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哀傷
夜涼如水，晚風淒切。明月也被雲層吞沒，黑暗籠罩大地。
狹窄的弄堂裏，淩亂的電線將天空切割成一塊一塊。碎裂的玻璃渣灑在窗戶底下。
偶爾有幾扇鋼柵防盜窗裏伸出喪屍的手臂，並傳來喪屍低沉的嘶吼。
項寧軒取出鑰匙，隻憑微弱的星光，就找到了對應的那一把。回頭對楚江月他們倆說道：“你們先去村委會休息吧。明天我會去找你們的。”說完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
“這間房子裏的喪屍還沒清掉呢！”朱颺戇說道。感覺到背後被楚江月拉扯，他不滿地說道：“你拉我幹嘛？”
“……”楚江月無語地看著他，道：“你沒見他剛才掏鑰匙了嗎？”
“掏鑰匙怎麽了？”
“……”楚江月懶得解釋。“走吧，你不餓嗎？去吃東西吧。”
一說到吃，朱颺戇的肚子馬上配合地叫了起來，當先向村委會行去。項寧軒之前就讓村委會裏的幸存者打包了大量食物回去。
屋子裏很黑，外麵的星光也照不進來，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而且裏麵被隔出一間間出租屋，不熟悉的人，就算開著燈也有可能迷路。
但項寧軒卻能清晰地記得裏麵的一切，分毫不差地踩在樓梯台階上，一步一步向上行去。
12級台階，然後轉向，繼續向上，再走12級。項寧軒伸手準確地在黑暗中抓住了鋼柵防盜門的一根柵欄。
觸摸到上麵一道深深的劃痕，他禁不住心中一顫。
閉目調勻呼吸，項寧軒伸出早已捏在手中的鑰匙，打開了防盜門。
“嘩啦啦！”的開門聲引來了兩聲低沉的嘶吼。
聽到這聲音，項寧軒痛苦地咬緊了牙關。
“進入戰鬥狀態！”
係統提示驚醒了項寧軒，腥臭之氣已撲麵而來。這一刻，項寧軒心如明鏡，哪怕完全看不見，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了兩頭喪屍的準確位置。
“召喚霜之哀傷模型！”
長劍在手，冰涼的觸感帶來沉痛的哀傷，挽歌仿佛在耳邊唱響。項寧軒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似乎靈魂與劍產生了共鳴。
一幕熟悉的場景在眼前浮現：年輕的王子載譽歸來，卻將長劍刺向了迎接自己的父親，染血的王冠滾落在地，強盛的王國轟然倒塌。而王子手中的劍正是霜之哀傷！
無盡的哀傷並沒有使項寧軒的動作變慢。眼前黑暗，心中明亮。一劍刺出，劍鳴如泣。
“嗤！”劍尖準確地點在當先一頭比較高大的喪屍眉心。
“-2，暴擊！”一劍直接秒殺。
項寧軒右手手腕一抖，劍尖以最短的距離，最快的速度命中後麵一頭喪屍的眉心。
“-2，暴擊！”同樣是幹脆利落的一劍秒殺。
戰鬥結束，手中的霜之哀傷模型自動變回卡牌，返回牌庫。
此時，第一頭喪屍還沒有倒下。項寧軒左手一把將它抄起，上前一步，右手扶住另一頭較矮小的喪屍。
項寧軒抱著兩具屍體，走向陽台。
月亮重新鑽出了雲層，灑下銀色的光輝。
將兩具屍體平放在陽台上，項寧軒端詳著他們的樣子。青慘的皮膚，渾濁的雙眼以及尖牙和利爪，這兩具屍體仿佛與其他喪屍沒什麽區別。
但項寧軒卻分明感受到了說不出的熟悉感。那花白而漸漸稀疏的頭發，那歲月印下的皺紋，那手掌上依然殘留著的老繭，還有那隻用了十幾年的褪色手表，那對碧油油的翡翠手鐲，都明白無誤地表明了他們曾經的身份。
項寧軒輕輕撫平他們未能瞑目的雙眼，又找來兩條薄被，將屍體包裹起來。
恍惚間看到，有兩條靈魂之影逆著月光向上升騰。項寧軒想伸手去抓，卻又害怕傷害到它們。
曾經的一幕幕音容笑貌在眼前閃現。
幼時，在農田裏忙碌的身影；中學時，每天早上呼喊起床的嗓音；大學入學時，那送別的背影；還有畢業後的催婚嘮叨。
項寧軒找來了家裏的相冊，裏麵有久遠的黑白照，有些花了的彩照。那時父母都還年輕，頭發烏黑，沒有皺紋。
時光飛逝，自己長大了，父母老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很多以前讀來沒有任何感覺的話語，如今卻深深地撥動了項寧軒的心弦。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大殺四方的強者，不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他脆弱的像個孩子。
迷迷糊糊中項寧軒陷入了半夢半醒，似睡非睡的狀態。腦子裏從回憶慢慢變成了疑問。
“為什麽媽媽嘮叨幾句就要搬出去住？若是陪在他們的身邊，結果是不是會不同？”
“沒錯，我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若是當時，我沒有下那個末日預言者，這個世界還會變成這個操蛋的樣子嗎？”
“也許吧。世界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無數猙獰恐怖的麵孔，緩緩浮現。他們都在重複著相同的話語。起初聽不清楚，隨後漸漸清晰起來。
“是你！都是你的錯！”
“是你把我們害成這樣的！”
“還我命來！”
所有麵孔漸漸消散，隻留下之前二樓遇到的那個女妖。她沒有眼白的漆黑眸子冷冷地注視著項寧軒，什麽話都沒說，但給人的壓抑感卻更加強烈。
迷糊中的項寧軒不由呼吸急促，冷汗直流。
漸漸的，女妖的臉龐變成了媽媽的樣子。她同樣沒有說話，隻是雙眼流出血淚並漸漸突出，皮膚變得青白，獠牙暴突，竟變成了喪屍的模樣。旁邊又出現爸爸變成喪屍的模樣。
“是你殺了我們！是你殺了我們！”
兩頭喪屍狠狠地撲了上來撕咬。而項寧軒似乎變回了普通人，完全無法抵擋，瞬間就遍體鱗傷。
但此時，項寧軒既沒有掙紮反抗，也沒有痛苦哀嚎。他盤膝正坐，閉著雙眼，默默忍受著痛苦，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神色漸趨平靜，無悲無喜。
兩頭喪屍撕咬了半天，項寧軒仍然還是原來的樣子，連一片肉都沒掉。
似乎發現撕咬沒了效果，兩頭喪屍停止了動作，又變回父母原來的樣子。
“來吧！到這邊來。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媽媽招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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