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戒毒所里,曾筱菲直接走進了丁容君的病房。


  她在門口停留了一秒,最後還是推開了房門。


  病房裡面一張白色的床上,曾筱菲看到了丁容君穿著病號服的模樣,面無表情的看著窗戶外面的世界,她臉色出奇的白,臉上的皺紋很明顯。以前的丁容君出門會化妝,即使無法掩飾她已滿臉皺紋,精神狀況卻要好很多。如此一副毫無生氣的模樣,那一刻,曾筱菲卻莫名有些酸!

  丁容君看著曾筱菲,獃滯的目光頓了一秒,沒有太多表情。


  「來了。」她的聲音,甚至是出奇的平靜。


  曾筱菲找個板凳坐在她旁邊,沒多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突然覺得,她們在一起這麼安靜著,很彆扭。


  以前不是吵架就是丁容君的超大門嗓音,她似乎習慣了以前那個丁容君,而不是現在這個,看上去瘦巴巴的中老年婦女!


  「多久了?」丁容君盯著她的肚子。


  「快生了。」曾筱菲沒有說事情,她不想讓人知道,就連丁容君她都不想告訴,這個孩子,原本是屬於展肖痕的。


  「和段辰的?」丁容君問,即使沒有見面,還是關注了她的新聞。


  沒辦法,曾筱菲在t市確實很出名。


  「額。」就當是吧。


  「千萬別生下來像你。」


  「為什麼?」我兒子生下來不像我像誰?曾筱菲不爽的皺眉。


  「那樣你會像我這樣,被氣死!」丁容君說著,還有些厭惡的表情。


  曾筱菲不爽透頂,沒發作。


  「而且,你這樣性格的人,生活得很累!」其實這句,才是丁容君想要說的。


  曾筱菲那一刻突然豁然,抿了抿唇,嘴角掛著一抹笑容。


  丁容君愣了,那是幾百年就不曾見到過的笑容,現在卻浮在了她的嘴角。


  心窩有些痛,真的有些痛!

  「段辰不錯,生個兒子像他,長得也好,能力也強。」丁容君忽視那些深處的悸動,「好好珍惜,段辰是難得的人才。」


  「你怎麼知道他是難得的人才?」曾筱菲蹙眉。


  她不喜歡別人來插手她的婚姻問題,以前是,現在也是。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冷血嗎?」丁容君轉頭看著窗外,「段辰,每周都會來看我。」


  「什麼?」曾筱菲揚眉。


  「像我這種人,他沒必要這麼做,你回去告訴他,以後不必這麼麻煩了。」丁容君淡淡的說著,那一刻仿若看透了這個世界的滄桑。


  曾筱菲沉默了。


  原來在她從來沒有去盡子女責任的時候,段辰做了,在他忙得天翻地覆的情況下,還能擠出時間瞞著她來照顧自己的母親?

  段辰,真的不錯!

  是真的不錯!

  可是……


  「他要怎麼做是他的事,我沒權利限制他的自由。」曾筱菲說,很堅決。


  丁容君沒說話,臉色卻比之前還要白。


  曾筱菲不清楚情況,看著她額頭上似乎都有了汗水。


  「你怎麼了?」曾筱菲站起來,想要靠近丁容君的額頭。


  「別碰我,我毒癮發了,去叫醫生,快去!」丁容君抱著自己的頭,怒吼。


  曾筱菲一愣,連忙起身,衝出房門。


  其實丁容君已經很久沒有發作了,這次,很意外!


  曾筱菲匆匆衝出病房,也許真的太過焦急,她居然沒有看到站在不遠處,靠在牆壁上的展肖痕,她路過他的時候,連眼眸都沒有抬一下。


  展肖痕看著她急促的步子,想要追過去,最後還是妥協了。


  他聽著她們說,孩子像段辰,他聽著她們說,段辰是個不錯的人才!他聽著他們說,段辰每周都會過來,做那些本該是曾筱菲做的事情。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麼一個人,比自己愛曾筱菲,更愛!

