他的衣襟,道:「不要……」


  凌燁軒一怔,他劍眉黜起,垂眼望著自己寬袖上那隻纖細且握得關節都泛白的小手,心口一窒,隨後望向雲傾,卻見她的小臉上滿是痛楚糾結一般,緩緩的搖晃著頭,隨後突然大叫道:「不要,院長……不要送我走……」


  凌燁軒的眼神一沉,多年以前的記憶中突然衝進自己的腦海中,似乎,在某一個夜晚,她也曾這樣的慌亂無助,只是那時,她還是一個小女孩,可是當時的無助彷徨卻同此刻一樣,抓著他就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甚至不住的攀附上他的胸膛,似要尋找安穩的慰藉一般。


  此刻的雲傾緊黜著秀眉,面色痛苦,整個人再次被丟棄在那已經七年不曾再夢到的那場夢魘里。


  殘破的孤兒院……漂亮和藹的院長媽媽……一個開著超長林肯前來的黑色墨鏡男子……。然後,她被丟進了汽車後座,被那些人用膠布封住了嘴巴,捆綁住了手腳……


  為什麼她還要繼續困再這樣的噩夢中?她的心早就空空如也,為何連一個好夢都不能給她,偏偏讓她永無休止的沉陷在過去那段痛楚的回憶里?

  夢境中,場景不停的輪換,如同天空的星辰抖轉一般,一幕幕曾經見到的人,遇到的事在眼前飛逝:

  十七歲,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穿著妖嬈的艷紅色長禮服和水晶高跟鞋踩踏在機密組織的舞會上,成為一個又矮又胖的老頭的伴舞,然後走進了一間豪華的套間,那肥胖短矮的男人將她壓在了總統大床上……那是她第一次殺人,用的是訓練出來的最熟練的手法,取男人背脊骨的c5骨切斷,瞬間斃命。


  噁心,那身體觸碰的每一個部位都另她想嘔吐,可是任務,卻令她不得不跨出每一個殺手都必須學會走的這一步……


  十九歲,她穿行在亞馬遜的叢林中,接收了犧牲戰友臨死前託付的末日炸彈,掠走了一名德軍為他們上校準備的日本少女,與她更換了衣服,混進了基地大營,在勾引那名金髮碧眼的男子時,一刀剖膛,將炸彈藏進了他的身體里,按下了時間倒計,然後在樹林中潛伏逃離,那一次,她的左耳幾乎被巨大的轟響聲震聾,回去之後養了大半年的傷。


  不過,在那片被炸后的廢墟弧圓中,雲傾才驚駭發現,若非自己有著電掣的稱號,逃離的速度又超過了計策的範圍,那麼,自己便要與這片隱蔽的基地同歸於盡。


  也是那一次,她知道,原來在國家眼裡,她們這些人的性命竟然是那樣的不值錢,她們只是工具,殺手的工具,有必要時,國家可以任意的犧牲任何特工殺手。


  這些過去得一切,都如走馬燈一般的從眼前閃過,最後,停落定格在了雷霆那張溫和無害的臉上,他對著她笑著,如同平時一樣關切她舊傷是否複發,新傷又沒有處理好,可是就在她沒有防備的想回應時,他的臉頓時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拿起了一把槍,扣下扳機,一顆子彈從她的胸膛穿透而過……


  「啊……」一聲驚叫,冷汗連連,雲傾從噩夢中驚醒,她驀地睜大一雙眼睛,滿是恐懼的望著突然轉換為自己熟悉卻又不熟悉的場景,整整對著明黃色的幔帳呆了片刻,才猛然轉過頭,望著床榻前那張滿是擔憂和震驚的俊美容顏。


  眨了眨雙眼,七年了,再一次被拖進自己前世的噩夢裡,彷彿中了某種詛咒一般,必須要清楚的看完曾經自己所走的每一步,做過的每一件事情才會放過她,讓她從那深淵中醒來。


  凌燁軒看著雲傾汗水連連的摸樣,幾乎分辨不出心裡的肆虐的感覺究竟是什麼,酸澀得刀刃劃過,痛疼得幾欲窒息,他驀地握住了她泛白微顫的小手,緊緊的,沙啞的聲音帶著某種壓抑,保證一般的道:「沒人再能將你帶走,婉兒,你哪裡都不用去……」


