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吼出來之後,竟覺得心裡舒服了很多,可是她吼了之後,殿中卻是異樣的寂靜,沒人說話,所有的人都看著她,眸光難測,輕輕抿嘴,可她說的本就是事實,是以不躲閃任何人的眼光,直視著每一個人。
秦墨寒挑眉:「你怎麼證明你就是納蘭紫極呢?」
她現在思路混亂,壓根沒注意到所有的人都不是一副詫異驚訝的表情,聽到有人這樣問,又癟嘴吼道:「難道我還需要證明嗎?」
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點點委屈映在心頭,匯聚成了現在的一股悶氣,她垂了眸光,含著眼淚悶聲道:「我就是納蘭紫極,若是你們真的愛我,怎麼會感覺不到呢?沒想到我自己想盡辦法的回來,還搭上了千葉哥哥的一條性命,到這裡來一看竟是這樣的境況……溫哥哥喜歡了別人,我費盡心思弄來的玉佩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就退回來了,我知道青兒好,我比不上她……」
「皇上對我是最好的,做紫極的時候就覺得虧欠的最多的人就是皇上,我費盡心思去取了那件衣裳,卻不敢明說,只託詞說是紫極的朋友,卻沒想到,你也是說忘就忘了,我又何必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呢?……」
「往日,我的一言一行牽動你們,可你們可有想過,你們的任何一句無意的話都能在我心裡千迴百轉好多天呢?……我以為你們是真的愛紫極,那麼多年相伴,我以為我真的了解你們?我曾經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你們其實我不是真紫極的事,我就是怕去了那一層皮囊,我在你們心裡……其實什麼都不是……曾經答應過你們的,無論我到了哪裡,回了哪裡,我都一定會回來的,我真的回來了,卻偏偏忘了,我若是能回來,那真的紫極也是能回來的啊……」
「我不敢怪你們,畢竟,我在你們心裡只是納蘭紫極,你們壓根就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你們現在這樣,我雖然怨懟頗多,可這都是我自己鬧的,若我當時不曾留下承諾,不曾愛上,那走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糾葛了……只是苦了——師傅的那一魂一魄……」
她淚落紛紛,抬眸輕聲質問:「若是能預料真的紫極回來,你們又何必非要將我牽引回來呢?」
回答她的還是沉默,她眸光一黯,還是不相信么?那就罷了,輕輕抿嘴,道:「對不起,最近腦子糊塗,說了不該說的話,大家見諒。祝你們幸福,奴婢告退了。」
不能形容心中的痛,眼淚肆無忌憚的滑落,,模糊視線里,卻感覺有個白白的東西擋在腳前,不讓她走,胡亂擦掉眼淚,定睛一看,竟是犬犬,那虎眸中都是晶瑩眼淚,見她看它,虎眸一亮,一邊用嘴輕輕拉扯她的裙角,一邊嗚咽出聲。
她心中一疼,往後一退,硬是扯開了它,冷聲道:「你幹什麼?」
緊緊蹙眉,就要跨過它小小的身子離開,卻因為聽見身後的輕喚停住了腳步:「阿桑……」
她身子一顫,驟然回眸,卻對上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眸子,看了半晌,捨不得移開視線,那個名字在心底默念了幾百遍,就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卻發現每個看著她的人眸底都有淚,包括那個納蘭紫極。
那一聲阿桑,是上官千夜叫的,他站在那裡,定定的看著夏依桑,見她看過來,才走到她面前,站定,問道:「阿桑,你是怕自己換了一個身體,我們就不要你了,你就不敢貪圖了么?」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卻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我不是不敢貪圖,是你們讓我產生了懷疑,我怕你們不要我了。」
聽他話中的意思,莫非?她忽然恍悟,蹙眉道:「你其實是知道的,對不對?」
上官千夜勾唇,但笑不語,伸手抹掉她頰邊的眼淚。
她卻看見秦墨寒眸中含著憐惜,也走上前來,星子一般的眸中閃著明明滅滅的光芒:「不是他知道,是我們其實都知道。」
她蹙眉:「你什麼意思?」
