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蘇暖的辦公室在大廈的頂樓，除去一般老闆辦公室的寬敞和講究的裝修之外，最特別的就是背後的大大落地窗，將周圍的景緻全都輕易納入眼中。


  然而他卻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這獨特的設計，依舊只是背對著窗外的風景對著辦公桌簽署查看各種文件。堆得滿滿的辦公桌上有中文的，法文的和英文的文件，卻都被整理地井然有序。他批文件的樣子甚至隱約透著學生時代的認真，帶著絲絲的固執感。


  葉珏進入蘇暖的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番光景。有一種時空交錯的錯覺感。


  「老闆，人帶到了。」一句話道出了蘇暖根本最早就吩咐了要見葉珏，她才忽然清醒過來禮貌地對帶她進來的蘇暖的秘書葛青點點頭。


  原本想開口的葉珏看到蘇暖一臉認真地在看一份文件便也沒有出聲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等著。空氣里只剩下兩個人細微的呼吸聲。葉珏突然就這樣想起七年前他們一起學習的時光。


  蘇暖總是悶悶地一個人看著書做這題，鍾暖卻是常常看著書就跑去看身邊的蘇暖去了，直到對方都做完了一頁題翻頁才回過神來。偶爾鍾暖也會拿著自己不會的題目去問蘇暖，他答題的時候卻只是一味地點頭眼睛只是黏在少年認真的神情上。


  那個時候，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如今，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是她曾經如此迷戀的認真的神情，葉珏卻只是淡然地坐在沙發上等著。


  直到兩個小時后，秘書葛青來敲門提醒蘇暖快到午飯時間了詢問他需不需要送餐到辦公室，蘇暖才終於抬起了他珍貴的頭顱，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葉珏的尋在一般對葛青說：「不用了，我一會下去吃。」


  葛青瞭然地點點頭便離開了，留下葉珏和蘇暖繼續剛才的寂靜。


  葉珏湧起的一陣想要打破這片沉默的慾望卻又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在自討沒趣，便又繼續老老實實地的等著了。


  反正他要去吃飯，走了之後她也會離開。


  不過最先沉不住氣的終於還是蘇暖。他突然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異常的沙啞地說：「和我一起，去吃午飯吧。」


  葉珏倒是沒有想到蘇暖會突然這麼邀請自己共進午餐，有些詫異地挑眉，聲音里卻是濃濃的諷刺：「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設計師，哪裡配合蘇總一起用餐。我今天第一天到設計部，理應和設計部的同事好好溝通關係才是，午飯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上午事情有點多……下午還有事情找你，和我一起吃了飯上來談吧。」蘇暖下意識地解釋了一下，眼光掃視到面前還停留在鍾暖進來的時候的那一頁的文件心裡竟是淡淡的高興。只是這樣和她待在一個房間里，什麼時候都成了奢侈。


  想要再靠近一步，她就豎起所有的刺不讓自己前進。然而卻跳不出一點他可以強人所難的問題。他故意讓她等想讓她不耐煩，她卻不驕不躁地瞪了這麼久，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打擾自己。而自己，卻一直獃獃地坐著，想著過去的時光，聽著她的呼吸，熟悉到幾乎讓他落淚。


  什麼時候，他們的態度似乎開始互換。她不在那樣在乎他，他卻似乎一天天在乎起她來。彷彿深陷泥沼的人，越是努力掙扎越是陷得深。蘇暖作為老闆，是很少在樓下的食堂用午餐的。在那少之又少的吃食堂的機會中，他都是一個人在專門為他準備的隔間里用餐的。所以普通的員工雖然知道大老闆來吃午飯了卻也沒有見到他吃飯的姿態的機會。


  而今天，他卻意外地和設計部坐在一起用午飯。食堂的正中央最大的長桌上，蘇暖和葉珏一左一右面對面坐在最頂頭上，彼此只是沉默地吃著。原本懷著八卦心情來看熱鬧的人們也是看到這樣低氣壓的午餐進程開始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關係很差。


  然而事實卻是，蘇暖不知道怎麼開口，葉珏則是不願意開口。蘇暖和當年一樣，吃相優雅，全然看不出他普通的出生。葉珏卻是大不同了。


  當年的少女，因為家庭條件的優渥，幾乎就是挑食的代名詞。格外偏愛肉類，幾乎是無肉不歡。只是眼前的女人，不僅沒有了鍾暖的糟糕的吃相，而且還只是端著滿滿一碗全是蔬菜的沙拉慢條斯理地吃著。


  蘇暖有太多的話想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於是兩個人只是沉默著。身旁的設計部的一干人等就在這樣的低壓下膽戰心驚地吃完了午飯，每個人都飛也似地逃跑了。


  終於長長的桌子上只剩下葉珏和蘇暖。


  「蘇總，我吃好了。你慢用。」葉珏放下只吃了一半的沙拉，口氣冷淡地說。


  「等等。」蘇暖趕忙叫住準備離開的葉珏，「等我吃完。」


  「蘇總，我想作為你的員工我並沒有這個義務。」


  「可是我還有事情要找你談。」


  「工作的事情，請在上班時間找我。那麼，失禮了。」葉珏站起，踩著她的小高跟離開了，蘇暖沒有說話，然而看著她手腕上低調卻又無比顯眼的卡地亞手環，心裡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環狀的東西，自古以來都有約束的意味在裡面。項鏈也好戒指也好，都是為了套住某個人而送的。這個送她手環的人……到底是誰呢？會是那個公爵么？


  葉珏剛走到食堂門口，一襲火紅的身影就飛速地掠過她奔向了還在發獃的蘇暖：「暖哥哥！」楊媛媛的聲音是滿滿的興奮，絲毫不顧忌地想要抱住蘇暖。


  蘇暖微微皺眉，看著周圍人八卦的眼神，堅決卻又溫柔地推開了楊媛媛：「媛媛，這裡是公司。」


  「這麼說，只要不在公司就可以咯！」楊媛媛順勢說。調皮的神情像極了那個痴痴喜歡這蘇暖的鐘暖。


  葉珏聽到這話也不自覺地回頭望向蘇暖，看到他如自己所料的沉默回答，終於還是離開了食堂。當年也是這樣，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只要想要更近一步他就會用沉默來表示反抗。而如今她卻分不清，他蘇暖對待楊媛媛的這份沉默是縱容還是和當年對自己一樣的冷漠。


  她不知道蘇暖的沉默只是因為他被眼前的楊媛媛勾起了與鍾暖的回憶。


  「不管是在哪裡都不可以。記住我告訴過你的話。」蘇暖終於冷冷地開口。


  楊媛媛自然也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棄：「對了，暖哥哥，我的職位是什麼？我跟爸爸說要我坐你的秘書沒問題吧？」


  楊媛媛的父親楊易天，是火焰城堡最早的投資者之一，這也是楊媛媛和蘇暖相見的維繫著。他雖然不會逼蘇暖，卻也是暗示這蘇暖要好好待自己的女兒。所以哪怕心裡有些芥蒂，蘇暖還是只得容忍答應楊媛媛來火焰城堡工作。甚至是以自己貼身秘書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