  雲傾氣喘吁吁,額前香汗淋漓,被驚醒的茫然還沒有從腦海中散去,一雙無措混亂的琥珀色眸子就如同一隻受了驚怕的小獸一般,無辜的望著凌燁軒,怔怔的,傻傻的,令人有著說不出的愛憐。


  凌燁軒看著雲傾如此脆弱,顯得連自己稍微用力都能捏碎的嬌柔,心頭一軟,再不顧及自己是否被她傷了,立刻傾身上前溫柔的將她擁住,如同安撫嬰兒一般的輕揉著她的背,緩緩的道:「婉兒不怕,有朕在,婉兒不怕……」


  不怕……雲傾長睫忽閃,那些如惡鬼索命一般的影像在腦海中慢慢的消退,她眨了眨雙眼,漸漸恢復了神智,這時,她才猛然驚覺自己攀附著凌燁軒的寬厚溫暖的胸膛,竟如同他是自己混亂抓到的浮木一般,雙手緊得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種溫暖而熟悉的氣息,將她的思緒瞬間拉回了七年前的某一個噩夢連連的夜晚,她從那混亂的夢境中掙扎出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的也是自己這副摸樣,她依靠在他溫暖的懷中,貪戀著這種混雜著淡淡藥味的龍涎香氣息。


  「是……你……」雲傾已經平靜了下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吞吐的說出這兩個不連貫的字。但,這兩個字卻如同炸彈一般讓凌燁軒的身體猛的僵住,隨後他似碰到了燙手山芋一般的丟開了她,站在床前的身影充斥著暴戾的駭怒,一雙陰沉的眼睛也狠狠的瞪著雲傾,似在看一個天外來物般的不敢置信。


  雲傾突然被丟下,有瞬間的茫然,她抬頭卻凌燁軒的眼神震住。


  「你以為朕是誰?」皇帝突然冷冷的開口,其實,在擁有她之後,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她和楚桓的認識的那段不為自己所知的過去,可是當在峽谷下面看到她對楚桓露出笑意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竟然更加的排斥他們的糾纏不清,甚至嫉妒的快要發瘋。


  雲傾沒有想到皇帝這麼問,她頓了頓,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但是這樣茫然的神色看在凌燁軒的眼底竟是這般的刺眼,他劍眉一挑,咬牙切齒的道:「你以為朕是誰?凌燁雲還是楚桓?亦或是……孫恆初?」


  雲傾秀眉微動,然,還在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下顎就被猛地擒住,只見凌燁軒滿眼傷痛和怒火的看著她,彷彿她犯下了滔天大罪一般的道:「冷婉兒,你真的很有本事,你……」,皇帝胸膛起伏,似乎已經被氣得語無倫次,他額頭青筋暴起,而後一拳擊在了雲傾身後的石柱上。


  殺氣騰騰的拳風從雲傾的側臉飛馳過去,讓她眼睛眨了眨,隨後,皇帝提起她的下顎,咬牙道:「婉兒,朕說過,這一輩子都會跟你糾纏下去,所以……。就算你愛的是別人,也永遠都別想撇開朕,永遠都別想……」


  說罷,皇帝憤怒的轉身踏步走出寢殿,大力推開偏殿的楠木門,而後砰的一下關上。


  此刻,雲傾已經徹底清醒了,可是她卻無法消化凌燁軒突然的怒氣和狠絕。她眨了眨雙眼,隨後抬眼望向那扇被緊緊關閉的偏殿楠木雕花門,卻是輕舒了一口氣,隨後緩緩的躺回了床榻上,有些累倦的閉上了雙眸,許是真的太累了,所所以她再次跌入了睡夢中。


  直到第二日晌午,雲傾才算真正醒來,這段時間,她的噩夢依舊不斷,每每都是全身冰涼的醒來,冷汗浸濕的衣裳。


  寢殿內,兩名宮娥已經準備好的熱水,二人捧著寢衣,將屏風布置好后,低聲道:「皇後娘娘,皇上吩咐奴婢準備熱水給侍奉娘娘沐浴,娘娘可要起身?」


  「現在什麼時辰了?」雲傾從床榻上起身,纖弱的身子半依在榻旁,白皙的面容因汗水而微微酡紅,粘濕的長發沾在柔白弧度的脖頸上,細密的長睫緩緩顫動。這一覺,她睡得混亂不安,直到現在還是不夠清醒,但也沒有之前那麼迷糊。


