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情敵(下)
冷漠然心底似被什麼刺了一下,疼痛中似乎明了了什麼,而韓晴晴則是凄美一笑,帶著說不出的哀傷卻仍然十分嫵媚的道:「那個時候,你就像一個傻瓜一樣,整天追著以寒跑,人不漂亮,家境也不好,穿衣服更是隨便亂搭,一點品位都沒有,我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覺得以寒會看得上你,可是,奇迹還真的就出現了,你竟然能夠站在以寒的身邊,不,應該說,他竟然可以容忍你站在他的身邊。」
這句話,冷漠然曾經聽過很多次,因為有很多女生在背地裡這樣說她。沒錯,她的家境不少,人也普通,穿衣服沒有品位,更沒有錢去買那麼光鮮亮麗的,她最愛穿的是寬鬆的毛衣,隨意的套在身上,牛仔褲,運動鞋再加上馬尾辮,偶爾脖子上還掛著MP3,走路時像跳躍一樣,喜歡在學校里亂跑。
這樣一個女孩,以寒怎麼會喜歡呢?
深吸一口氣,冷漠然生生的將自己心底的回憶給壓了下去,重新回到現實,她眼神飄忽而遙遠的看著天空,今夜沒有星星,滿天烏雲。
「你究竟想說什麼?」冷漠然是國文系畢業的,韓晴晴的話語沒有邏輯,所以她很想知道她究竟想要跟她說什麼,是要讓她退出的話,那麼她可以告訴韓晴晴,她從來都不曾參與過,根本談不上退出,如果她是要示威的話,冷漠然也會立刻離開,半分鐘都不會停留。
韓晴晴目光帶怒的看著冷漠然,因為她的平淡,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令人捉摸不透。冷笑一聲,韓晴晴突然諷刺的說:「如果我是男人,我怎麼都不會看上你。」
冷漠然輕笑了一聲,轉身想離開。可是韓晴晴卻突然大聲說:「你不想知道我拿了你的信之後都做了些什麼嗎?我將信交給了別人,但是將約會的時間改了,然後在你到操場之前替你去赴了約……」
冷漠然猛的僵住了,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站在夜風中,大波浪捲髮被吹亂卻依舊嫵媚動人的韓晴晴,此刻的她,眼裡竟有淚光。
「我在你之前去了,可是任以寒這個眼光差到讓人想罵他的地步的傢伙竟然看到我就走,所以我衝上去吻了他,並且告訴他,我喜歡他,比任何人都喜歡他,你能給他的,我都能給。我知道你們曾經在學校的湖邊約會,你們接過吻,但我認為他吻過我之後,就會知道我比你更好,可是……」韓晴晴的情緒很激動,語速也很快,可是在這裡她卻突然頓住了,淚水滴落在臉頰上。
韓晴晴向來都是一個很要強的女生,今天她能在這裡說這樣的話,還哭了起來,應該是真的很傷心吧。可是,得知當年真相的冷漠然又何嘗不是心痛,不想哭呢?她一直都以為,是以寒移情別戀了,可是卻沒有想到當初她看到的,卻是這樣的場景。
韓晴晴沒有再說去,但是腦海中卻浮現了當初的情景:她衝上去抱著任以寒,不顧一切的吻上了他的唇,哭著告訴他,她喜歡他,她也可以改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可是,她在任以寒眼中看到的卻是冷,徹骨的冷,冷得讓她懼怕,可是她仍然沒有退縮,按照自己排練好的一切去告白,可是任以寒卻連她的話都沒有聽完,就無情而冷漠的將她推開。
滾,他說滾,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他那駭人的摸樣卻讓她覺得膽戰心驚,最後落荒而逃。
這件事,是韓晴晴心裡的一道傷,不過她唯一得到的一點安慰就是,在她離開的時候也看到了冷漠然奔離的身影。她知道,冷漠然肯定看到了她吻任以寒的場面,所以在傷心的同時也有一絲得意。
「我知道你看見了我吻以寒,也知道你肯定誤會了什麼,可是我沒有解釋,因為那是我唯一的機會,冷漠然,任以寒不只是你一個人的,我也愛著他」韓晴晴似乎被人搶走什麼至寶一般的控訴,可是,沉默了片刻之後,卻又顯得平靜了,因為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她就要徹底的退出了。
冷漠然靜靜的聽著,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轉,這些都是真的嗎?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兩年的分別和逃避,現在經有人告訴她,當年令她心灰意冷的一幕竟然只是一場誤會。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冷漠然不明白韓晴晴今天為什麼要將當年刻意隱瞞的誤會說出來,這樣不是對她不利了嗎?
