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牽引

  舞池裡人影閃動,趙歡嬌小的身影在人群里的擁擠包圍下被堵得看不見了,走近人群里,只聽到很多人都在議論趙歡和陳浩。


  陳浩,當才她看到的那個人真的是陳浩?冷漠然有些震驚,心裡又擔心趙歡,但是擁擠的人群里,她卻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去尋找他們兩個人。


  夜風有些冷,冷漠然環胸在走在聚會外面的小樹林里,遠離的喧鬧,獨自享受安靜,但是心裡卻全是對趙歡的擔心。這一年裡,趙歡還是記著陳浩的,但是陳浩在英國的事情趙歡也是一清二楚的,陳浩與任安娜交往到訂婚,就算她們不去想去聽那些傳聞,但是報紙上的大篇幅報道卻總讓人無法迴避。


  更何況,與陳浩分手之後,趙歡還做了流產手術,身體雖然復原了,但是心理的創傷卻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


  慢慢的嘆了一口氣,冷漠然晃悠到了一個路燈下,後背倚在上面,隨意而懶散的站著。路燈光線的中間,影子縮小在腳底下,只剩下一團黑點。


  冷漠然看著腳尖,發出今天晚上的第n次嘆息,就在自己自怨自艾將趙歡弄丟了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沉穩又緩慢的腳步聲。


  心頭一喜,轉身看去,剛叫一個歡字,聲音就卡在了唇邊,兩眼也頓時呆住了。


  怎麼會是他?在這裡,怎麼可能會遇見他?


  冷漠然以為自己因為太過擔心趙歡而迷糊了,可是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卻還是說什麼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任以寒。他,不是該在英國參與任氏集團候選人的紛爭中嗎?怎麼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有閒情逸緻跑到內地來?

  路燈的光線突然暗下,深夜了,變得昏黃。冷漠然頓時回神,這才想起她還沒有向這個人打招呼。


  「嗨,好久不見」冷漠然絞盡腦汁,只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任以寒站在不遠處,只是靜靜的看著冷漠然,然後大步走過來,停在她的面前,漆黑的眼神凝視她,那眼神讓冷漠然不敢直視。


  兩年的時間,他似乎變了很多,以前,他只是沉默寡言,身上有著高傲和貴族的氣質,可是現在,他身上卻有種令人覺得壓迫的氣息。是不是今天的夜裡的空氣真的格外的寒涼?

  冷漠然靜立著,不敢看任以寒的眼睛,卻覺得全身都不舒服,她眼神停留在他的肩膀上十秒鐘,然後有些艱難的別過頭,打呵呵的道:「真,真巧,我,我們居然還能再見面。」


  可是說完話,冷漠然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怎麼能將再見這麼一件事情說得好像生離死別呢?可是就在她覺得躊躇的時候,聽到頭頂上傳來低沉的聲音:「陪我走走吧」


  冷漠然怔住了,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抬起頭,卻見任以寒已經別過了眼神,幽幽的看著遠處的漆黑,放佛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她是幻聽嗎?冷漠然有瞬間混亂了,但是初見他時,內心沒來由的悸動感覺,卻在沉寂了兩年之後,如同復活了一般在心口不住的跳動著,讓她有些不自然。可是還來不及想,身旁的人已經開始移動腳步。


  她怔了一下,然後反射性的跟隨他的腳步。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身影慢慢的越來越長……


  ……


  回到住處,冷漠然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發獃,眼睛看著電視上的綜藝節目,但是嘴角一點笑意都沒有。


  她的大腦早就在今天見到任以寒的時候變成了一團漿糊。


  他們今天在小樹林里散步,就那麼一直沉默的並肩走著,直到回到了她的住處,送到樓頂下他才停步腳步。她回頭跟他說謝謝,卻沒有邀請他上來喝杯茶,因為那是電影里有曖昧關係的男女才會有的行為,可是他們現在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可是任以寒卻站在那裡,沉默的看著她,直到她覺得全身都不自在的時候,突然說:「你不是想做我的女朋友嗎?我現在單身」


  當時她差點拿頭朝路燈杆子上撞,天啊,這是什麼狀況,她在做夢嗎?還是這是上天送給她的畢業禮物?