秦墨寒抿嘴一笑:「我是說,從你出現在月闌的第一天,我們就知道那是你了。」
她一愣,心裡又糊塗又有些明白:「你們、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秦墨寒聽見她問,卻也是但笑不語,大家眼下都笑看著她,卻沒人出來給她解惑,納蘭明玉見眾人都不說話,心裡一嘆,到底還是捨不得她眼底那一抹傷心,走過來定定的看著她,牽起她的手在掌心摩擦,柔聲道:「紫兒,我們如此做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你別急,你聽我慢慢說。你還記得你回來的那一天在納蘭府里遇到的那個小廝么?」
見她點頭,納蘭明玉才笑道:「那是我專門安排在明戈軒等你的,自從你離開之後,千夜用他的一魂一魄在仙法的指引下去了你們那裡牽引你回來,我們就一直在等你,那個小廝什麼都好,就是膽子有些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明戈軒等什麼,見你突然出現,他自然是嚇壞了。把你趕走之後,他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因此就飛鴿傳書告訴了我們,我們這就趕回來了。」
他微微挑眉:「你回來之後遇到的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我們串通好了騙你的,至於為什麼要騙你嘛,為的就是——」
秦墨寒挑眉,把話接過來說道:「為的就是你沒有第一時間來找我們,沒有第一時間把你回來的消息告訴我們——」
上官千夜亦是挑眉,勾唇道:「不但沒有告訴我們,還懷疑我們,不信任我們,我們還是從別人那裡知道這個消息的——」
桑桑抿嘴,眼底的濕意越來越多,卻嘟著嘴道:「就是啊,連我都生氣了,他們就更生氣了,紫紫啊,你這次真的好過分哦,我們等了你那麼久,你還藏著掖著不肯告訴我們……」
秦天磊從內殿簾後走出,眸中帶著一絲傷感:「是啊,我們不過是在演戲,對別的女子稍微好一點,你就不相信我們了,不是枉費了我們對你的一番情意嗎?……」
她低眉,片刻之後,卻嘟囔道:「那我不是不知道嘛,我又不知道你們在演戲。那我現在也沒有原來漂亮了,也沒有原來年紀小,我以為你們就喜歡納蘭紫極那個樣子的嘛,那人家沒有自信,想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你們,你們還這麼欺負我,害我傷心了那麼久,還弄了一身的傷。」
溫沉筠看了她一眼,溫聲道:「誰在意那些?我們在你心裡就是那樣的人嗎?早就說過了,無論你是誰,喜歡的只是你,只要還是你,容貌身材氣質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些啊,那都是你自找的,你早告訴我們,也就不會這樣了啊。」
他這樣的溫潤君子很少說這樣的話,看來這一次真的是氣著了。
她抿嘴眸中隱約有淚:「那我又不知道啊,你們那樣,我、我以為、你,你們……」
見她低著頭站在那裡,秦墨寒一嘆,終究還是捨不得,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嘆道:「傻瓜,別難過了,你難過我們也心疼啊,誰叫你只顧著你自己,不想想我們的感受呢?你知道你那一絲絲一點點的不信任會讓我們多難過么?我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要無條件的信任我們,相信我們。紫極,以後都不要這樣了啊。」
她撇嘴:「你們設計我,騙我,哼!」雖然還是嘴硬,但是早就點了點頭,嘴角止不住一絲笑意,原來他們還是愛她的呀,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她抿嘴一笑,抱起還在扯著她裙角的犬犬,在懷中好一陣安撫,小傢伙才止了眼淚,虎眸亮亮的看著她,片刻之後,在她懷裡找了個記憶中最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她撇撇嘴,走到那個一直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不動的人那裡,看著那個和自己的容貌一模一樣的人眼中都是眼淚,她蹙眉,問道:「你是真的紫極嗎?」如果真的是的,那為何見著她也哭呢?