韓晴晴眼眶晶瑩,但那股嫵媚和美麗卻顯得更為鮮明,她就是一個這樣妖冶的女子。她狠狠的將修長手指上夾的煙吸完,然後優雅在夜色下拋了一個弧度,吐出漂亮的煙圈,又沉默了幾秒之後,才慢慢的說:「因為我知道,我不可能再等下去了,就算我耗盡自己的人生,也未必能等到這個男人。」
說完,韓晴晴突然很認真的看著冷漠然,說:「從你不理會他之後,從來都喜歡規規矩矩坐在教室里上晚自習的以寒竟然破天荒的變得每個自習必上,每場活動必參加,甚至以前可上可不上的體育課也都不從缺席,可那時,別的同學都不知道以寒怎麼了,只有我知道,他是害怕錯過你傳的字條,也趴不去上體育課,你會拿著水和毛巾在那裡空等。可是,他這麼做得到了什麼呢?你不在理會他,也不在給他寫字條,更從此不上體育課。」
很多很多的記憶被韓晴晴的這幾句話都勾起來,很多很多的片段,從腦海中閃過,錯綜複雜,讓冷漠然心裡泛起的滋味都難辨,她突然有種不想再聽下去的衝動,可是剛離開,卻又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虛脫了,根本連一步都走不動。
韓晴晴繼續說著什麼,可冷漠然腦海里只是嗡嗡的響,根本一句都聽不進去,直到陳浩冷冽的聲音打斷了情緒越來越激動的韓晴晴,她才似乎被驚雷震醒一般的回神,然後發覺自己的異樣時,竟已經是滿臉淚水。
以寒,我們分別了那麼多年,竟然只是因為一場誤會,這,多可笑,可笑得她都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更是不能接受。
「對不起,我,我先走了。」冷漠然捂著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更不想讓自己再這個兩個人面前更狼狽,所以她抬腳就往外面沖,但是剛跨出陽台就被陳浩一個箭步攔了下來。
冷漠然撞上了陳浩,她顫抖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推開他想離開,但陳浩卻將她拉回來,緊扣她的雙肩,搖晃著:「漠然,你清醒一點,現在事情誤會已經解開了,難道你還要逃避嗎?以寒整整等了你兩年,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放開我,我想出去靜一靜」冷漠然掙扎,現在她沒有辦法面對任何人,當初的傷口被揭開時,即便是別人一手策劃的誤會,她也沒有辦法立刻接受,因為,她曾經有愛這個男人,曾經有多想逃避這個男人,現在都變成了最大的難堪。
她不懂為什麼韓晴晴這個始作俑者可以這樣理直氣壯的說出這樣的話,就因為她是失敗者嗎?冷漠然的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用力的推搡著陳浩,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透透氣,但是陳浩卻比她更為氣急敗壞,他兇狠的將冷漠然拉到了陽台上,怒吼道:「冷漠然,你醒醒,你這樣逃避,傷害的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以寒,你知道嗎?以寒為了你吃了那麼多苦,整個人都變得頹廢,可是你到了現在還要逃避,你竟然還要這樣。」
冷漠然被晃得暈頭轉向,陳浩的怒吼在耳邊肆虐,震得她不知所措。淚水迷糊了眼前,讓她看不清一切,可是心底原本已經被塵封的傷口卻硬生生的被撕裂開來,像一道鴻溝,好似已經看不見血了,可是卻空洞的發冷。
「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那麼努力的想要逃離了,可是你們卻還是要將我拉回這個怪圈子,我不是有心有那麼纏著任以寒,我已經離開,不是嗎?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為什麼不能呢?」冷漠然低吟哭泣,就算那是一場誤會,可是她也已經決定不再與任以寒有交集了,因為他們之間有太大的差距。
可是她那麼努力的想忘記,要離開,可為什麼他和陳浩都要逼得她沒有辦法?這是她的報應嗎?就是因為她曾經厚著臉皮追著任以寒不放,就因為她這樣一個普通人,霸者全校女生心目中得王子不放的報應?