  「回稟皇後娘娘,已經是晌午了,皇上和威烈將軍在偏殿議事」那名宮娥謹小慎微的回答,聲音緩緩的,似怕驚擾她一般。


  提到凌燁軒,昨天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腦海中,這時,她才陡然發覺這兩名宮娥眼神的異樣,秀眉微挑,然就在自己剛要發問之時,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確有了些該讓他們驚詫的變化,因為,她眉宇之間的硃砂不見了。


  「退下吧」雲傾的聲音有些懶倦,卻也緊繃著。


  「是」那兩名宮娥以為觸怒了皇后,嚇得趕緊退出了出去。


  沒有噁心,也沒有覺得特別抗拒,雖然不是自己情願,也不是很在意,但是,這件事情畢竟是真的發生了。雲傾在楠木門關閉的時候,有那麼瞬間的恍惚,覺得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但是身體上的疼痛卻提醒著她,那是真的。


  沒有哀聲嘆氣,沒有抱天怨,只是短暫的一段失神,然後又恢復了以往的精神。因為這樣的事情對於她來說,就如同以前執行任務時所受的一點小傷一樣,沒有任何值得悲痛的因素。


  褪下衣裳,將身上攜帶的最後一包藥粉灑在溫水中,攪拌均勻后,將身體浸泡在溫熱的水中,舒坦了一下雙膝的的刺痛和下腹的不適。然,就在她閉上雙眼想享受這片刻的寧靜時,卻突然聽到偏殿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沉穩的腳步在踏進寢殿時,微頓了頓,顯然也有些措手不及,但,不多時,那腳步聲卻再次響起,緩慢而略顯沉重的走到屏風處,繞過屏風,站在她的身後。


  光潔的雙肩埋在水中,波紋蕩漾,微微拍打在她雪白細嫩的肌膚上,飄入水中的烏黑長發如綢緞一般緊貼著她窈窕的身軀,如同靈蛇一般滴落著水珠。雲傾慢慢的睜開雙眼,她幾乎能聞到除了水中飄散出來的淡淡雪蓮葯香之外的龍涎檀香氣息,還有,那微微沉重的呼吸聲。


  琥珀色的眸光平靜無波,只是淡漠的平視著前方,裊裊騰起的蒸汽朦朧的覆蓋了整個大殿,香氣四溢,淺淺升溫。


  凌燁軒站在雲傾的身後,看著她的淡漠和平靜,劍眉緊緊的黜起,眼底瞬間劃過太多的情緒,隨後,他抬起手緩緩的按在了她的柔弱細嫩的雙肩上,慢慢的,遲緩的,探入了水中,然後緊緊的將她嬌小的身體抱住。


  墨色長袍浸濕在溫熱的水中,金絲綉龍的圖騰在水中閃動著刺目的光芒,雲傾的身子微僵,輕回頭,但頭頂卻被凌燁軒的下顎抵住,只聽他低沉的聲音滿含著沙啞和疲憊的道:「別回頭……」


  雲傾秀眉微挑,意外聽話的沒有再動,而凌燁軒也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過了許久,久到雲傾以為他就這樣睡熟了,可她身子剛一動,卻又聽到了他渾厚而壓抑的聲音說道:「婉兒,我們明天就回中原好么?跟朕回宮吧,你還是朕的皇后,七年前的事情我們一筆勾銷,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以後,朕會好好待你,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再受一點點的委屈和滋擾,可好?」


  凌燁軒的性情反覆,另雲傾有些措手不及,雖然她一直平靜的對面著他的怒氣,可是此刻這如同山盟海誓的話語卻另她有些不安。黜眉,雲傾想掙開他的手起身,但龍燁軒卻慌促的抱得更緊,帶著急切的道:「朕知道你還在生朕的氣,對不對?朕知道不該乘人之危,在那樣的情況下要了你,朕以後會好好的彌補你的,好不好?」


  如同哄著一個無知孩童般的柔軟話語,如果此刻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心動吧,雲傾的心底也有些觸動,可是過於清醒的大腦的卻讓她排斥這樣的溫柔呢語。她顫了顫長睫,但卻依舊沉默。


