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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道旁折柳

  秦墨寒從宮裡回來的時候,面沉似水,脫下披風,也只是悶悶的坐在廳里,眉頭皺的死緊,不發一語,下人們都寒噤斂眉,就連端茶都輕手輕腳的。


  納蘭紫極在門口輕輕抿嘴,卻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她才柔聲問道:「事情都忙完了嗎?要不,去睡一覺可好?」


  她知道他累,所以什麼都不問,只是眸中泛起點點心疼,看著這個陪著她數年的強勢男子,如今他的眉眼之間儘是挫敗,哪裡還有一絲當初初遇他時的意氣風發呢?

  秦墨寒舔舔乾澀的嘴唇,好幾夜沒合眼的眸中都是血絲,卻勉強扯起一個笑容:「紫極,皇上走了,他臨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對不起,對不起……可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他……」


  她心裡難受起來,慢慢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蹲下來,手撫上他眉心的褶皺,宛若嘆息:「我知道,我知道……都過去了,就別想了……」


  他的睫毛在她掌中一顫,喉間哽咽,他拚命壓抑,額間青筋冒起,咬牙道:「可是紫極,就算我退讓一萬步又如何呢?他們終究不肯放過我,秦天磊都已經順利即位了,我也什麼都沒做,削去我的爵位,我接受,將所有成年皇子逐回封地也無所謂,反正在這京都我也膩了,可是,為什麼——還要把離兒留下呢?」


  離兒還小,他在京都時,還可好好照應,要是到了萬里之外的潮州,他心愛的妹妹在那吃人不眨眼的深宮裡,豈不是孤苦無依了么?

  納蘭紫極蹙眉:「太后不肯放人?」雖是問句,心中已然知道是如此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這幾年愈發的水靈了,嘴也甜,雖然少回王府里來,卻和她熟絡的很,要說秦墨寒已是她的親人,那秦小離也是她的親人了。


  「太后說潮州苦寒,離兒去了恐怕不習慣,所以才封了她做朝陽公主,留她在宮裡伺候太后……她這法子分明就是為了防止我造反,只是苦了離兒了……」他的心中如針扎一般,骨肉分離,何其苦楚,卻偏偏說不得,碰不得。


  納蘭紫極眸中隱有怒火:「這老女人的法子著實歹毒!一大把年紀了,還玩兒人質這一套把戲,幼稚的像個小屁孩兒似的,有本事就真刀真槍的來啊!背後耍什麼陰招!」


  秦墨寒一愣,眸中一亮,抓住她的手道:「紫極,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被他眸中光亮一迷,心中一晃神,彷彿又想起當日他為了自己答應雲王永遠都不去爭奪皇位的決定,那時他的傲然神色彷彿歷歷在目,她心中一熱,若不是為了自己這樣強勢的男子怎會如此隱藏心意?


  她心裡明白,他的身上流著的是皇家的血,一生註定不會平凡,他就像天上翱翔的蒼鷹,不會為了一片雲放棄整個天空,他的生命不會僅僅只有兒女情長,他的世界里,還會有他的抱負,他的理想,他的尊嚴。


  要是真的為他好,就不要做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是要去成就他,要去幫助他完成他心中的企及。


  她展顏一笑,眸中恢復清澈,定定的看著他:「秦墨寒,你以前說過的,你可以不去爭奪皇位,但是要是有人犯你,你難道還不能還擊嗎?此番是他們不遵守承諾在先。」


  他垂下眸光,淡淡蹙眉,不管留下離兒是太后的決定還是雲王背後的唆使,這都已經觸犯了自己的底線。對於那皇位,他本就可有可無,可是,皇上臨去的愧疚卻深深撼動了他的心,那雲王一夥確實是欺人太甚了!

  這,也許可以作為反擊的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吧?

  眸間光亮漸盛,唇邊勾起一抹笑意:「紫極,過幾日回潮州你哥哥也會與我們一起回去的。」


  她一愣:「為什麼?哥哥不是江南織造總管嗎?他和紫宸公主的和親只是擱置,並沒有取消啊!」


  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已經打算把什麼都拋之腦後不再提起,可為什麼是這樣了呢?


  秦墨寒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只是眸中閃現傲然,笑說道:「你哥哥現在什麼也不是,就只是我燕王的門客而已,他們既然將我逐出京都,我為何還要將我的人留下呢?他跟著我去潮州也好,這也是他自己的決定!」


  潮州是他的封地,有兩萬燕兵,有這麼一個文武雙全的左右手跟著,對將來勢力壯大也是有幫助的,所以,沒有考慮就答應了納蘭明玉同行的要求。


  天朗氣清,官道上儘是來送行的人,秦墨寒是第一個離開京都的成年男子,太后稱其可做表率,派雲王來送行。


  雲王是皇上歿的第二日進京的,他還是一身蟒袍,厲眸里隱隱有一抹笑意,說著官場上客套的離別話。


  燕王離京,雲王相送,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都趕來了,將官道圍了個水泄不通,納蘭紫極被擠到一棵柳樹旁,騎在馬上,冷冷的看著眾人諂媚的嘴臉。


  「小子,怎麼這副模樣啊?喂,你那天回去,你家王爺沒把你怎麼著吧?」一聲輕佻的笑意從身後傳來。


  她回眸一看,卻愣在那裡,楊柳樹下站著一臉輕佻笑意的男子,一襲紅衣飛揚風中,熟悉的容顏讓她的心漏跳一拍,卻在看到那人眼裡的調侃之後才回過神來。


  「師傅,你那天溜的倒是夠快的啊!不過,嘿嘿,我家王爺也沒把我怎麼著,倒是讓你失望了吧?」她也故意調笑起來。


  上官千夜誇張一笑:「敢情你家王爺只管拿著外人出氣啊?那家百花樓可被他夷為平地了呢!嘖嘖嘖,他對你還真是上心啊!誒,你們倆是不是那個,啊,就是那個——啊」


  「哼,叫你亂說,這一鞭子算是給你的教訓,別以為你是我師父就可以胡說八道,我告訴你,以後要是再提那天的事,我就不是給你這一鞭子這麼簡單的事情了!」她坐在馬上,手裡拿著馬鞭,心裡隱有怒氣,那天的事她不願再提,一點點都不想再想起來。


  上官千夜識趣的閉嘴,幸虧閃的快,不然臉上可就有痕迹了,他笑嘻嘻的把身後那棵柳樹的枝條折下幾根,遞給她,眸底隱有不舍:「不和你開玩笑了,我知道你今日要走,特地趕來相送,這幾年和你師徒情誼,我也不會忘記的,你只管走好了,可以去潮州再去禍害別人,我也得了幾天清靜日子,對了,人家古人都是作一首詩送你,我也不會那些文縐縐的話,就折幾個柳樹條送給你啊,留給念想,可別忘了我這給你消遣了幾年的人啊!」


  他這一席話說的納蘭紫極哭笑不得,心裡又是酸又是氣又是好笑,看見他一臉的鄭重,就俯身接過他手裡的柳條,才深深的笑看著他:「師傅只管放心,有今日這折柳之情,我紫極無以為報,日後定還是會回來禍害你的!」


  話音一落,她看著上官千夜皺成的一張苦瓜臉哈哈大笑起來,片刻之後,車隊出發,她一揚馬鞭,也絕塵而去了。


  在那紛雜的人群之中,卻有一雙溫潤的眼眸一直都看著她的身影,卻終究沒有去說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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