  冷漠然當時的反應是可想而知的,她只是獃獃的站著,錯愕而震驚的看著任以寒,以為自己再次出現了幻聽,所以一時間都不敢出聲回答,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任以寒看著她半晌,似乎被她這副樣子給逗笑了,幾秒鐘后,只是平淡的說:「不用那麼緊張,你可以考慮考慮,我只是覺得我們既然都已經畢業了,而且你將來的工作也未必一定要在國內,或許可以去英國留學,當然,一切還是要尊重你的意思。」


  然後怎麼上樓,怎麼做到沙發上,怎麼打開電視的,冷漠然全部都忘記了,只是渾渾噩噩的坐在這裡發了幾個小時的呆。


  「我一定是得了痴心妄想症。」保持一個姿勢僵坐了幾個小時后的冷漠然終於放棄了,她歪在了一邊,嘆了聲氣,然後轉身去房間睡覺。


  大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冷漠然這是才想起趙歡還沒有回來,趕緊迎出去,卻無意中瞥見了門縫中她和陳浩擁吻的畫面。


  臉頓時刷紅,冷漠然將房門掩起來,在聽到關門聲時,才推開,裝作渾然不覺的問:「你回來了?」


  趙歡似乎沒有想到這麼晚了,一向早睡的冷漠然居然還沒有睡,所以神色一陣僵硬,然後有些尷尬的笑著說:「恩,還沒有睡啊,現在都快凌晨一點了」


  「你今天突然失蹤了,我找了你半天,實在沒有辦法就只能回來等,等不到你,我哪有膽子睡啊,全校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住一起的」冷漠然故意大聲嘮叨,一邊則是觀察趙歡的神色。


  趙歡低垂下腦袋,很不自然的站在客廳里。冷漠然有些奇怪,卻見她幾分鐘后才抬起頭,十分無助而又混亂的看著她,聲音如同蚊子哼一樣,慢慢的說:「我…我今天被陳浩帶出去了。」


  果然是陳浩,冷漠然說不出是心疼趙歡,還是該覺得這件事情太不同於尋常。她關上房間的門,走到趙歡身邊,拉著她走到沙發上坐下來,問:「究竟怎麼回事,你們還在一起?」


  趙歡抬頭看了一眼冷漠然,小臉有些羞澀的泛紅,她點了點頭,說:「我,我沒有辦法,我以為我忘記他了,但是今天見了才知道,原來我還是喜歡他的,我一直都沒有真正擺脫他的影子,而且今天他對我說,對我說……」


  「說什麼?」冷漠然追問。


  趙歡憋了憋嘴,說:「陳浩跟我說,一年前他自所以跟我吵架,是因為陳氏和任氏集團的人發現了我和陳浩之間的關係,他們拍了私家偵探跟到了學校。陳浩原本來見我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件事,是以寒在英國發現了回傳英國的資料,所以以寒就打電話讓陳浩小心,所以陳浩就故意跟我大吵了一架,然後分手,而且,而且他也不知道我當時懷孕了,他說他很內疚。」


  冷漠然聽得有些心涼,可是事實真相真的是這樣嗎?第一次,冷漠然察覺了她和趙歡與任以寒和陳浩只見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龐大的陳氏和任氏集團,在自己所器重和看好的候選人身上需要花多大的功夫,以前總看偵探小說,覺得私家偵探是一個很拉風的職業,不禁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別人的隱私,還可以用這個賺到大把的鈔票,可是這件事真的發生在自己的生活中時,卻讓人覺得害怕。


  「那他…這次回來是什麼意思?」冷漠然心有戚戚的問。


  趙歡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陳浩說,他在英國那邊工作很努力,也一年多沒有來國內,所以總部那邊已經對他放鬆的警惕,他這次回來是打著考察內地市場的借口,所以沒有人懷疑。他跟我說,讓我等他,只要他和以寒坐穩了集團股東的位置,就有權利廢黜陳、任兩家歷代繼承人聯姻的制度,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答應了?」冷漠然小心翼翼的問。