  「婉兒,朕知道之前不該那麼對你,可是,朕卻控制不住的自己發怒的脾氣。你知道嗎?當你在山洞中對朕冷漠甚至無視的時候,朕心裡有多難過?可是朕當時只以為,你只是一時沒有辦法接受,朕相信,你以後會喜歡朕的,或許你還會愛上朕,覺得朕才是最好的。可是,朕卻沒有想到你不笑,並不是你不會笑,而是你的笑永遠都只屬於別人的,所以,當朕在峽谷中看到你對著楚桓笑的時候,朕都快瘋了,朕害怕,朕覺得即便得到了你,你的心依舊離很朕遙遠,很遙遠,遠得朕可能這一輩子都觸摸不到。所以,朕當時就怒了,很想怒叱你,甚至想讓你和朕一樣的疼痛,因為那樣你才能明白朕的心究竟承受多大的煎熬」凌燁軒抱著雲傾,聲音幾乎有些顫抖,低沉沙啞的令人心碎。


  雲傾僵住,想回頭,但是凌燁軒卻箍住她的身子,痛吆一般的道:「婉兒,你能明白朕心裡的痛嗎?七年前,你剛入宮的時候,朕就一直的排斥你,因為你是冷仲的女兒,雖然朕也沒有證據說他曾經加害於朕,可是畢竟他私招幕僚,拉攏黨羽在先。可是,朕卻發現,愈是尋你的不是,朕就愈在意你的反應,那時,你只有六歲,可是朕卻不明白為什麼會漸漸的去注意你的神色,你的眼神,你的淺笑或漠然。」


  「朕起初以為,這只是一種好奇,因為你那麼小,卻如同一個精明的妖精一般,誰也不能設計你,陷害你。朕一直都以為你天生就是冷冰冰的,即便聽說你與皇兄很是親厚,可是朕卻以為,即便親厚,你對他必然也是冷清的。可是後來,在看到你的後山的樹林中那般開朗大笑,聲音如同銀鈴一般脆響的時候,朕的心幾乎瞬間跌入了谷底,那時候朕才知道,原來,在朕看不見的地方,你是這樣的,你居然可以笑得那般婉轉開心,可是你對朕卻從來都不曾有過……」凌燁軒的話語越來越急促,隨後甚至有些激動的道:「那時候,朕氣的走了,可是卻並沒有走遠,因為朕覺得心裡彆扭,更是想到你和皇兄在一起就湧起一股難受的感覺,於是朕轉了回去,卻看到你與皇兄親厚甚密的樣子」


  雲傾怔住了,這些,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所以眼底帶著錯愕。那一日的後山林中,她幾乎已經忘記了究竟發生過什麼,可是凌燁軒竟然離開之後還返折回來,那麼他是否也看見了什麼?

  「你對著皇兄笑,像一個天真的孩兒一般,沒有提防,沒有冷漠,甚至你連看他的眼神都不同於平日的冰冷……」凌燁軒聲音漸漸低沉微小,彷彿已經沒有用力再說下去一般。


  雲傾的心似瞬間被什麼堵住了一般,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當年竟然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可她卻全然不知,她一直都以為,她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做了很多事情,卻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時候,凌燁軒的眼睛竟是始終盯著自己的。


  不知道是感覺可笑還是諷刺,她一直以為的神不知鬼不覺,其實,他都知道,只是他沒有說而已,這,倒是的確可以解釋他當年為何會突然間震怒和鬧脾氣。


  可是,他為什麼這麼縱容自己?如果當年的事情,不是因為冷氏一族,也沒有任何權利牽扯的話,或許,今日他們不必如此敵對,當初她也不至於離開的那麼早,可是,那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她卻想象不出來。


  凌燁軒抱著雲傾,突然那冰冷顫抖的吻從她的側頰上緩緩的輕觸肌膚。雲傾微微一顫,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身姿,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從已經有些涼的水中抱出。


  呼啦一聲,雪白光潔的肌膚和窈窕的身姿就那般呈現,隨後就被放置在了寬大柔軟的床榻上。


  急切渴求的吻從她的脖頸處再次順滑,幾乎不給雲傾任何喘息的機會,帶著一種誘惑她的口吻一般,輕呢道:「婉兒,留下來,好么?婉兒……」,隨後,一直密布的吻落在了她的胸口,在他曾經貪戀的地方流連忘返。


