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反敗為勝3

  當她第二次揉眼睛的時候,那雙大手忽然伸出,毫無徵兆的就將她緊緊抱住。她悚然心驚,卻立刻感受到那熟悉的擁抱,那雙熟悉的大手,還有他熟悉到了極點的聲音:「小麥……」


  她不知怎地,忽然如釋重負,卻淚如雨下。


  「小麥……小麥……別擔心,我回來了……我已經回來了……」


  她的眼淚濡濕了他的襯衫,還有他身上的那股風塵僕僕的汗味,這個素日喜愛整潔的男人,可以想象,他好些天都不曾沐浴更衣了。可是,雖然這味道不怎麼好,但是,她卻絲毫沒察覺出來,只是死死地摟著他,彷彿忽然之間就憑空增添了力氣,一種依靠。


  他也那麼深刻地察覺出了那雙擁抱的手的力度——呵,呵,呵……饒是在這樣的心境之下,他也不由得笑起來:喬小麥,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了,你從來從來不曾這樣擁抱過我!


  真的,是擁抱,是用力的擁抱,那一刻,她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株藤蔓,就那麼生長在了他的身上,彷彿要寄生著他的強大才能活得下去……


  易向西竟然也眼眶濡濕,情不自禁就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她,聲音溫柔得出奇:「我回來了……小麥,別擔心,我回來了……」


  她無言以對,只是死死抱著他,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每次都是他虧她嚇她對不起她,可是,到頭來,每次流淚的都是她……


  他是怎麼回來的?他曾經經歷了些什麼?那飛機墜毀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之前你有計劃卻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讓我一個人在家裡提心弔膽,嚇得要死?……


  千萬個問題湧上心頭,可是,她一句話都問不出來,只有眼淚不爭氣的拚命地湧出眼眶……


  這個該死的傢伙,她本打算再能見到他,一定要揭他的皮,再不濟也得狠狠的給他一耳光,打得他滿嘴是血……可是,此時此刻,她什麼都忘記了,更別說打他了,連手都軟弱得抬不起來了……


  「別怕,小麥,別怕……」


  「咳咳咳……咳咳咳……」


  有人咳嗽,大聲地咳嗽,笑得陰陽怪氣的,「易大人,現在不是親熱的時候,以後你們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時間……」


  喬小麥如夢初醒,急忙推開他,後退一步。


  門口,站著宋維朝以及三個非常陌生的面孔,大家臉上都掛著瞭然的微笑,看著這一對男女。


  她訕訕的後退一步,飛快地擦乾眼淚,易向西拍了拍她的肩,二人的目光都看向床上的孩子。


  「小白,你快看看小白……」


  「哈,真難為二位,你們還想得起小白?還想得起你們生病的女兒?嘿嘿,我都以為你倆已經忘記了……」


  易向西根本不理他的冷嘲熱諷,看著那三張陌生面孔,對喬小麥說:「三位專家我都請來了,他們會馬上對孩子的病情做一個確診……」


  喬小麥默默地退在後面,仔細打量著這三個洋專家。三人都是典型的歐洲人長相,只其中一個老頭非常乾枯,個子又高的出奇,就像一根竹竿橫著在屋子裡飄動,帶著一股非常陰森的寒意,一靠近,人便不由自主距離他遠遠的。


  喬小麥注意到,宋維朝一直笑嘻嘻的跟著另兩位專家,但是,有意無意的總是和這個高竹竿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彷彿很忌憚靠近他似的。


  兩個正常的名醫先對小白做出了一番會診,二個人都皺著眉頭,一時沒有做出結論,很顯然,這個情況也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平素極少遇到過這樣的案列。他們退下,輪到高竹竿時,他的會診方法不同,只是翻來覆去的看小白的頭髮,一直看了很長時間。


  所有人都盯著他,總覺得這個人太奇怪了,頭髮有什麼好看的?再怎麼看,不都那樣子嗎?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名氣,大家真要把他當成一個騙子了。


  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完全不在乎同行們的目光,依舊很長時間反反覆復地查看小白的頭髮,彷彿要把小女孩日漸乾枯的頭髮一根一根數得一清二楚似的。


  宋維朝忍不住了,低聲嘀咕幾句,數頭髮難道很好玩嗎?如果這樣數下去,這位洋人先生就算數到明天也數不完呀。


  可是,他正要吱聲,卻被易向西拉了一把,於是,只好閉嘴,悻悻地摸摸頭髮。


  就連兩個同行名醫都面露疑惑之色了,高竹竿依舊無動於衷,又數了好一會兒頭髮,忽然伸手,從小白頭髮扯下三根頭髮。易向西和小麥都對此舉大惑不解。這人是要幹什麼?

  他拿著頭髮細細看了一會兒,對那兩個人用法語說了幾句。


  這意思很明顯,就是他們三人要私下裡討論一下,易向西點點頭,宋維朝立即笑嘻嘻的走到前面:「三位請,我帶你們去這裡最好的會議室,你們想要怎麼討論都可以……」


  門口,早有聞訊趕來的王醫生等人,大家見了法國同行都很意外,立即帶人下去一起討論病情了。


  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喬小麥看著易向西,他也看著她,目光灼灼。但是,眼珠子里是非常嚴重的紅血絲,就像一個許多天不眠不休的賭徒。


  「小麥,你憔悴得不成樣子……」


  這話,也是她想說的,只是,她善於在他面前說這種話,哪怕是客氣話都說不出口,只是默默地站著。


  「你別擔心,他們一定有辦法治好小白,小白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點了點頭,下一刻,他已經伸出手再一次將她抱住。


  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只是覺得疲軟,四肢百骸就像已經不屬於自己似的——千斤重擔卸下去了,反而無所適從。此時此刻,忽然覺得什麼都不必擔心了——孩子也罷,生死也罷——必須得他負責了!對,這個天大的包袱,痛苦,折磨,統統都該扔給他了——易向西,這是你的孩子,這是你的姓氏,必須得你自己負責了……


  「小麥……」


  她居然很快就閉著眼睛,呼呼大睡。實在是很久很久,從來沒有任何一刻真正的安然入睡過了。每每閉上眼,無論多麼睏倦,無論多麼疲勞,卻總是恐懼——生怕自己睡死了,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孩子就沒了。就算是做夢也是辛苦的,一個人苦苦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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