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的劫數
第47章 他的劫數
禾錦的法力已經為維持不住皎月宮,周圍該沉的沉、該塌的塌,就剩下她住的這個宮殿還強撐著,孤零零立在懸崖峭壁之上。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柳無言擔憂地望著卦象,眉毛都蹙在一起。
「你算出什麼了?」禾錦把頭湊過去。
柳無言用衣袖遮住卦象,把東西全部收起來,什麼也不願意說。他起身立在窗前,眉目間總有一股憂慮散不開。
「算出什麼也說給我聽聽,不管好的壞的總讓我有個準備。」禾錦半倚著窗戶,偏頭看著他,神色漫不經心,「瞧你這大禍臨頭的樣子,看得我瘮的慌。」
風吹起頭髮,卻吹不走他的煩憂,冷風灌入身體里也僅這區區寒意罷了,他輕輕開口:「我……什麼也沒有算出來。」
禾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沒算出來?」
「我什麼也沒算出來。」他再次強調,猛地捏緊了手裡的東西,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地轉頭望著她。
禾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能是你太累了,興許休息幾天就能算出來。」
本是親昵的動作,柳無言卻像見了鬼似的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盯著她,「怎麼會……怎麼會偏偏你的算不出來……」
禾錦把手收回來,神色淡淡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縱然她不介意,柳無言卻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禾錦並不明白他的擔憂,卻也被他這來回踱步弄得心神不安。
「算不出來會怎樣?」
柳無言急步走到她跟前,幾番欲言又止,「哎」了一聲,又拂袖轉過去。
禾錦倒是淡然,「我會死嗎?」
「這不是你死不死的問題,這是、這是……」柳無言「這是」了半天,愣是說不出口,彷彿難以啟齒。
「那是你的問題?」
柳無言連背脊都僵住了,他轉過去背對著她,往日洒脫不羈的人,此時竟心神不寧,「我被貶下凡,命中原有一劫。」
「什麼劫?」
柳無言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仙尊曾說過,給我劫數的人,我將算不出她所有命數。」
「我是你的劫數?」禾錦忍不住發笑,只覺得荒唐,呢喃道:「我對你也不算太差,怎麼就劫數了,真是荒唐……」
柳無言將眉頭緊緊蹙在一起,一言不發,他似乎是難以接受,扶起長袍,又風風火火地出了大殿。
大殿之外皆是懸崖峭壁,獨自聳立在萬丈深淵當中。他跑出了大殿,也無路可退,只能戚戚然坐在懸崖邊上,任由寒風刺骨,磨平他的稜角。
他向來自命不凡,清高了一輩子,老天竟如此捉弄他?
禾錦從窗戶看了他一會兒,沒發覺他會往下跳,就收回了視線。
漫漫寒風刺骨,也吹不走柳無言的煩憂,他坐在碎石上想了很久很久,想自己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他活得太久了,久到很多東西都已經忘記。
他當司命的時候,向來眼比天高,自以為掌握住了所有人的命運,卻唯獨算漏了自己。
禾錦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驚斷了他的思緒,他知道身後的人是誰,卻不敢回頭,除了心慌意亂,更多的還是難以面對。
「想什麼想這麼久?」
柳無言目光暗沉了幾分,「想到你小時候。」
「我小時候?」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奶娃娃,走路都走不穩,一下子摔在我面前。」柳無言停了一下,繼續道:「你好像都不怕我,還拽著我的衣袖,讓我算算你娘親在哪裡。」
禾錦在他身邊坐下,陷入回憶當中,「那時候還小,不知道什麼是神魂俱滅,總以為她哪天就會回來。」
「可我卻告訴你,死了就是死了,這世上再無此人。」
禾錦沉默了下來,目光冷冽。
柳無言轉頭看著她,都還能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圓圓的小臉,跑起來像只兔子,精緻得如同瓷娃娃。
他輕輕笑了起來,「你聽了我的話,『哇』得一聲就哭了起來,扯著我衣袖不撒手,哭得我心煩意亂,我只能拿衣袖替你擦眼淚,哄騙你她會回來。」
「也多虧你肯哄我,整個魔宮,也就你肯哄我了。」禾錦緩緩將頭靠在他肩上,放鬆了身體,「這也是我不怕你的原因。」
柳無言靜靜地望著遠方,眸色深遠,「禾錦,你想沒想過以後怎麼辦。」
「想這麼遠做什麼?我現在多活一天,都覺得是上天的施捨。」
「你在這世上還有所眷念嗎?」
她想了想,「沒有了,折騰了幾千年,也就剩下我自己。」
柳無言伸手,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我們離開這裡吧,已經沒什麼值得你守候了。」
禾錦沉默許久,才回他的話:「你走吧,無言。不要再守著我了。」
柳無言頓了一下,握緊了她的肩膀。
她的嗓音清清冷冷,「你算不出來也能預見,我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如今六界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再過幾萬年,你就要回到仙界,沒必要和我攪在一起。」
「都攪了幾千年,我習慣了。」
禾錦微微笑了起來,「你這人一向薄情寡義,突然對我這麼好,著實怪異。」
柳無言遲疑了一下,似是下定決心,「禾錦,我們……」
頃刻間風雲變幻,整片天空都暗沉了起來,烏泱泱一片。黑色籠罩著皎月宮,頭頂形成漩渦,不斷擴大,似要撕開一道口子。
禾錦猛地站起來,「不好!」
她飛身而起,割破手指,將血化作一道屏障鎮壓缺口。漩渦里不斷有飛箭射出,觸及屏障又化為黑煙,籠罩在周圍。
屏障終將抵不住猛烈攻勢,從中碎開。萬千利箭呼嘯而來,禾錦猛地回身,抓住柳無言的肩膀蹬地而起,躲開密集的利箭。
可隨著缺口越來越大,黑氣化成的箭越來越多,禾錦躲不開,只能用身體擋在柳無言身前,一瞬間萬箭穿心。
利箭在她身體里化為黑氣,四處亂竄,她噴出一口鮮血,鮮紅的衣衫從他指縫中滑落,如落雁一般急劇墜地。
柳無言只覺肝膽俱裂,「禾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