  雲傾的身體有些顫慄,在山洞時,她不拒絕是因為沒有能力,更是知道如果這個男人當真想要她的話,就算抗拒也沒有用,畢竟冷戰天和孫恆初的命在他的手上,而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在雲山一呼百應的山賊大王,而是他手中的一隻螞蟻,所以,她選擇臣服。


  可是現在,她卻是聽了他的那些話之後,心口充斥著說不出的動容,更是在噩夢之後想尋找片刻的寧靜,所以,她允許自己沉淪在這樣的溫暖中,即便,那溫暖可能到達不了心裡,可是,她卻知道一個人墮落噩夢是孤寂的,而她,就算再堅強,卻也有害怕的東西。


  凌燁軒將憔悴的俊容從她的懷中抬起,望進了她如同一汪春色的眸中,心口一熱,覆上了她的紅唇。雲傾閉上了雙眼,抬起雙手抱住他熾熱的精壯的胸膛。


  聽到雲傾的輕吟聲,凌燁軒退下了所有的衣裳,抱住她窈窕的身體,大手遊走在她如同凝脂的肌膚上,讓她與自己相對,逼迫她凝視自己。


  雲傾的臉上一陣熱辣,對於男歡女愛,她是不陌生的,甚至可以說有上呈的手段,否則也不至於讓那麼多人心甘情願的用機密情報換取與她的溫純,可是面對這樣的索求的男子,雲傾竟然如同一個小女孩一般的羞澀,混亂的眼神不知道放在哪裡。


  「看著朕,婉兒,看著朕……」凌燁軒捧起雲傾的頭,讓他看著自己,細密的吻在她的眉宇只見流連,親吻她小巧的鼻尖和醉人的雙唇,隨後大手滑入她的腰際壓在自己的慾望,喘息道:「我的婉兒,你是我的……」


  就放縱自己一次吧,就當做是相互利用,他要尋求他所為的愛情,而她需要這樣的溫暖。雲傾閉上雙眸,在著瘋狂的肢體交纏中尋找著慰藉。


  銅爐內,暖暖的熱浪涌動在這片寢殿內,明黃色的幔帳緩緩垂落遮掩,曖昧情迷的氣息充斥著整個房間,沖昏了兩個人的神智,春色怏然……


  睡夢中,雲傾被被一陣麻酥的挑逗惹醒,她長睫如蝶翼一般的顫動,卻迎來了輕柔的一吻。雲傾輕呢,慢慢的睜開雙眼,卻見凌燁軒滿是笑意和滿足的看著她,如同對待一個嬰兒一般的吻著她的臉頰,修長的手指觸摸她的長發,沙啞的聲音低沉感性:「醒了?」


  眨了眨雙眼,雲傾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經是下午了,日落西山的猩紅在雕刻著菱花的窗格上留下了一道紅暈,從縫隙中射進來,在雪白的狐裘上灑下點點的胭脂般的光點。


  「恩」雲傾淡淡的應聲。


  「婉兒想做什麼?」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緩緩的響起,如同磨砂一般悅耳。


  雲傾目光迴轉到凌燁軒的身上,臉上更為熱燙,有些尷尬的道:「太陽都已經落山了,該起了」,說著,裹著被褥就要起身,但是那兩隻禁錮在她腰身間的手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


  雲傾秀眉,尷尬之後便是羞憤,她琥珀色的眸子怒瞪著凌燁軒那張帶著邪氣笑意的俊容,揮起如藕般的手臂想掙開他的束縛,卻不想凌燁軒竟一個翻身將她壓下在了身下,曖昧的呵著滾燙的氣息,啞聲道:「如果朕不想呢?」


  雲傾一怔,在感覺到自己身下的硬物時,又羞又怒,她面色一紅,驀地將用手指按住凌燁軒雙手手腕的脈門,趁他沉迷之際,一個分反剪翻身。黑漆如綢的長發披散,空中飛躍旋轉,瞬間,已經顛鸞倒鳳。


  凌燁軒一愣,可還沒有來得及至於雲傾,身上的被褥就被嗖的一聲抽走,他猛然起身,卻見他的小皇后已經站在了屏風處,纖細窈窕的身子裹著一條羊皮被褥。凌燁軒的臉色頓時喜怒莫變,好不容易能得到的溫存豈能讓她就這麼就跑掉了,孰知他剛起身撲來,雲傾卻竟身上的被褥扯下丟在了他的臉上。