陳浩瞪著眼前這個似乎急於要縮進殼裡的蝸牛一樣的女人,被她的逃避,被她的哭泣,被她的只想放棄不想爭取搞得很想發火,可是他只能咬牙道:「漠然,你一再退縮究竟有什麼好處?以寒不會放棄你,你也愛著他不是嗎?如果不愛了,你不會聽到當初的事情之後又這麼大的反應。漠然,為什麼不能夠對自己誠懇一點,也對以寒仁慈一點?」
可是這些話,冷漠然都聽不見,她只是舉起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似乎真的要找一個地方鑽進去,然後永遠都不出來。
韓晴晴看著這一幕,似乎也很惱火,她上前道:「我真搞不懂你這個女人,如果是我的話,早就撲到以寒的懷裡了,你還這樣抗拒,陳浩,讓她走,她只要一走,以寒就是我的了,只要她放棄以寒,我相信以寒也不會那麼沒出息,非要她不可。」
陳浩遲疑的看了一眼韓晴晴,然後猶豫的鬆開了手,可是他們的賭注終究是壓錯了,因為冷漠然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
……
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星期,之前發生的事情就好像只是一場噩夢,冷漠然的生活,又回到了當初的平靜,並且平靜的猶如一灘死水,波瀾不起。
公司里的事情也是一切正常,而她的消瘦,同事們都覺得那是工作壓力過大,疲勞生病所致。至於她那個被全公司人尖叫的白馬王子為何沒有在這個時候出現,表現的關懷備至,也成為了整個公司最禁忌的話題,因為大家都以為她已經被那位帥到舉世無雙的任以寒被拋棄了。
冷漠然在午飯後的茶水間里聽到了同事們這樣議論,不由得苦笑。也只有提到任以寒,也只有心頭的疼痛還是隱隱的時候,她才感覺原來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回到住處,趙歡刻意迴避她,似乎在生她的氣,而她也不說話,高興了就去外面吃一頓,不高興就用速食麵打發自己,算是過完了今天的日子。可是一個星期之後,趙歡終於受不了她這種生活方式,生氣的將冰箱里的速食麵全部當垃圾扔了出去,轉頭指著她的鼻子說:「你不愛惜自己,也不關心任以寒,你這是再折磨誰?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才一個星期就已經瘦了好幾圈,你想怎麼樣?你這個樣子就算是對得起祖國,對不起社會,對得起自己的兄弟姐妹了?」
「我只是一個小蝦米,沒有違紀犯法就是對得起祖國,沒有傷天害理就是對得起社會,沒有背叛友情就是對得起兄弟姐妹」冷漠然淡淡的回應。
挺著大肚子的趙歡氣煞,她走到冷漠然面前,道:「那愛情呢?你這樣對得起任以寒嗎?」
冷漠然沉默了,一提到這個人,她就又縮回了蝸牛殼裡。
兩天的假期,冷漠然就窩在床上發獃度過,在禮拜天的晚上,她上網查了一些資料,打算從下一個禮拜開始要努力工作,因為這個禮拜老總找了自己兩次,提到了薪酬的問題。一個女人如果不想做灰姑娘,不想幫大款,那麼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努力工作。
可是滑鼠剛打開網頁,就看到了關於任氏企業的新聞,不知道懷著什麼樣的心態,冷漠然打開了網頁,卻見上面顯示了任氏企業在金融高危時大肆收購破產公司的消息,且說這是新任理事的決定。
任氏的執行總監和現任的理事是任以寒。冷漠然有些詫異,趙歡昨天還告訴她,以寒還在生病,需要掛點滴,今天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新聞?
冷漠然立刻開始搜尋相關信息,果然看到了任氏執行總監兼當前理事病中仍堅持辦公的消息,然後,就看到那麼媒體不知道誇大還是胡說的吹噓了很多關於任以寒健康惡化的事情,看得冷漠然的手都已經開始堅持不住的顫抖起來。
任氏企業的人有遺傳性敗血病,伴隨先天性心臟病……成出不窮的消息如同蜂窩一樣鑽進了冷漠然的腦子裡,她立刻關了電腦,捂住自己的心口,卻還是久久難以平靜。以寒又心臟病的家族史嗎?不會的,在學校里兩年,她沒有發現他有任何心臟病的跡象,還有什麼敗血病,可是…。可是這一次生病,真的只是胃不好嗎?
手機鈴響,這一個星期來,第一次有人找她。冷漠然心裡猜測著,遲疑的拿起手機翻開,竟然是陳浩。
「喂」冷漠然開口,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別樣的顫抖,她害怕陳浩帶來關於任以寒病情惡化的消息。
「我在你家門口」手機那頭傳來低沉的聲音,沙沙的,悶悶的,竟然是任以寒。
冷漠然從電腦前面站起來,心臟猛的狂跳起來,大腦也瞬間混亂。她想不去開門,可是想到任以寒現在生病的狀況,卻不僅加快的腳步,飛奔過去給開門。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任以寒身上有一點濕,一個星期沒見,他憔悴了很多,可是眼神卻顯得更加的深幽逼人。
「你…怎麼來了?」冷漠然遲緩的開口。
任以寒深深的凝視她,不說話,跨進了門內。
昏暗的房間里沒有開燈,氣氛卻詭異的讓人覺得冷。冷漠然不敢看任以寒,可是當再空氣中呼吸到他身上的氣息時,卻又突然發覺,原來自己竟然是那樣的思念這個人。可是,他畢竟離自己太遙遠了,他們的身份,家事,還有社會輿論,家族壓力。因為冷漠然是不可能像趙歡那樣去愛一個人的,永遠不會。
任以寒看著她,不說話,過了許久,他突然上前將她擁在了懷中,緊緊的抱住,低沉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喘息:「不要離開我了,不要再離開我了……」
所有的防備,所有建造的抵抗,似乎在這一刻不費吹灰之力的傾塌了,冷漠然僵直著身體,不知道該嘲笑自己竟然這樣的不堪一擊還是推開他,淚水,控制不住的掉落下來,冷漠然慢慢的抱住了任以寒的腰,纖細的手帶著顫抖,可是心卻似不在那麼蕭瑟了。
原來,她還是這樣深愛這個男人,愛的可以如同趙歡對陳浩那樣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