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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秦天磊見她倔強的抬頭,雖然面巾遮著看不見眼前跪著的女子的臉,但是那雙清澈眼眸卻似乎蘊藏著許多的東西,他心中一動,忽而很想看看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樣,只是一旁的宮人還在不住求饒,他有些厭煩,一揮手,淡道:「你下去。」


  那人才惶恐下去,他便好好的打量起面前的女子來,穿的是柔婉的衣裙,不過二十多歲的女子,身材卻玲瓏有致,那雙眼眸此刻倔強的看著他,倒給女子更增添了一分神秘。


  「你起來吧,你是外邦人,不用跪朕。」良久之後,他才開口。


  她才站起來,卻道:「皇上這話不對,奴婢既然身在月闌,就不再是外邦人了,跪皇上也是應該的。」


  他聞言一笑,眸子裡帶了一點欣賞:「聽沉筠說你是柔婉人,柔婉人善醫,想來你的醫術應當不差吧?」


  她抿嘴,低眉道:「奴婢沒什麼醫術,只是粗通醫理罷了。奴婢也不會看病,再說奴婢知道的大概太醫都和皇上說過了吧。」


  秦天磊哈哈大笑:「你倒也直率,怪不得沉筠跟我說不能把你看做尋常的女子,果然你講話就是與眾不同。但是沉筠跟朕說你能看病,還能醫病,你又說你不會看病,你這不是讓沉筠犯了欺君之罪嗎?」


  她聞言,卻絲毫都不驚慌,仿若沒有看見他眸底那一絲警告一樣,只是笑道:「主子也並非欺君,只是奴婢還有一事是主子不都知道的。」


  秦天磊被她勾起興趣,挑眉道:「哦,還有什麼事情呢?」


  她這才一笑,從隨身的包袱里拿出一樣東西,一邊說道:「奴婢曾在潮州待過一段日子,也曾結識了一位女子,我們二人無話不談,她也常與我說起心中秘事,還囑咐我有朝一日若有緣來了月闌,而她又不在此處了,讓我將此物交給皇上。此事那人只准奴婢與皇上說,因此主子並不知情。」


  他在看清她手中的東西之後,早就愣住了,身子一顫,瞪大了眼睛,驚的從龍座上站起來,好半天才蹙眉道:「這、這是你從哪裡得到的?」


  階下的女子手裡拿著的正是十幾年前,他失落在那人那裡的那件太子常服。


  那女子明眸一笑:「是她給我的啊。」


  他微微蹙眉,眸底俱是審視,但是表面早就恢復了平靜神色,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她抿嘴一笑:「這個,奴婢早就說過了啊,奴婢是柔婉人,追夫而來,可惜夫君再也找不到了,然後就做了月闌人,幸而遇見主子肯收留我。當然,我願意留在主子府中也是為了主子的身份,因為這樣,我就能更容易的接近皇上,完成紫極對我的囑託。」


  他原本心有疑竇,可她說出紫極的名字之後,他眸光一閃,竟斂去了所有的疑惑,世上的事情千千萬萬,誰知道下一刻會遇見什麼人呢?或許眼前的女子真的認識那個人呢……


  他望著那一件從來都只是在記憶中出現的衣裳,眸光顫抖,實在是需要很大的力量來壓制自己心中的洶湧情意,平復了好久,確定自己不會在女子面前失態,他才道:「她讓你把這個交給我,就沒有說什麼了嗎?」


  他的眸光灼烈而真切,就那麼盯著夏依桑,她分明從裡面看到了滿滿的心疼心傷。


  心中莫名一疼,忙垂了眸光不看他,口中卻道:「紫極說,皇上幫過她很多,對她很好。」


  「就只有這些嗎?」


  甚至只用聽的,她都能聽出那一抹壓抑的傷心。


  「紫極還說了很多與皇上的往事,說她與皇上相識,跟奴婢說了很多的。」


  「還是只有這些嗎?」


  她心中一顫,終究還是忍不住,抬眸注視著秦天磊,裝作沒有看見他眸中那一抹難過,只笑道:「皇上想知道什麼呢?要是皇上問的奴婢知道,一定告訴皇上。」


  他眸光閃閃爍爍明明滅滅,她根本看不透裡面的意味,他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她,她也不敢就此低下頭來,好像顯得自己多心虛一樣,只好硬著頭皮直視著他的眼睛,眸中不敢泄露半點心底情緒。


  她現在正在努力的把自己當做另外一個人,當做一個和納蘭紫極毫不相干的人。


  「朕還以為,你會跟朕說,她捨不得朕,每天都在想朕,她不是把朕當做一個普通朋友就罷了……」他靜默良久,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她一愣,吶吶道:「紫極並非只是將皇上當做普通朋友啊。」