  一陣噬骨的香味撲進鼻子,凌燁軒心神一陣蕩漾,他立刻扯下被褥,只見雲傾扯起了一旁的錦袍裹在自己身上,隨後他眼前卻飄來一雙美腿,然後他的胸膛被踹了兩腳,整個人不防備的摔倒在雪白的狐裘地毯上。


  這下,凌燁軒真的怒了,他吃力的起身,他憤然起身,卻見一件黑色的長袍飄落在他的身上,擋住了他身無片縷,隨即,耳邊響起了雲傾冷冷清清的聲音:「該起了,我肚子餓了……」


  溫存過後得到的便是這樣的對待,凌燁軒怒瞪著雲傾,似乎他們的身份完全被調換了,她成了吃完就走的大爺,而他卻成了委委屈屈的凄慘棄婦,他抓起衣服披在身上,低沉的喝道:「你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夫君的嗎?」


  雲傾穿好衣服,漠然的轉身看著凌燁軒,卻在聽到他所為的『夫君』二字,微微挑眉,隨後大步走到楠木門前,素手握著門,威脅一般的道:「你再不穿上,我可要開門了。」


  「你敢」凌燁軒咬牙切齒的吼道,難不成他就馴服不了這個女人?他可沒有忘記幾個時辰前,她緊貼著自己所求溫暖的妖嬈摸樣,於是他眼底劃過一絲邪氣,隨即扯起薄唇笑道:「婉兒,為何醒了就這麼對朕的,恩?朕可沒有忘記你在朕懷中哭鬧想要所求更多的嫵媚摸樣……」


  雲傾目光一沉,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她怒從心起,隨後冷冷的看著凌燁軒,咬牙道:「看來皇上是想要讓外面的人看看他們英明神武的主子是多麼的威武健壯」,說著,在凌燁軒微微失神的瞬間,吱呀一聲拉開了大門……


  「冷婉兒……」暴怒的聲音陡然在寢殿中響起……


  僻靜的偏殿中,一張烏木鳳尾般的翹頭案几上,早已經擺滿了各種燒烤和點心,銀貂酒足飯飽之後在飛快的奔到了這幾日冷戰天特地為它做的一隻用狐裘縫合的小窩裡,常常的尾巴拖延在地毯上,悠閑的擺動。


  趙公公侍奉晚膳,他端著酒壺,不時的在帝王的面前的杯中倒酒,面色沉凝而緊繃,因為,皇帝已經喝掉了一壇的酒,並且看起來十分惱怒的摸樣。而一旁的皇后則是慢悠悠的用膳,絲毫不為所動,整個大殿內氣氛壓抑窒悶。


  凌燁軒又灌下了一杯酒,他雙目深沉的凝視著雲傾平靜冷清的面容,劍眉緊緊的鎖住,彷彿有著化不開的煩躁,少許,他冷冷的道:「趙安,給皇上也斟上酒,朕一個人飲著覺得無味。」


  趙公公一怔,隨即有些惶恐的望著面無表情的皇后,忙應聲道:「奴才遵命」,然,剛要斟酒,卻聞雲傾冷冷的道:「我不喝」


  趙公公手中的酒壺一抖,差點摔在地上,他微微顫顫的抬頭望向皇帝,倒不是,不倒也不是。但皇帝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懶懶的道:「朕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這……」趙公公更加為難了,他又望向皇后,孰知,雲傾也是連眼睫都不抬一下,而是放下筷子,冷聲道:「臣妾已經吃飽了,皇上慢用」


  啪——一聲脆響,案几上的盤碗都晃動起來,趙公公嚇得撲通一聲叩拜在地,而雲傾則是緩緩黜起秀眉,隨後冷然的對上皇帝駭怒的眸子。凌燁軒胸膛起伏的瞪著她,隱怒道:「你敢走?」


  雲傾秀眉一動,隨即別開眼,冷冷的大步上前。


  「冷婉兒」皇帝怒吼,可是卻留不住那抹傲然離去的身影。


  窗外,月上中天,一片皎潔——


  雲傾披上了狐裘緩緩踏在厚重的雪上,身子依靠在石柱上,仰首望著天空的月色。迷茫,十幾年都不曾有過的那股不安的騷動,此刻在她的身體再次翻滾起來,令她不由得黜起了秀眉。