  他拖著腳步,離開。


  曾筱菲已經帶著醫生和工作人員衝進了丁容君的病房,把曾筱菲隔壁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裡面的叫聲撕心裂肺,那種痛苦,陣陣回蕩在了這棟冷清的樓房裡。


  「寶寶,你知道嗎?裡面那個是你的外婆,她在媽媽兩歲的時候就開始吸毒,現在她很痛苦,所以以後,我們都不要碰那種玩意。寶寶,你是不是也和媽媽想的一樣,我們平平淡淡過下去就好了?不要仇恨不要豪門也不要計較得失,我們一家人,還有你段辰爸爸一起,簡簡單單的過下去就行了!我想,寶寶會和媽媽想法一樣的。」曾筱菲輕輕的哼著,聲音宛如而動聽,裡面病房還是那樣,嗓子都已經嘶啞。


  曾筱菲那柔柔的聲音卻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入了站在樓梯間展肖痕的耳朵里,他是想要離開的,但是他卻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捨不得她去了別人的懷抱!


  現在想來,自己顯得有多多餘。


  也許從簽訂離婚協議書之時,他們的故事,就被死死的畫上了句號!

  把那個有著段辰未接來電的手機放在了門衛處,他開著他昂貴的蘭博基尼離開了,已經沒有任何借口再去招惹她,他或許真的不夠愛她吧,他不能包容她愛上了別的男人,他不能包容她投入別人的懷抱,他甚至不能幫她做那些她做不到的事情,因為他根本就考慮不到!


  原來,他是真的,不夠愛她!


  曾筱菲離開戒毒所的時候,丁容君在藥物的控制下睡著了,那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著丁容君平靜的臉,那些往事浮現,卻不在計較不在恨了。


  好好休息。


  那是曾筱菲這麼久以來,對丁容君說得最親近的一句話,丁容君,卻沒有聽到。


  回到湖畔人家。


  在段辰回來之時,她就煮好了飯菜,三菜一湯,很清淡。


  段辰納悶的皺眉頭,「是不是做了虧心事?」


  「別把我想得那麼壞,我才沒空做那些事情。」曾筱菲為段辰盛飯,「只是為了感謝你。」


  「感謝我什麼?」段辰蹙眉。


  「去看我媽媽。」曾筱菲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


  她是真的很感謝,而且很感動。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段辰會做到這麼多。


  段辰一愣,微微一笑,「傻瓜,我們是一家人,你媽媽不就是我媽媽,不需要感謝。」


  「你明知道我們之間……」


  「以後會不一樣的。我相信我們家菲菲沒有那麼冷血。」段辰直接打斷她的話,嘴角笑得很燦爛,「做菜做得這麼好吃,我才捨不得放手!」


  曾筱菲皺鼻子,淡淡笑了,也沒再繼續那個話題。


  很多年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她何必把所有事情都說得那麼絕!

  「對了,後天我要去一趟北京。」段辰突然想起,說道。


  「去幾天?」


  「一個禮拜,你一個人在家有問題沒有?孩子的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等這次我出差回來之後,就陪著你把月子做完,寸步不離,怎麼樣?」段辰盤算著,嘴角笑得很開心。


  「我做月子你也幫不了什麼忙,那時倒是真的得請月嫂。」曾筱菲想了想,回答。


  「回來之後,我就包辦了,你安心養胎,等老公賺大錢回來讓你揮霍!」


  「……」曾筱菲直接無語。


  段辰走了那幾天,曾筱菲總覺得身邊好了點什麼,仔細想來,真是少了段辰這麼大一個大活人。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半年,彼此之間的習性也都熟悉了,平時在一起感覺不到,人一走,還真的不自在。


  接到曾齊電話的時候,那是段辰走的第三天上午,曾筱菲正在研究怎麼配搭營養餐,看著電話也有些發愣。


  「喂,你好。」


  「曾筱菲,我是曾齊。」那邊傳來一個還算熟悉的男性嗓音。


  「曾齊?你找我有事?」很奇怪,以前跟展肖痕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見他打過電話給她。


  「能不能出來喝杯茶。」曾齊誠懇的邀請。


  曾筱菲莫名其妙。


  「是因為齊暖的事情。」曾齊倒是很老實的說了出來。


  齊暖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聽說抑鬱症相當嚴重!

