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白梨記憶
身體好像落入無底洞,一沉再沉,永遠也摸不到邊界。
你終於回來了,白梨。
誰?誰在說話?
禾錦眼前閃過朦朧不清的畫面,她越是想看清楚,就越是模糊不堪。左半邊臉彷彿火燒一樣疼痛,她用力捂住,白光從她臉上迸射出光芒萬丈的圖騰……
「既然與梨花有緣,就叫你白梨好了。」老神主微笑著在她額間一點,賜予她新的生命與姓名。
烈焰紅紋布滿她的整個左臉,將她的神情襯得孤傲冷清,她身懷毀天滅地的火焰,一生氣便會火焰綿綿,從來沒有人願意親近她。
滿山梨花開盡,如墜一場大雪。
白梨輕輕揉著眼睛,扶著樹榦起身,身後紅衣旖旎,金絲鳳凰騰飛,在白色之間耀眼奪目。
「凰女,您怎麼又在樹下睡著了?」
白梨回頭看過去,朝那位老嬤嬤道了一聲:「安姨,我又把鞋子弄丟了。」
她一笑起來就彷彿陽春三月,整片梨花林都隨著她的步子翩翩起舞,好似要在她足間燃燒起來。
有人在偷看她。
白梨順著視線看過去,只在一片白色當中,遇見了另一片白色,稍縱即逝。
好像又是那個從仙界來的人。
白梨轉身化為一隻火鳳凰,揚起漫天飛火,盤旋而下,輕輕落在枝頭,衣袂翩飛,撥動一曲起承轉合的悅耳之聲。
「喂!金鳥兒!」
白梨心想,這誰人敢如此放肆?轉頭一看,竟然是神殿里最不安分的神獸幽熒,平日里在別的宮攪得天翻地覆還不夠,今日竟敢來她鳳凰宮搗亂?
靳褚一身銀白色的毛髮,精神抖擻,渾身一種好戰分子的姿態,沖她挑釁地揚了揚下巴,「他們說你是神殿最厲害的神獸,我不服,來跟我比一比。」
白梨正愁找不到對手,今日跑來一個不怕死的人,就陪他過兩招,「比什麼?」
「當然是打架。」靳褚往她面前一跳,張開血盆大口一聲嘶吼,企圖嚇退白梨,「看到沒,你這樣的鳥兒,我一口能吃兩個。」
白梨也不打算糾正他,鳳凰跟一般鳥兒的區別,直接沖著他的腦袋噴了一口火,讓事實告訴他自己為什麼是最強神獸。
火一舔上去,立馬把他銀白的毛髮燒得捲起來,全部燒成碳黑色。靳褚突然就嗚泱泱地大叫了起來,像只炸毛的小貓一樣跳來跳去,「啊!我的毛!你為什麼要燒我的毛!這可是全天下最漂亮的發!」
他一邊鬼吼鬼叫著,自個兒就走了,估計是想辦法恢復他的毛去了。
又嚇走一個人。禾錦倚在枝頭,變回人形,華麗的衣袍如鳳凰羽尾一般垂落下去,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一隻鳳凰鳥兒倚在樹頭。她枕在手臂上,望著一覽無餘的神殿,輕輕嘆了一口氣,享受著獨孤求敗、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六界宴會,白梨只身前往。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出神殿,她以前總控制不了身上的火焰,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會帶上一層火焰,沒有誰敢親近她,日子一久,她也就不愛跟別人打交道,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出
門。天宮有一汪池水,裡面養著許多靈活的魚兒,白梨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魚。曾經安姨給她帶過兩隻漂亮的小金魚,她總忍不住去觸碰,可是水一碰到她就幹了,魚一碰到她就死了。就跟曾經和白梨要好的朋
友們一樣,和她在一起都不會有好下場,安姨說這是孤煞之命,需得命硬之人才能解。
從那以後白梨就盡量避免和別人的接觸,鳳凰宮就再也沒看到過魚兒。
魚兒在水中歡快地撲騰,似乎能感覺到她的到來,游到她腳下都盼著她的撫摸。白梨忍不住蹲在池邊,伸手輕輕去攪動池水,生怕驚嚇到它們。
水,包容一切,也洗滌她身上的戾氣。魚兒就縈繞在她周圍,親昵地啄著她的手心,還隨著她的手追逐,就好像她渾身都帶著靈氣,惹得它們爭相簇擁。
白梨從未感受過這樣奇妙的事情,聽到有人靠近,忍不住跟他分享喜悅,「你看這魚兒,好像都不怕我。」
那人奇怪地回道:「為什麼要怕你?」
白梨抬頭望著他,將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她左半邊臉被刺了烈焰紅紋,如血般殷紅,彷彿能燃燒起來,可是眼前這個小仙,好像一點也不怕。她頓時對他心生好感,又伸手去逗弄池中的魚兒,「我一出生就被刺了這火紋,所有人都怕我,我一生氣能燒掉整座宮殿。水一碰到我就幹了,魚一碰到我就死了,我還是第一次摸到魚,小小的,痒痒的。
」
那小仙終於反應過來,驚訝道:「你就是鳳凰之女?」
白梨並不覺得有多高興,過了許久才道了一句:「大概是吧。」
就在此時,有人從後邊走了出來,聲音清涼,娓娓道來:「華瑤池水能洗凈戾氣,你保持心平氣和,自然不會傷到魚兒。」
白梨抬頭,總感覺這個人似曾相識,心頭有種奇異的熟悉感,「是嗎?」
那人白衣飄飄,五官朗朗,扶起衣袖朝她走過去,「你力量太過強大,要學會控制,才不會傷到身邊的人。」
他蹲在她旁邊,伸手舀了一條小魚,輕輕放到她手心裡,「你不想著會傷到它,就不會傷到它。」
魚兒在她手心裡游來游去,甚是親昵。白梨終於展顏,花開十里,「原來如此。」
「還不走?神尊到處找你。」
那一抹白色從眼前飄過,白梨終於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他,下意識叫住了他,「你叫什麼名字?」
旁邊的小仙替他回答:「他叫餘子書。」
餘子書。
那個在鳳凰宮偷看她的小仙,總算知道了他的名字。
白梨越想越覺得奇妙,這小仙每每來神殿,總要路過鳳凰宮偷偷看她一眼,那身白袍和記憶中一樣。有時候能看到她,又怕被她看到自己,匆匆離去,有時候看不到她,反而會放慢腳步,無限悵然。也不知他是在看花,還是在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