  經過了峽谷之後,她似乎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冷婉兒了,失去了以前的決絕,狠戾,甚至,心底竟然產生了一絲不舍。是的,她不舍,竟然貪戀起了凌燁軒的溫柔和那寬厚的胸膛。


  一陣呼嘯的北風來襲,她抬起修長的素手攏了攏自己的衣裳,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指尖都已經涼得麻木了,寒氣包裹著她的身體。


  「皇後娘娘,皇上還在偏殿整理軍機處傳來的加急文件,您還是早些安歇吧」一旁的宮娥有些擔心的催促,她不是的呵著熱氣,身上早已凍僵了。


  軍機處?雲傾秀眉微動,突然想起來今日似乎聽到了一些從金陵傳來的風聲,於是她揮退了身側的宮娥,轉身走向燈火通明的宮殿門口,本想推門進去,卻無意中聽到了龐炎低沉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清楚,卻聽到了『顏美人在後宮吵鬧要來北楚見皇上』及『齊戎狄圖謀不軌』等話語。


  秀眉頓時緊黜,原本抬起的素手也突然頓住了。顏美人……七年不曾聽到這個這三個字,她幾乎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和當初因為她花費的神思,聽剛才龐炎的口氣,必然是這個被嬌慣的小女人已經按捺不住深宮的寂寞,想奔來北楚投入凌燁軒的懷抱吧。


  那個,因為凌燁軒而落下了一身病根的柔弱少女,事隔七年,性格卻似乎沒有一點改變。


  至於齊戎狄,他圖謀不軌又豈是一日兩日。雲傾垂下眼睫,轉身想離開,既然他們在談論皇宮中的事,她也沒有必要參與,孰知剛回頭,就遇見正往此處走的楊飛。


  現在,整個行宮的人看雲傾的目光都有一些異樣,因為,她眉宇只見原本艷紅瀲灧的硃砂消失了,這,代表著什麼,眾人心裡都清楚。自然楊飛也不意外,他看到雲傾先是一怔,隨即立刻叩拜在地,道:「屬下參見皇後娘娘,娘娘,殿外寒冷,還請娘娘保重貴體」


  偏殿內的人似乎也聽到了門外的聲響,於是楠木立刻被拉來,雲傾轉頭,淡漠的掃視了一眼大殿內,卻看見了凌燁軒微顯慌促的眸子,似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有一瞬間的緊繃,但片刻后,他立刻換了一副神色,起身向她走來。


  「婉兒什麼時候來的?」凌燁軒的聲音略帶低沉,十分愛憐的攬住了她嬌小的身體,大手握住她的纖細,在感覺到她的冰涼時,劍眉微擰,隨即有些責難的道:「沒有人跟著你嗎?手怎麼會這麼冷?」


  大殿內的龐炎也微微怔住,似乎沒有想到雲傾竟然會悄然無聲的出現在門外一般,他眉宇擰了擰,但卻沒有說什麼,只是一臉沉凝。


  「剛到這裡,原本以為冷將軍會在這裡,不巧竟然碰見了楊統領」雲傾淡淡的說道,她不著痕迹的抽回了手,攏了攏身上的裘襖。


  皇帝看著雲傾漠然的神色,劍眉擰得更緊,但是想起她對自己一直都是這樣的冷漠,也有些不在意,但是或許是心虛的,所以他轉頭望向楊飛,在看到楊飛微微點頭的時候,釋懷一笑,道:「婉兒是想國舅了?是啊,國舅與皇後上次一敘之後,還沒有再說過話,趙安」


  「奴才在」大殿內的趙公公趕緊跑過來。


  「去軍營請國舅來,讓皇后與國舅小敘片刻,你給朕仔細了,若是出半點差池,小心你的腦袋」凌燁軒冷冷的說道,話語只見的威脅之意昭然。


  趙公公身子一僵,他豈會不明白皇帝話中的意思,趕緊應道:「奴才遵命」


  雲傾在心底冷笑,她知道凌燁軒至此還是不相信她真的會跟隨他回宮,而剛才,若非她的聽力比尋常人厲害,站在這樣的距離根本聽不見殿內的人說什麼,但是皇帝卻還是對她還是不放心。


