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子書未死
「餘子書他，很可能還沒有死。」
禾錦宛如遭遇萬鈞天雷打擊，身形都站立不穩，整個人搖搖欲墜，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子書他……還沒有死？」
聲音在腦子裡一直回蕩，變得有些失真。她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可最多的還是濕漉漉的期許，生怕從風綾口中聽到半個「不」字。
上千年的失去，已經讓禾錦習慣了他的離去，也原諒了所有的人和事。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殘缺的心拼湊齊全，而子書的到來，無疑於往她的心裡再塞入丟失的那一塊。
她不願拒絕，可卻疼得死去活來。
一世情債，十世相伴。
三千年償還，三千年等待。
她和他之間歷經了無數的生離與死別，原本以為此生都無法再見，現在卻告訴她子書還活著？
昔日場景盡數於眼前浮現，猶如走馬觀花，一瞬便是一生。
他為她抗下數千道天雷，至今身上都還有痕迹。她在他脖間刺下斷腸花，生生世世都不會磨滅。
她為他建造皎月宮，用盡修為將他重生。他亦為她放棄全身道行，幾經生死。
她為他去取神主之心，不惜與六界為敵。他卻在生死關頭，把她推到別的男人身邊……
——小錦，我不要兩清，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忘記我。
——白梨，記住我，我不要你忘記。
禾錦心口劇痛，落下滾燙的眼淚。
原以為此生只有在夢裡才能再見的人，突然又活了過來，她身體無法受控制，本能地戰慄著……
靳褚一直在密室外聽著，聽著風綾跟禾錦的你儂我儂，聊著關於孩子、關於未來的暢想，本來好好的，誰知聽到最後突然變了畫風。
「餘子書他，很可能還沒有死。」
聽到這句話時，靳褚整個人都彈了起來，轉身沖入密室，跑到一半腳步卻停在門口，再也沒法動彈。
他看到禾錦跪在地上，整個人像單薄的紙片，蜷縮在一起顫抖，連同他的心都一起揪緊了似的痛，似乎正在艱難地消化著這個消息。而靳褚，同樣難以消化這件事情，伴隨而來的是熟悉的恐懼感。
昔日禾錦為餘子書所做的一切，一一在眼前浮現，揮之不去。禾錦為了他眾叛親離，甚至拋棄一切，將他趕出皎月宮。又因為他命不久矣，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去取神主之心。曾經靳褚也要想過要好好跟他相處，可是兩人在禾錦心頭的分量差距實在太大，逐漸化為一根利刺。後來他死了，靳褚終於除去哽在心頭最大的那根刺，現在卻告訴他那個人還活著！他最怕的事情，竟然
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禾錦眼睛忍得通紅，不知廢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緩慢地伸手輕輕撫摸著他手中的戒指，「他在哪裡？」
「信中並未提及，想必是在人界。」
眼淚猝不及防落下，她沒想到那個讓她的心死去的人，竟然又活了過來。這麼多年過去，好不容易才撫平心口的創傷，沒想到他又活了過來。
「子書……」禾錦每叨念一遍他的名字，都在心尖不可抑制地疼痛。
她不知道他現在叫什麼名字，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否還記得自己，在哪兒生活，是否喜歡了別人。一想到自己這麼多年，從未去找過他，心頭又開始愧疚難當。
偏偏是這個時候……
在她原諒了殺害子書的兇手之時，好不容易放下一切之時，才得知他還活著，讓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變成了見不得光的私心。
倘若子書將來知道，自己如此輕易就原諒了殺害他的兇手，該是怎麼樣的寒心！
「子書……」禾錦暗自垂淚，捂住胸口要命似的絞痛。
他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甚至在死後還將靳褚和青鳶送到她身邊，可她卻什麼都不知道，自以為是地幫他報仇，自以為是地原諒傷害過他的人，從沒想過要去六界尋他。
她不配，說自己愛他如命。
她也不配，再回到他的身邊。
風綾深吸一口氣，被她這模樣弄得胸口發痛，「本來我也不想告訴你，可既然我們之間要坦誠相待，就應當沒有任何秘密。」
禾錦用力點頭，抓住他手上的戒指，取下來握在她掌心。她抬起頭，淚水流了滿面，她也終於整理好她的情緒，「風綾，我要去找他。」
風綾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也想好了該如何應對，「好，我陪你去找他，等找到他，我會跟他道歉。」他現在要做的，是無條件地支持她，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樣的事，至少禾錦心中有他一份情。
禾錦轉身撞上靳褚，他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把她的一切失態都盡收眼底。從剛開始得知餘子書還活著的震驚，變成害怕被拋棄的恐懼，到最後看到她獨自蜷縮在地上的無助，又盡數轉化為密密麻麻的心疼。靳褚緩慢伸手，想觸碰她手心裡的戒指，禾錦下意識握緊，不讓他觸碰
。
這樣明確的保護姿態，讓靳褚整顆心都涼透了。現在餘子書還沒回來，她就這樣護著，將來哪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靳褚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承諾我的還算數嗎？」
禾錦很想回答他算數，可是手心裡的戒指還硌著她的手，想到流落在外的子書還漂浮無依，她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我知道了。」靳褚失望地轉身離去。
禾錦心中湧起一股恐懼，連忙開口：「等找到子書，我、我就……」
靳褚停下，回頭等她的答案，「就怎樣？」
禾錦冷靜下來，剩下的半截話無法再說出口，哪怕她知道靳褚會有多失望，「對不起，我現在腦子很亂，這些事情等找到子書再說……」
她直接繞過靳褚飄走，現在的首要事情就是去凡間找子書，她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不會再有什麼事情比這件更重要。
風綾走之前回頭看了靳褚一眼，完全能夠感同身受，「對不起，我不想瞞著她。」
靳褚直愣愣站在原地，那神情比哭了還讓人難受，「就算不是你告訴她，也會是別人，事實始終是事實……」
每次當他以為自己抓住了幸福之時，它就會以一種最可怕的方式離去。「哎。」風綾嘆了一口氣，轉身跟上禾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