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送別
晚上六點半，柳林的老師劉全宇還沒有回來，韓之鋒建議吃個飯。
其他的教師都走了，只有柳林和卓蘭留下來陪著韓之鋒，當然，卓蘭一會兒也要到臨近的酒吧去上班，天天兩份工，日日年年，年年日日。
幾人就在幾百米外的一個自助餐飯店隨便吃點。
飯桌上，韓之鋒發現卓蘭的餐盤裡夾的東西很少，吃的卻很快。
席間卓蘭接了一個電話，
「小莉啊，不用給的，和你媽媽說，這錢我不會收的。」
「這樣，如果將來你能自食其力了，再把錢給老師好嘛，嗯，就這樣，」
卓蘭說話的時候，臉上的清冷消逝了不少，嘴角微翹，眸子里流動著光彩，和一直來的寡淡沉默很不一樣。
「你心太軟，這是你收的第二個免費的學生了，」
看到卓蘭放下電話，柳林撇撇嘴。
『這個和劉妍不一樣，小莉爸爸車禍剛去世，家裡難，她的悟性很好，我看吉他能成型，免了就免了，我是很困難，也不差這一個了。』
卓蘭微微一笑。
一旁旁觀的韓之鋒看了看那張洒脫淡然的臉，很難相信她家裡也經受著困難，這種心胸勝男兒啊。
「可是我們也要靠教書吃飯吧，唉，這世道太難，」
柳林發自內心的吐槽，可見平時也是受挫嚴重，內心陰影不小。
「我的身上負擔本來不少，多教兩個孩子累不死，」
卓蘭自嘲道，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了。
韓之鋒從兩個音樂圈邊緣人境遇上看到了只有坎坷。
劉全宇年近五十，身材瘦高，梳理著一個馬尾，帶著一個鴨舌帽，兩撇鬍子打理的整整齊齊，一見面笑容滿面，很有些藝術范兒，這點比柳林都強。
見面直說怠慢怠慢，
「韓老弟，別見怪，我兼職禮賓，這不有個過壽宴的，我的主持，唉，在奕州生活壓力大啊，這點小錢我也得跑跑，」
劉全宇邊慨嘆邊把最頂層錄音室的門打開了。
進到室內，韓之鋒看到中控台，全封閉錄音室齊全，只是有些陳舊。
錄音完畢，外面已經是凌晨時分了，劉全宇還在工作室里忙碌著，今天的壽宴攝像需要剪輯，再就是把韓之鋒小樣再修整一下，看來快天亮能結束就不錯。
「韓哥，到前面的那個酒吧幫我接一下卓蘭唄，」
和韓之鋒一起下樓的柳林笑眯眯的。
『沒問題，她這麼晚才下班嗎，』
韓之鋒看看時間，快一點了，
『唉，有些客人點名讓她加演，敢不聽嗎，要是走了，老闆不滿意啊，現在找個穩定的場子也不容易嘛，』
柳林搖頭道。
汽車來到幾裡外，一個規模頗大的酒吧門口，酒吧的霓虹燈閃爍著。
歐米伽道邊停下，韓之鋒一眼就看到了酒吧外牆上一個高挑的身影，卓蘭嘴上叼著一支煙，臉上寫滿了極致的疲憊，一隻腳向後支在牆壁，身上即使穿了一件米色的大衣仍然顯得很瘦，在夜風中飄搖著。
她瘦削的臉龐在霓虹燈的閃爍中顯得忽明忽暗，眸子看向對面有些茫然。
「卓蘭，上車。」
柳林一招手。
卓蘭轉頭一看笑盈盈的跑過來上了後座，
「謝謝韓哥，」
「不用謝，柳林讓我來的，要謝謝他就是了。」
韓之鋒啟動了汽車。
「到哪裡。」
「還是回學校，我就在學校搭鋪，卓蘭下班太晚也在學校對付，否則回家不安全。」
柳林道，在省城打拚，有個住的地方不錯了。
第二天中午，起床后，韓之鋒聽完了小樣，點頭表示滿意，他拿出三千塊錢來表示了感謝。
劉全宇推脫，「這太多了，兩千塊足以了，」
「花錢難買我樂意，呵呵，我覺得這樣的服務值，就付出這麼多，下次如果我不滿意，可能也就是一千塊，呵呵，」
韓之鋒調侃道。
「爽快，小韓，我就不推辭了，感謝。」
劉全宇笑眯眯的收下。
「另外，這裡有首歌，我留下給卓蘭，至於怎麼運作，那是你們的事兒了。」
韓之鋒把一張曲譜放在了桌上。
劉全宇一臉驚詫，
「這怎麼好意思，我先看看，」
他是有些難掩激動，他快速的拿起曲譜哼唱著，一時間沒有看顧他人，
韓之鋒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送一首歌幫助一下這個堅強獨立的女子，算是他是心意吧，
他和柳林打了一招呼就走人了，也許他到了奕州后還會有機會見面，也許再也不見，天曉得了。
第三天一早，韓之鋒已經坐在教室中了，只是他沒有發現程瀾的身影。
韓之鋒意識到什麼，這讓他很煩躁，心裡的一個光亮流失了，那裡暗淡了下去。
第二節下課，韓之鋒在操場上攔住了張薔，
「呵呵，我以為你不來了呢，瀾瀾都走了，你也沒現身，知道她多難過嗎，」張薔有些氣憤。
「她走了，」
韓之鋒驚道，他沒想到程瀾走的這麼快，這麼突然。
韓之鋒茫然若失的表情讓張薔很滿意，呢，總算是有點良心，哼。
「沒有，不過學校的事情辦完了，後天早上從車站坐車去明珠，從那裡飛去美國。」
張薔撇撇嘴道，看著這表情怪可憐的，只是早幹嘛去了。
「張薔，求你件事，你把這個帶子交給她吧，」
韓之鋒知道他如果上門的話程斌兩口子根本不可能讓他和程瀾見面。
如果他打電話聯繫也許有那麼一絲可能，但是他真不想再聯繫了，聯繫一次談什麼呢，對他們兩人都不是好事。
張薔張口就要拒絕，不過她的眼睛落在帶子上面的字上面，她張了張嘴，嘆口氣拿起帶子一句話沒說走人了。
周五上午七點三十分，舒州火車站二號站台上，馬上就要開車的廣播響起，程瀾失望的看著下面空空的站台，她知道她暗地裡一直希望來送行的那個人不可能來了。
她默默的拿出了一個帶子，帶子上兩行張揚的行書此行去離家三千里
唯有此曲能寄心中意
她凝視了良久，對面的陶穎嘆口氣，沒有阻攔，反正兩個年輕人從此天各一方，她就不繼續扮演惡人了，母女的關係要緊，就算留個念想。
程瀾拿出了帶子放入隨身聽中，
味道瀰漫過舊舊的後院
流浪貓睡熟在搖晃鞦韆
夕陽照了一遍他咪著眼
那張同桌寄的明信片
安靜的躺在課桌的裡面
韓之鋒純凈低沉的歌聲從裡面傳來，隱隱的吉他伴奏聲撥動程瀾的心弦。
一曲歌聲程瀾已經是淚流滿面。
火車緩緩的開動了。
程瀾不知道的是站內過街天橋上一個身影看著這趟列車由近及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