  趙歡垂下眼瞼,緩緩的點了點頭,彷彿,她在陳浩面前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選擇相信這個她喜歡的男人,因為她已經走不出對他的思念和愛。


  原來女人一旦愛上,竟然是會飛蛾撲火的。趙歡現在就是一隻傻蛾子。


  這一夜,冷漠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是喜歡任以寒的,她知道,從見他第一眼開始,自己的心就已經開始身不由己了。可是她是一個理智勝於情感的人,所以即便是真的喜歡了,卻還是會精打細算,權衡利弊,甚至將一切都分析透徹。


  她以前喜歡任以寒,敢那麼大膽的追求,是因為不知道他就那麼強大的背景,只是覺得,他的氣質和外表可能是出生不凡,但是至少也是她努力努力就能攀附得上的,可是現在呢?


  床頭上的鬧鐘滴答滴答的過了凌晨四點,冷漠然在床上又翻了一個身,然後將涼被扯過頭,煩躁了吼了一聲,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但是還是過了五點,天已經慢慢轉亮得時候才眯起眼睛,倒頭睡著。


  睡到下午三點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冷漠然從被子里鑽出來,在床上胡亂抓著,終於抓到手機的時候,音樂已經停了。她看也沒看是誰的來電,眯著眼睛繼續,但是不過一分鐘,音樂再次想起來。


  她閉著眼睛撥開翻蓋,有氣無力的對著說:「喂……」


  「出來一起走走吧」對方停頓了幾秒鐘,似乎對她現在還在睡覺感覺到詫異,但隨後手機那頭傳來了低沉穩重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冷漠然的睡意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她嚇得立刻睜大眼睛,吞吐的道:「以…以寒?」


  「我在你們樓區對面的茶莊」電話那邊傳來淡淡的聲音,然後就掛斷了,連一點反駁的機會都不給她。


  天啊,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居然不是做夢。


  冷漠然坐起身,就開始抓自己的頭髮。但抓著抓著,就想起了前兩天在收音機里聽到的一則笑話:

  甲精神萎靡,無精打采。


  乙問他:「昨天沒睡啊?」


  甲點頭。


  乙又問:「怎麼了?」


  「琢磨事情,睡不著」甲回答。


  「琢磨什麼呢?」乙表示關心。


  甲說:「琢磨我為什麼睡不著」


  乙:「……」


  現在的冷漠然就是這種癥狀,已經跌入了無盡的虛空里,看不到前面是什麼,又覺得以前發生的只是一場夢,天啊!

  洗臉刷牙,換下睡衣,素顏朝天,再將一頭長發紮成馬尾辮。冷漠然在半個小時內出現在了小區對面的『雕刻時光』茶莊里,面對著令她倍感有壓力的任以寒。


  任以寒看著她不自然的樣子,也不說什麼,兩個人沉默的喝了兩杯茶,又吃了一點糕點,然後他就去付錢,帶著她一起出去散步。


  在喧鬧的城市裡當然時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靜下心來散步的,所以她坐上了任以寒的車,兩個人去了學校。


  放假期間,學校很安靜,偶爾有幾個學生也是正在收拾暑假的東西,準備離開學校。冷漠然和任以寒並肩走在那片原本鑽滿小情侶的樹林里,現在這裡是一片安靜,連半個人影也沒有,只有打掃清潔的阿姨正在修建兩邊的綠化帶和草坪。


  下午得陽光已經沒有那麼毒辣,穿透過重重疊疊的樹葉,落在草地上光影交錯。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就走到了那棵當初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梧桐樹下。這棵梧桐樹可是學校百年標誌,據說有好幾百歲了,粗壯的幾個成人都抱不過來,不過因為年紀大了,所以樹葉也很稀疏。


  看到這棵樹,冷漠然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但是任以寒卻目光沉靜的看著,隨後打破了沉默,笑著說:「還記得那個夏天你在這裡對我說的話嗎?」


