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重塑皮肉
第118章 重塑皮肉
金光隱沒,周圍再次暗了下來。
空氣里凝結著濃郁的血腥味,如鐵鏽般生硬,逼得無法呼吸。
禾錦雙腿一軟,就直直跪在了地上,她抓住白色的衣袍,留下一條條猙獰的血痕,垂下了她高傲的頭顱。
餘子書俯身,將她一把抱起來。
她渾身濕漉漉地靠在他肩頭,不知是血還是水把頭髮凝在臉上,與蒼白的容顏形成鮮明對比。手臂無意識地垂下去,輕輕搖晃著,血順著她的手指一直往下滴,染紅了一地。
腰間的傳音石發出淡淡的藍光,傳來兀乾水的聲音:找到十七了嗎?
「找到了。」餘子書的聲音依舊淡然,眉目間卻凝著一股冷意,「我會照顧她。」
「你們現在在哪?」
「在湖邊。」
「湖中有妖蛇切不可驚動,等半個時辰湖面下降,會顯出一條橋,你們從橋上過去。切記不可用法力,你能力越強,陣法會加倍兇險。」
「我知道了。」餘子書尋了一處平坦之地,將禾錦輕輕放下去,枕在自己腿上。
手中凝起一瓶丹藥,泛著淡淡的金光,他打開喂她吃下一粒,金光從她口中緩緩進入腹部,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充斥著四肢骸骨。
血浸濕了餘子書的衣袍,將他的白衣都染成了紅色。他伸手撕開禾錦的衣袖,將肩膀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露出來,裡邊連碎骨都看得見。
旁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餘子書回頭看去,「你進來做什麼?」
祈夢之一身冷冽,根本不屑於解釋,只道:「她體內有一股強大的靈力,你再催動會讓她走火入魔。」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餘子書淡淡地垂下視線,「離遠點。」
「你怕我作什麼?」祈夢之嗤笑了一聲,往前剛走動一步,一道金光擊在他腳邊,逼他退回去。
祈夢之直直盯著他,目光沉而冷冽。
「就在那別動。」餘子書揚起衣袖,恰恰遮住他的視線,他將衣袖再往下撕開,露出禾錦手臂上的傷,已經被咬掉了一大塊皮肉。
祈夢之看了一會兒,「她傷得很重,我可以幫忙。」
「不需要。」餘子書頭都沒抬,聲音冷冽:「轉過去。」
祈夢之目光一再變冷,最終還是背過身,抬高下顎,閉上他猶如冰刺的眼睛。
餘子書收回衣袖,撕開了禾錦的衣襟,血將她的身體都染紅了,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他將她扶起來,面朝著他靠在自己身上,用指甲劃破手指,燃起一道金光,滴在禾錦傷口上,漸漸癒合傷口。
神殿的造物之術可造萬物。
他正是用他的血,為禾錦重塑皮肉。
肩頭斑駁的皮肉奇迹一般地重塑,碎骨漸漸癒合,金光隱沒的地方,沒有留下一絲傷痕。他的手指從上到下,將她身上的傷口裡裡外外,全部癒合。
祈夢之緩緩睜開眼睛,「你這般耗費靈力,就不怕出不去嗎?」
「與你無關。」餘子書收回靈力,為禾錦重新換了一件新衣,將血跡盡數除去。
祈夢之冷哼一聲,「我要找的是兀擎,你這般防備我做什麼?」
「我不信你。」餘子書攬住禾錦,背靠著石壁,暮色冷清,「你離遠一點比較好。」
祈夢之可沒有得罪過這位天尊,唯一的一次,也不過是在皎月宮掐著他下巴嘲諷了兩句。那時候他還沒有歸位,區區一介凡人,不過諷刺了一下,還記恨上了?
這天尊的肚量也不過如此。
禾錦突然揪住他的衣襟,抓得緊緊的,彷彿沉入某種噩夢當中無法解脫,餘子書輕輕拍著她的背,企圖讓她冷靜下來。
「不要怕,我在這裡。」
禾錦稍稍放鬆,冷靜了一些,「靳褚,靳褚,不要走……」
他的手一下子就頓住了,在空氣中逐漸發冷發涼。
她埋在他懷中,渾身緊繃到戰慄,沙啞的腔調幾乎要哭出來,「不要走,你不要走……」
餘子書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沉著而冷靜,「我不會走。」
他的聲音如同安神葯,能讓她輕易放鬆身體,沉靜下來。
禾錦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濕潤,茫然地抬頭看著他。他的容顏俊美,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冷清,如同天神俯瞰著世間。
胸中懷揣著大愛,卻容不下小愛。
「子書?」
他「嗯」了一聲,將她緊緊抱進懷中,「是我,不要怕。」
「子書,你看到靳褚了嗎?」
餘子書沉默了,他的手掌扣在她背後,明明此時和她貼得這麼近,卻不知為何隔得這麼遠。
禾錦恍惚了許久,眼眶乾澀得發疼,她眨了兩下眼睛,一滴熱辣滾燙的眼淚就從她眼角直直滑落了下去。
眼淚落在餘子書衣襟里,燙得灼人。
禾錦埋在他脖間,渾身都戰慄著,緊緊揪住他的衣襟,隱忍心頭遲來的頓痛。可是越忍,越感覺整個人都要炸開了,雙目滾燙如火,眼淚刮過火辣辣地疼。
餘子書一隻手將她攬進懷裡,聲音輕柔:「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
她用力搖頭,緊緊抱住他的脖子,聲音哽咽不堪,「我不想哭,我只是、只是眼睛疼……」
「那就把眼睛閉上,好好休息一下,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
禾錦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那,靳褚會活過來嗎?」
餘子書沉默了。
「神殿不是有滋養之術嗎?把他的靈魂碎片聚起來,不是可以重塑魂魄嗎?」
餘子書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動作卻越來越慢,「可是我來的時候,他的魂魄都散盡了,一丁點也沒有留下。」
禾錦愣愣地望著他,「什麼意思?」
他輕柔地拂開她臉上的發,生怕聲音大一丁點兒就會嚇到她,「魂飛魄散,也就意味著這世上再也沒有這個人了。」
禾錦臉色慘白,垂下了她的手。
也就是說,和她母后一樣,再也不會回來了。
「禾錦,這是他命中一劫,與你無關,本就無需自責。」
無需……自責嗎?
她哪怕是對他好一丁點兒,都不會悔恨至此、心痛至此,哪怕是多給他一個笑臉,都不會痛得無法呼吸,幾欲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