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謎團
第二天,宋校長酒醒,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還是像往常一樣,沒多少笑容,沒多少話,給我照常做早飯,似乎昨天那個時而胡言亂語,時而怒不可遏的人不是他。
“昨天上官老師來了。”
吃過早飯,我要上樓的時候,宋校長好像有意無意的提了一句。
“我知道。”我說。
“你知道?哦,昨天……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我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宋校長臉色難看,低沉著看著我。那表情好像如果我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他就會殺我滅口一樣。
“那你覺得什麽該說,什麽又不該說?”我也回看著他。但是我沒他那麽目光淩力。
他不再說話,又是低頭看報紙。
我覺得在萬家團圓,高朋滿座的除夕,我和宋校長僵硬的關係應該有所緩和,畢竟這個家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每天這樣僵持對立著,那這個春節過的該有多冷清啊。哪怕暫時原諒他,讓我們彼此都安心過一個愉快除夕也好。暫時原諒他吧,我告訴自己。
可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多次的示好都無疾而終,他根本不給我一點回應,似乎總是沉浸在自己的傷痛裏。
自從宋校長從外婆家回來,就一直這樣,似乎從來沒有笑過,我猜想他心裏一定藏著不想為人所知的秘密,那是關於他和媽媽的,多少年了,他不曾對外人道,重壓之下,變顯得蒼老和憔悴。
有時候我想可能這都是我們命中無法逃脫的厄運,每一件不幸的事情落在你的肩上都是早已注定的,我們隻有承擔,勇敢的跨過去,迎來的才是希望。
除夕那天,宋校長一整天都呆在書房,不曾出來,就連春聯都是我一個人帖的,我越發覺得這種日子像吞噬人心的惡魔,我們本就各懷心事,還要這麽麵對這麽不開心的環境。我多麽希望時間過的快一點,我要回學校去。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回想起這段日子的生活,覺得淒涼難耐,心中一陣委屈,眼淚就撲簌簌的落下來。
“還有十多天開學,又縫春節,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宋校長不知道什麽時候敲我的房門,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有,那麽我就去訂票,明天我們出發。我隻有幾天的時間。”
“不用了,如果可能,我還是想去清澍,看望外公,外婆。”我隔著房門,還帶著哭泣的聲音。
“清澍可能沒有時間過去了,這幾天我的安排都滿了,過了初五,學校那邊就開始有工作安排了。”
很快的,門外就沒了聲響,宋校長已經離開了。我沒有當場戳穿他,說話前後矛盾,明明說有幾天的時間,一說去清澍,立馬變成了安排滿滿,宋校長你真的把我當做小孩子了嗎?連你說話的漏洞都找不到?
煙花鞭炮聲不絕於耳,果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樣的春節著實沒什麽意思。
手機上不斷有短信進來,滴滴的聲音很是讓人心痛。她們注定和我不一樣,此刻她們是幸福的。
於思洋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已經休息了。我不想把壞心情帶給他,於是掛了電話。
他發來信息說:你怎麽了?為什麽不接電話,是不是心情不好?今天是除夕,有沒有守歲?
我連他的信息也沒回,關機,睡覺。
大年初一,我一個人,坐車去了清澍。
因為沒有事先跟外公外婆打招呼,當我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欣喜若狂,外婆外公的熱情更甚之前,對我的喜愛,溢於言表。
一陣噓寒問暖過後,外婆問:“思凝,你爸怎麽沒有一起來,不是說好春節來看我們的嗎?”