  他果然還是提起這件事了,冷漠然的臉上有些火辣,不知道是太陽曬的,還是覺得害羞,她喃喃的道:「恩,記得」


  任以寒轉頭看向她,目光閃動了不尋常的波動,如同裡面流淌著緩緩的溪水那般,在陽光下瀲灧閃亮。


  看到這樣的眼神,冷漠然僵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能傻傻的愣著,看著任以寒俯身,吻了她的唇。


  接著,這一個下午,冷漠然就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也許是這兩天的事情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大腦已經完全脫離了自主控制程序,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兩個人坐在梧桐樹下很久,冷漠然腦袋裡裝的都是任以寒講述初次見到她時的一幕幕和後來緋聞所產生的效應,以及他的苦惱,他說:「當初被你那麼一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慌了,這輩子第一次覺得有事情脫離我的掌控。」


  「那時候,面對著全校的流言蜚語,和你派來的姦細趙歡,我整天都揣揣的問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我拒絕過很多人,但是卻是第一次被纏上」任以寒難得的笑意流露在好看的臉上,迎著陽光,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冷漠然仔細的傾聽著,聽著他說以前她在食堂門口看到他,如何拉著趙歡插隊站在他後面,不顧所有女生的抗議;說她以前是怎麼霸道的站在男生更衣室門口等他,說要跟他一起上體育課,看他打籃球,結果,那場球他心不在焉,連輸三局;說她總是讓趙歡威逼陳浩拉上他一起去吃飯,然後飯桌上總是時不時的盯著他,讓他慌亂得不知所措。


  「不過後來,我已經被你看纏得習慣了,所以即使被你盯著看,也能處之泰然」任以寒眼底都是笑意,就好像他的厚臉皮都是因她而練就的。


  可是這些事情真的發生過嗎?冷漠然聽得神痴,她真的曾經真的那麼做過嗎?任以寒說的那個人真的是她嗎?她真的曾經有那麼大的勇氣追著一個男生跑,不顧及所有人的目光?

  非常的不幸,雖然在任以寒沒有答應她之前,她對他的感情還只是停留在『長得好看,所以喜歡』的階層,但是她卻是真的曾經那麼『無恥』的干過這些事情,而且還有更離譜的他還沒說,就比如春節過後,有二十幾天沒有看見他,所以就在大冷天站在他的班級走廊門口等了他整整四十分鐘,在他出來的時候,她差不多都已經化身為冰柱了。


  當時她滿是哀怨的看著他,為的只是他能同情一小下,答應和她去散步,但是他卻冷這臉瞪著她。一把抓起她冰涼的手就將她送回了住處,怒氣洶洶的說:「快去睡覺」


  當時,她覺得滿腹委屈,卻又不敢得罪他,所以只能低垂著腦袋,訕訕的回去了。不過第二天,她就光榮感冒,一個星期沒有去上課。


  這些事情,究竟是什麼時候被她狠狠的壓在心底,從此再也不願翻開?然後寧願慢慢的忘記了,當做不曾發生,再然後,她就漸漸的平淡了,也不再去找他,只是被動的在趙歡和陳浩硬拉著她去一起吃飯的時候,才會去。


  垂下眼瞼,冷漠然不說話。其實真正瘋狂追求任以寒的只有大一而已,大二之後,她就不再主動去找他了,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讓她所有的勇氣都好像被扎了破洞的皮球一樣,泄了。


  「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冷漠然聲音很輕,思緒已經飛回了在這個大學校園裡的第一年,那時的她,還算的上時沒心沒肺,勇往直前的。可是現在想想,都不知道那時的勇氣是哪裡來的,如果換做現在的她,只怕就算那鞭子抽她,她都不會去做這麼荒唐而張揚的事情。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任以寒也淡淡的說,口氣卻充滿懷念,或許他也在疑惑當初熱情大膽的冷漠然,為何在鼓起勇氣窮著不舍的一年之後,突然安靜了下來。


  聊到了過去,一幕幕就如同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從腦海中閃過。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