那人不說話,搖頭。
她蹙眉:「那你是誰?」易容的一模一樣倒是很容易,可是誰能把她學的這麼出神入化呢?
她這樣一問那人的眼淚就滑落下來了,她愣愣的看著那人伸手,也不知怎麼弄的,一張極度熟悉的臉就露了出來,她瞪大了眼睛,失聲叫道:「若兒?!」
那人清秀的臉上也是一臉的淚痕,撲進夏依桑的懷裡,嗚嗚直哭:「公子,若兒,若兒終於等到你了,若兒好想你啊,想死了啊……嗚嗚……」
她原本就忍著眼淚,此時被若兒一招,勾起心中難過,也嗚嗚的哭起來。
幾個男子靜靜看著,也不說話,只等著她哭夠了,才來安慰她。
她嘟囔:「你們嚇死我了,你們知不知道啊,知道納蘭紫極真的回來的時候,我連走的心都有了啊……」
若兒聞言,破涕一笑:「公子,都怨你不肯跟我們說,這回可不是若兒的主意,但是若兒覺得,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公子啊,不是若兒說你,這次真的是你不對。」
夏依桑抿嘴,接受眾人的指控,低眉聽著若兒數落,眉間有些委屈,可也沒法子,誰叫她自己先不自信的呢?
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說完之後,她又撇嘴嘟囔:「那溫哥哥還喜歡青兒呢,皇上還打算忘記我呢,我現在還是夏依桑呢,那這到底算什麼呀?」
溫沉筠一笑,溫潤眸中目光明亮:「青兒是我一年前認下的妹妹,她爹娘都不在了,我在宮裡見過她幾次,她知書達理的,又有個將軍喜歡她,皇上說要抬抬她的身份,於是我就認了她做妹妹,不久前才定的親,過些日子她就要出嫁了,你難道還吃她的醋啊?」
夏依桑撇嘴,無話可說。
秦天磊附和笑道:「沉筠說的是,你現在可不能亂吃飛醋了。」
她撇嘴,現在她是眾口一詞的罪人,敵眾她寡,再怎麼說她都是說不過人家的,不如不說話好了。
溫沉筠見她悶聲不語,微微揚眉,道:「不必糾結自己是叫夏依桑還是叫納蘭紫極,在我們心裡,你還是那個人。」
她低眉沉默,片刻之後卻抬眸詫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叫夏依桑,還有啊,你們怎麼曉得我叫阿桑的啊?」這個稱呼只有韓千葉會用,她也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提起過啊。
上官千夜一笑,解釋道:「原先那個小廝的話,我們還不是很相信的,直到韓千葉那晚給我們託夢,我們才相信你確實就是納蘭紫極,所以我們才知道你在那裡的名字的。」
他提起韓千葉,她又沉默不語了,眸間明顯的哀傷誰看不出來呢?上官千夜抿嘴,又道:「再者,我們都知道,你這個名字是只屬於他的,我們又怎好再叫你夏依桑呢?——你還是我們的納蘭紫極。」
她心裡一疼,勉強一笑,心裡卻還在想著那個人,怔忪片刻,她忽而跑到桑桑面前,眸間帶著焦急:「桑桑,你能不能讓我見韓千葉一面?你是神獸,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桑桑抿嘴,眸間顯現為難,卻不得不實話實說:「紫紫,我已經不是神獸了——」她一驚,剛要說話,卻見他擺手止住她的話,桑桑又道,「當初牽引紫紫你回來,我耗盡了功力,不再是神獸了,我身上的阿納瓦魂魄恰好被逼了出來,又回到了達衣身上,因此,他就成了利亞族永恆的神獸了。」
她抿嘴:「桑桑,我對不起你。」這些若不是為了她,他也不會如此。
桑桑燦然一笑:「紫紫,你和桑桑之間沒有什麼對不起。這都是桑桑自願做的,不過這樣也好,紫紫,這樣我就不會再有什麼壽與天齊了,我可以和你一生相陪,上窮碧落下黃泉,桑桑都能陪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