  「能出來嗎?」曾齊好脾氣的再次詢問。


  「我不知道能夠幫助你什麼,你明知道,我和展肖痕已經離婚了。」曾筱菲很聰明,就曾齊那短短几句話,她就知道了他的目的。


  「那,對不起,打擾了。」曾齊不纏人,這也許是高幹公子哥高傲的個性所致。


  曾筱菲抿了抿唇,「曾齊,我不保證我能夠幫到你們什麼,下午三點鐘,我有空。」


  「那好,下午三點我在weeking茶吧等你。」


  「下午見。」


  曾筱菲掛斷電話,看著電話發神,也為自己剛剛那句話所嚇倒,她壓根就想象不到,她會答應這種事情,而且好像是,不由自主的!

  算了,就當是為下一輩積福吧!


  她收拾了一下,在下午時刻,拿著包出了門。


  曾筱菲現在的肚子很大,走起路來緩慢得很,當她慢悠悠趕到weeking茶吧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期間曾齊沒有打過來一個電話,卻倒現在,還是安靜的等在那裡。


  曾筱菲其實不太清楚曾齊和齊暖的關係,總覺得這種關心,好像有些過了!

  「不好意思,讓你千里迢迢趕到這裡來。」曾齊紳士的為曾筱菲拉開椅子,待她坐定之後,他才規矩的坐在了她的對面。


  「讓你久等了才是。」曾筱菲也客套的說著。


  「不礙事,反正齊暖的家就在不遠處,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很快趕回去。」曾齊的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說明了齊暖現在的狀況,真的很糟糕。


  曾筱菲不知道怎麼答話,悠悠的喝著白開水。


  「醫生診斷,齊暖屬於高度抑鬱症,輕生的念頭很強烈,從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自殺過5次,每次都從血泊中把她救了回來。」曾齊靜靜的闡述,「醫生的治療已經有些無能為力了,建議心魔心藥治的方法。」


  「你的心藥就是展肖痕吧!」曾筱菲連眉頭都沒有抬一下,問道。


  「嗯。」


  「我電話裡面說得很清楚了,如果是展肖痕,我真的是無能為力。況且了,你和展肖痕關係不錯,出面應該不是難事!」曾筱菲細想,覺得是可行的!

  「如果可以,我就不會找到你了。」曾齊把自己的襯衣衣袖抬起,裡面有些淤青的痕迹,「我和展肖痕昨天幹了一場,最後還是沒有把他帶過來!」


  曾筱菲看著他手臂上那鐵錚錚大塊大塊的淤青,有些傻了眼,「讓以楠或者麟璽勸勸吧。」


  「都試過了!」曾齊很冷靜,然而掩飾在冷靜下面的內心,又是如何呢?

  曾筱菲沒心思去猜測。


  「你覺得我對展肖痕而言,有用?」曾筱菲詢問,表情很淡定。


  「絕對有用。展肖痕喜歡你不是嗎?」曾齊反問她。


  「曾齊,你還是錯了。無關乎展肖痕喜歡誰,對誰好,願意聽誰的話。如果說僅僅論感情可以把展肖痕帶過來,那麼你們朋友之中的隨便誰都能夠做到,不需要我。如果論感情都無法帶過來,我去了又有何用?」曾筱菲冷然的分析,「退一萬步說,曾齊,就算展肖痕過去了,你覺得齊暖就會真的好起來?除非你能夠保證,展肖痕願意重新接納齊暖。但是你覺得這種設想是有可能的嗎?所以,我並不是在故意嘲笑你或者誰,我只是想要奉勸你們,想要齊暖好起來,除了她自己想通以外,沒人能夠幫助她!」


  曾齊沉默了。


  其實這些他早想過了。


  他只是自欺欺人的存在僥倖而已,被曾筱菲這樣點穿,他再也沒有借口去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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