還未等我替宋校長說好話,外公就搶先埋怨外婆:“你個老太婆,德明前幾天不是才來看過你嘛。再說了,他平日裏那麽忙,哪有時間三天兩頭來看你。這不讓思凝過來看你嘛,別總是不知足。”
我能聽的出來,外公雖然是在嗆白外婆,但實際上也在怪宋校長。
“是啊,我這不代他來看您二老了,外婆,你別生氣。”
外婆哀聲歎氣一會,又喜笑顏開的拉著我的手問東問西。還真是老小孩呢。
“思凝啊,聽你爸說,你今年就要上大學了?時間真是快啊。一轉眼,你都要上大學了。”外婆話裏有話,可能感歎媽媽上大學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呢,轉眼卻物是人非了。
外公也在一旁若有所思。
“是啊,外婆,我已經十八歲了,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大學了。”
“那你打算去哪裏呢?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嗎?”外婆今天對於這件事情異常在意。
“這個我還沒有想好。”我如實說。
“不如就去北京吧,你小姨在那裏,也好有個照應。”外公說話啦。
“再說吧,外公。”
我並不是敷衍或者不想對外公外婆說真話,我隻是真的沒有想好。
“就是,思凝也大了,上什麽樣的大學,她自己很清楚的,再說還有德明在她身邊幫她把關,不會有什麽事。”
外公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睛望著院外那個玉蘭樹,抽著煙,雖咳嗽不斷,卻也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煙蒂。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說的哪句話讓他難過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
“外公,我想問你件事。”我打破僵局。
“你問吧。”外公終於不再抽煙了。
“我媽她,這些年有沒有回來看過你們?或者有沒有給你們寫過信,匯過錢?你有沒有她的地址或者消息,可以告訴我嗎?”我本來打算循序漸進,可是一張嘴,就根本不受自己控製,問了這麽多。
“哼,她連你這個女兒都不要了,還會想著我們嗎?你可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我們又算的了什麽?”外公氣憤至極:“思凝,以後就算她後悔了,回來了,我們都不認她,你也不許認她。”
“你個死老頭子,瞎說什麽呢?那是我們的女兒,思凝同樣是她的女兒,血濃於水你說不認就不認嗎?”
外婆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我從小到大,雖然因為沒有媽媽的事情倍受非議,也承受了很多,可是我從沒有恨過媽媽,那是因為我一直以為她不在人世了,我感念她能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可是我五次三番從宋校長和外公的話裏麵總是猜測到一些不好的東西,媽媽在她們眼裏像是罪人一樣,誰提起來要麽憤恨不已,要麽閉口不言。我想媽媽一定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宋校長的事情吧。
“外公,不瞞你說,自從我爸上次從清澍回去,心情就一直不好,要麽一整天一句話不說,要麽就把自己一整天關在書房裏。我想是不是上次你們談了什麽讓他難過的事情,所以他才這樣。”
我希望能從外公的口中得到一些貨真價實的線索,更希望外公能夠看在我這麽多年沒有媽媽的苦楚上,心一軟,就會合盤托出。
可是外公說:“你爸爸那是心病,是你媽媽讓他落下的心病。外公上次並沒有談什麽讓他難過的話,我們之間甚至詳談甚少,隻是隨便聊聊家常,關於你媽,我一個字都沒提。”
我想這不可能,一定是外公在哄騙我,上次明明幾個人都想方設法的把我支走,怎麽會沒有密談呢。
“外公!”我哭泣著說:“你就告訴我吧。我不管媽媽她是因為什麽離開的,可是我有權利知道不是嗎?我是她的女兒啊,她是生是死,我都有權利知道。”
外婆把我摟在懷裏,也嚶嚶的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我可憐的思凝,你受苦了,本以為你媽媽不在你身邊了,你爸會把你留在外婆身邊,可是從你媽走後,外婆就很少見到你,就連你什麽時候搬去清灣,外婆都不知道。說到底,你爸還是怨恨你媽的。對我們也是心存芥蒂,可能怪誰呢,那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是有責任的。”
這番說辭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我原以為宋校長這麽多年不提及外公外婆是因為媽媽不在世,所以跟兩位老人的關係就淡薄了。
“所以,外婆,這些年是我爸爸不讓我見你們嗎?”我問。
“倒也不是不讓,每次打電話說讓他帶你來,他總是推辭。”
這不是不讓,是什麽?
“那上次我們來,是他主動要求的嗎?”我問外婆。
外婆搖搖頭,說:“本來我們已經放棄了,可是國慶節的時候你爸突然上門,說寒假要讓你來看我們。我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想通了。”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呢?國慶節的時候他明明說沒有時間來了,所以才推到寒假。他到底在隱藏什麽?我突然想起柳老師的話,她說媽媽國慶節的時候回來過,那麽宋校長國慶節就已經見過她了?
原來她們已經見過了。
可為什麽要瞞著我,為什麽不讓我見媽媽,宋校長你到底在搞什麽?我似乎等不到一年之約了,這裏麵的事情讓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如果因此耽誤學習成績,考不上理想的大學,那麽宋校長就有權利,單方麵毀約。到時候我會更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