  他聞言,卻凄苦一笑:「當什麼朋友朕都不在意了,不過只是朋友而已,又算什麼呢?」


  「她為何非要讓你把這個交給朕呢?又為何非要等她不再出現了才給朕呢?」


  她輕輕抿嘴,答道:「紫極說,若是她走了之後皇上想她的話,有了這個,或許還能有個念想,若是皇上忘了她,有了這個,她和皇上之間就兩清了。」


  秦天磊聞言,眸中憂傷瀰漫,唇角卻有笑意:「朕還以為,她至少會是喜歡朕的,朕做了那麼多,從來不求回報,到頭來,卻只換來這一句,若是朕忘了她,她就要和朕兩清,兩不相欠了……紫極啊,這真是你的真心話么?那麼朕做的那些在你心裡根本就不算什麼了嗎?……」


  她心中一驚,慌忙抬眸,才看見眼前的人這話不是對著自己說的,心裡艱澀無比,口中卻道:「紫極已不在此處了,皇上何必自苦呢?不如就聽她的話忘了她,不然皇上的心病何時能解呢?」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只是心裡那麼多的不確定不自信逼迫自己說了這番話,無非就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那樣的堅定。


  他聞言,眸光驟然深幽,俱是她看不懂看不透的神色,盯了她半晌,忽而展顏一笑,彎眉高聲道:「來人。」


  立刻就有一個宮人進來:「皇上請吩咐。」


  他的手一指,正對著那件曾經的太子服侍:「去,給朕把那件衣服燒了它。」


  那宮人立即就將那衣裳拿走了,夏依桑怔愣在那裡,分明感覺到心中的疼痛,她蹙眉問道:「為什麼?」


  誰知那人一笑,軒眉一揚,道:「你不是讓朕忘了她么?她既然都走了,朕也覺得朕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她說她和朕兩清了,那件衣裳還留著有何用呢?不如就燒了罷了。」


  她聞言,垂了眸光,勉強笑道:「皇上能這樣想,奴婢也就放心了,總不枉她的一番囑託。」低著頭,額前碎發遮住臉頰,眸底早就有了濕意,他怎麼也這樣了呢?


  正自神傷間,卻聽見那人又道:「你解了朕的心病,朕現在覺得好多了,沉筠帶來的人果然不一樣,朕早就說過了,能治好朕的人朕就要賞他,朕聽沉筠提過你的遭遇,要不,朕替你尋你的夫君可好?」


  她依舊低眉,半晌之後,才幽幽道:「皇上不必為奴婢如此費心了,奴婢與夫君失散多年,只怕夫君早就在月闌重又娶妻生子,奴婢又何必自討沒趣去打擾他呢?」


  秦天磊想了一會兒,笑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朕金口玉言,怎麼能反悔呢?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賞賜?」


  她輕輕一嘆:「奴婢只想要國庫里的那一枚冷暖玉佩。」


  他一笑:「這又何難?」一揮手吩咐了那進來的宮人幾句,那宮人便自去了。


  夏依桑輕輕抿嘴,殿中靜默半晌,玉佩拿來了,那宮人將玉佩遞給她,她緊緊握在手裡,跪地謝恩:「謝皇上賞賜。」


  秦天磊抿嘴一笑,眸中雲淡風輕:「不必謝朕,這也是你該得的。」


  她剛剛站起來,卻見有個宮人不經通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秦天磊眉頭一皺,喝問道:「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那個宮人甚至連氣都沒有喘勻,只忙跪地稟道:「皇上,宋丞相說王爺傳消息來了!」


  他一聽,激動的站了起來,忙道:「快!快請成陽進來!」


  不多時,宋成陽就進了來,還還未等他跪地行禮,秦天磊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墨寒有消息了嗎?他都說了什麼?」


  宋成陽目不斜視,抿嘴如實答道:「王爺傳信回來,上面說納蘭姑娘已經醒了,他和桑公子,還有上官公子納蘭公子正起程從紫宸回來,不過幾日就要到了。」


  他一臉不加掩飾的歡悅:「這是真的嗎?紫極醒了,紫極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嗎?」


  宋成陽眸間隱有喜意,答道:「皇上,這是真的,這是王爺親筆寫的信。」


  秦天磊接過他遞過來的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眸間雀躍怎麼都掩飾不住,高興了好一會兒,才對一旁已經瞠目結舌的夏依桑笑道:「你聽到了嗎?紫極她回來了,她終究還是回來了啊!夏夏,你說,她還是喜歡朕的,是不是?她回來,不正是說明了一切嗎?」


  她心神劇震,壓根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只是敷衍應道:「嗯,啊,是。」


  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方才知道的那個消息上,這、這怎麼可能呢?她的靈魂離開,夏依桑回了月闌,納蘭紫極那一副軀體哪裡還有用呢?除非——是真的納蘭紫極回來了……


  一念及此,她早就倉皇失措,惶惶不知怎麼辦了。若那人真的回來,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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