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苦苦隱瞞
賢小小覺得自己當了一回英雄,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她迫不及待地跑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江瑜,卻沒有想到江瑜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起身打翻了茶杯,弄髒了宣紙,面色蒼白地盯著她,聲音都在顫抖:「你跟她說了什麼?」
賢小小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被他的反應嚇得不敢說話,「我、我沒說什麼……」
江瑜「啪」的一掌拍碎了桌子,用那種要吃人的表情看著她,咬牙切齒道:「賢小小!你已經不小了!不要再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做這些惡作劇,一點也不好玩!」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把她獨自丟在書房裡。賢小小已經很努力地控制自己,可她還是嚎啕大哭了起來,一個人蜷縮在牆角擦眼淚,越想越覺得凄慘。
她只是想幫幫他,不是惡作劇。
她沒有不懂事,她就是太懂事了。
才會一個勁地把自己喜歡的人,往外面推。
白梨如約而至,赴了這場宴會。
江瑜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桌前,連倒了兩杯酒,還是笑得那般不正經,「你可算來了,還以為你貴人多忘事,早就把我給忘了。」
「哪能。」白梨坐下,接過他遞來的酒,隨口說了一句:「那小姑娘呢?」
江瑜的手輕輕晃了一下,酒灑出來些許。他不動聲色地放下杯子,面上一點異常也沒有,「你說的哪個小姑娘?」
「送信的小姑娘。」白梨托著腮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艷福不淺啊,那小姑娘我看過,真不錯。」
「你胡說些什麼呢……」江瑜喝了一口酒,掩飾他的僵硬,身體卻怎麼也無法放鬆下來,「她是她,我是我,能有什麼關係……」
「難怪難怪。」白梨搖了搖頭,唉聲嘆氣,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她送信來的時候一邊哭,一邊擦眼淚,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想著能讓她受委屈的,也只有讓她送信的人了,你說呢?」
江瑜略微不自在,「她就是個愛哭鬼,一點小事都會哭……」「給白梨的一封信。」白梨念出封面上的字,忍不住笑出了聲,打開信封讀起了裡面的內容,「給我最愛的白梨:離開你已經很多很多天,我對你的思念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今日思念若狂,情難自製,
遂寫此信,誠心邀請你……」
「夠了!」江瑜實在是聽不下去,把那封信拿過來撕得粉碎,氣得腦殼發暈,「等我回去、等我回去,我……我把她……我把她!」
他再恨得咬牙切齒,可也想不到該怎麼對付她。江瑜用力跺了跺地,也只能是咬碎了牙,和血吞下。
白梨忍不住大笑,看到江瑜如此窘迫,知他定是遇到了剋星,「我看那小姑娘挺真誠,不像是惡作劇,你回去可別為難她。」
「這還不是惡作劇?」江瑜就差咆哮了,還是用強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咬緊牙根,「她一個孩子,我不會為難她!」
「我倒覺得她這樣寫,也不是無憑無據。」白梨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幽幽嘆氣,「她是你最親近的人,自然懂你的心思,你心中所想或許連你自己都看不透,卻能被她看透,你懂我的意思嗎?」
江瑜是徹底笑不出來了,握住酒杯的手指緊到發抖。
他並不在乎賢小小是否看透了他,他在乎白梨是否看透了他。
從當年華瑤池一見,到凡間,到皎月宮,再到魔宮,他從未忘記過她。他扮演著一個卑鄙無恥的角色,卻心安理得地呆在她的身邊這麼多年,做足了一個小人會做的事情。
這麼些年,支撐他一直走下去的,正是他天衣無縫的隱瞞。他一直以為只要白梨不知道他的心,他就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呆在她身邊。做朋友也好,做知己也好,他還可以同她舉杯共飲,開懷大笑。
可如今這麼小的一個願望,也幻滅了。
白梨看透了他。
他的本質就是一個卑鄙小人。
打著子書朋友的名號留在她身邊,參與她的喜怒哀樂。他以理所當然的姿態插足她的世界,沒有愧疚,沒有不安。他適應得很快,以至於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心思,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她的朋友。
如今不用再自欺欺人了。
他就是存在著齷蹉的心思留在她身邊,他根本不想當她什麼朋友,也不想幫她和誰在一起,他只想,跟她近一些。 縮小兩人之間的天壤之別。
「江瑜,你該清醒了。」白梨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目光漣艷地看著他,「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們當中最清醒的人,可沒想到你也如此糊塗。水中月,鏡中花,如何觸碰得到?」
江瑜的心,已經被血淋淋地撕開。
他有些不能喘息,甚至是窒息。
如何去承認?他不敢承認。
他最不願意被知道心思的人,就是她,他苦苦隱瞞,卻毀在了賢小小手上。
白梨端起酒壺,開始倒酒,「反正今兒我也來了,咱們就把話說清楚吧,有什麼都別憋在心裡,敞開了說,別留心結。」
江瑜握緊酒杯,手指都開始使不上力,他盯著杯中的酒出神,輕聲呢喃:「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白梨放下酒壺,偏頭看著他,忽然就笑了,「今兒就我們兩個,有什麼放不開。」
江瑜沒法放開,他連抬頭看一眼白梨的勇氣都沒有。他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面上的烈焰紅紋無盡張揚,把他的心都給燒壞了。
他緊緊拽住酒杯,很難不去在意。酒杯終於在他手中裂開,刺破了他的皮肉,他這才稍稍緩了一些,顫抖著開口:「其實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為何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你眼裡看得到的卻只有子書呢?」
原來,這才是江瑜的心結。他從小把自己放在跟餘子書一樣的高度上,卻在白梨這裡輸得一塌糊塗。他開始覺得自己不如餘子書,也就慢慢的,果真什麼都不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