  或許,如果不是他突然對自己這般的警惕,雲傾差點都忘記了他還有後宮的三千佳麗,還有自小的青梅竹馬,那個弱柳扶風的紅顏知己正等著他。冷清的紅唇微抿,雲傾低垂睫羽,看也不看皇帝,轉身便踏出了偏殿。


  趙公公見雲傾離開,趕緊跟上。


  「皇上,娘娘她……」此刻,龐炎快速的跑到皇帝身後,有些緊張的說道。


  凌燁軒目光深沉的看著雲傾纖弱的背影,眼底閃動著深邃得令人看不清楚的情緒,如同映入了這漆黑的顏色,而那對眉宇卻始終沒有放鬆過……


  趙公公果然是個精明的人,不住半柱香就已經火速請來的冷戰天,也再次調遣的黑衣探衛和守衛軍將行宮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冷戰天一入大殿內,就見雲傾跪坐在案几旁,正提著精緻的瓷壺沏茶。她神色淡漠從容,如同那殿外的冰雪一般涼徹,另人感覺到了絲絲的寒意。


  「末將參見皇後娘娘」冷戰天叩拜,但眼睛卻凝視著雲傾眉宇間的光潔和眼神的淡漠。雖然他已經知道在峽谷中,皇上已經寵幸了皇后,可是卻還是有一陣難以接受。


  「國舅請起,時辰不多,還是不必拘禮這麼多,坐吧」雲傾淡淡的說道,聲音沒有什麼起伏。


  冷戰天立刻起身,大步走到雲傾的身側,跪坐在裘皮軟墊上,然,他還沒有開口詢問,雲傾就將一杯茶遞到了他的面前,淺淺的笑道:「這是北域的梅花雪,據說這裡的人沏這種茶很有講究,本宮根本不懂什麼茶藝,國舅別見笑」


  冷戰天見雲傾眉宇只見並沒有憂色,心頭的鬱結也頓時豁然開朗,他釋懷的一笑,道:「皇後娘娘笑話末將了,末將乃是一介粗鄙之人,就算娘娘沏的茶是瑤池仙釀,只恐末將也嘗不出來」,說罷,就端起茶碗飲用,卻不想剛端起,就看到了下面押著的一張摺疊的字條。


  面色一怔,冷戰天眉宇猛然擰起,驀地望向雲傾,卻見雲傾淡淡的看著他,輕柔的聲音帶著冷意,道:「國舅覺得這茶如何?」


  「這……」冷戰天立刻捏起那張字條,隨後不動神色的飲了一口,隨後十分謙遜的道:「末將無能,還真是嘗不出來。」


  雲傾點了點頭,隨後瞥了一眼窗外穿梭了幾個身影,又道:「國舅可知道皇上何時回宮?」,她記得凌燁軒幾次提過要立刻回宮,但是卻都因為一些繁瑣的事情耽擱了,剛才,聽到龐炎的那些話,似乎原本安排的行程,又要因為某些事情擱置下來了。


  冷戰天沒有想到雲傾竟然會問這個,他沉凝片刻,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少許后答道:「回稟皇後娘娘,可能暫時不能回去,因為不出三五日,齊戎狄將來北楚,淮王殿下今日清晨才上報了皇上此事,似乎要與皇上一同協商要趁機擒拿。」


  齊戎狄來北楚?雲傾有些驚詫,一直沉默的神色也有些被打破,她挑起秀眉,疑惑的看著冷戰天:「他不知道皇上也在北楚嗎?」


  「知道,這也是末將疑惑的地方,齊戎狄是個陰險狡詐之輩,他一定是有充足的準備,否則不肯能如此肆無忌憚,大張旗鼓的趕到這裡來。」冷戰天也十分疑惑的說道。


  齊戎狄的確是個陰險狡詐之輩,當年與他幾次交手,雖然她都技高一籌,可是卻始終沒有真正的贏過。此人的手段非比尋常,在七年前,朝中就已經了他的幕僚,所以皇上不在金陵的事情,他若是知道也不稀奇,但是,他在自立為皇之後,竟敢還敢跑來這裡,定然是有充分的理由和準備。


  可是這個理由是什麼?他的目標,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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