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第一場雪
好久於思洋都沒再說一句話,我知道我這句話對他的殺傷力有多大,這是我們認識六年多以來,吵的最厲害的一次,雖然聽起來也根本不像再吵架,可是我們心裏都清楚,我們都不再是當初那兩個懵懂無知的少年,這個大學,改變我們的太多了。我想象不到,以後,還有什麽在等著我們。
於思洋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便掛了電話。我緊緊的握著手機,眼淚順著眼角默默的流,我不敢發出聲音,我從未在任何人麵前掉過眼淚,這一次也一樣。
我想不明白於思洋的那句對不起包含幾層意思,我也懶得去想,他一次次的選擇欺騙我,又怎麽能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結的。
“宋思凝?你沒事把?”諺語伸手扯了扯我的被角,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所以隻好沉默,跟男朋友吵架這件事,誰都做過,不值一提,我不管身邊的人是抱著什麽心態,是真正的想要安慰我,還是看笑話,我都不會解釋一句。
“好了,讓她自己靜一會把。”陸桂荷給諺語使了個眼色後,不自覺的歎息。
“其實沒什麽,別看現在吵的不可開交,過不了兩天就又如膠似漆的了,情侶之間就是這樣,沒啥大不了的。”
諺語向來看得開,說話也是也極具特點,她從不會刻意討好誰,但是骨子裏卻又有俠女柔腸的一麵,拔刀相助,懲惡揚善她都不在話下。但是她又不是那種很粗糙的人,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上,她都是一個很精致的女孩子,不像我。
突然覺得我的人生似乎沒有什麽事太突出的,一直以來我引以為傲的學習成績在經曆了大起大落以後,在大學的已經不是那麽耀眼了。還沒有考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跌落到什麽地步了。
什麽時候睡著的我完全不知道。其他三個人對於戀愛中的男女各色各樣的表現還在加以評說,津津樂道的時候,我早早的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我被窗外的雪景完全驚呆了。其他三個人還熟睡著,我盡量把聲音壓倒最低,穿好衣服,我就跑出了寢室。
朵朵銀白,舞動寒冷的穹天,翩翩飛旋,美醉飄蕩的俊秀。我愛雪,那刺眼的潔白,綻放在萬物凋零的寒冬臘月,像一個個脫俗清秀的花仙子,給滿目蕭瑟塗脂上粉,捥眉弄妝。瑟瑟寒風,成你多情的舞伴,漫天荒野,如你俏麗的孤獨。愛,不僅是那懸空飛灑的漂泊不定,也是那潸然墜地後的明媚靜養。
雪,飄飄悠悠地從天空中落下,我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我的手心裏,安靜地躺在我的手裏。無數的雪花還在紛飛,在飄舞,在歌唱。它們像揮舞翅膀時掉落下來的羽毛!是誰?像著裝時掉落下來的絨毛!更像人心裏最為幹淨的一片葉子。
這是這座城市真正意義上的一場大雪,以往,天氣雖然寒冷,卻不愛下雪,最多隻是白了一層土地,寒風一吹,便消失不見。
“回頭!”
我身後響起聲音。我一轉頭,便聽見哢嚓的快門聲。是上官,可他的聲音我卻一點都沒聽出來。
“一大早晨,你一個人跑來操場幹什麽?”他一邊看相機裏的鏡頭,一邊問我。他的嗓子有些沙啞,臉色也不太好,難怪我一時都沒聽出來。
“你不是也一樣嘛。你怎麽了?說話聲音都變了,感冒了?”我踩著腳下的雪,嘎吱嘎吱的,心情瞬間好了很多。
他又咳了幾聲說:“沒什麽事情,可能昨晚有點凍著了。來,看一下,你這照片怎麽樣?”他衝我招手。
我猛然想起,昨晚他在我寢室樓下找我的時候,穿的很單薄,隻有一件毛衣,有可能等了我太長時間。我心中有些自責,但是並沒有跟他確認,我知道即便我問他,他也會否認的,他從來不會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何況那個人是我呢。
背景是操場看台和我們大一的教學樓,青瓦白牆,是典型的中式建築。我雖無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氣質,但是該有的卻一點都不少,我站在天與地仙界的茫茫白色中,清揚嘴角,目光炯炯,粉紅色的羽絨服更是給這單調的白添了一抹曼妙。
“你的技術不好,把一個天生麗質的少女拍的油頭粉麵的。”我故意挑刺。
其實我知道他對攝影師有很大的愛好的,在他家呆了整整一個夏天,他的那些照片,很多都是他自己拍的。風景的,人物的,建築的,都很棒。就連我這個門外漢都能看的出來他是有一定天賦的。
他對我的挑剔不但不惱,還嘿嘿一笑:“等有時間好好給你拍兩張,今天太倉促了。手感也不好。”
你看吧,他永遠都是這樣,找自己的不足。我心裏偷偷笑他。
“還沒吃早飯吧?”他問我。
“還沒。但是不想去,沒什麽胃口。”我依舊低頭攆著腳底下的雪。
操場上陸陸續續已經出現了很多同學,三五成群得,兩兩一對的,有互相打鬧的,有相互拍照的,我覺得雪賦予每一個人的意義都不一樣,我因從小生活在南方,所以特別向往。可能有很多跟我是一樣的,可能還有比我更高尚更別致的理由的,可是我們見到大雪的心情是一樣的。
“怎麽了?心情不好?”他關掉相機,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問。
“沒有,你想哪去了。就是不想吃早飯。”
“你知道早飯有多重要嗎?吃不吃怎麽能視心情而定呢?你可不是那種跟自己身體過不去的人啊。”
我瞪他一眼,“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其實我心裏還想著昨晚跟於思洋的爭吵,現在靜下心來想想,自己也有很多的不是。我完全可以跟他確認,用另一種口氣跟他說話,沒有必要說那些話刺激他。他也是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不像我身邊有沈良,有上官,他們對我照顧有加。他沒有,所以有時候他跟異性之間有點什麽,也是人之常情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自己找自己台階下。
“跟思洋吵架了?”他看做問的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問。但是我知道他憋了很長時間了。
“沒有。別瞎猜,我們好的很呢。”我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但是眼睛瞥向一邊,看一旁正在堆雪人的一對情侶。
“沒有的話,那怎麽拉我出來當擋箭牌,說什麽不但要跟我一起創業,還要跟我結婚。”他攪動著自己的衣角。
我心裏一驚,這是我昨晚剛剛說的話,他怎麽一早就知道了?仔細一想,肯定是王巷,這個女人,還說自己的嘴不像棉褲腰一樣鬆,簡直比棉褲腰還鬆。
我慢慢回過頭,想要反駁他,但是卻發現他早已紅了一張臉,這個男孩子真的挺有意思,我還沒怎麽樣,他到不好意思了。我突然想逗逗他。
“那你怎麽想的嘛?你願不願意?想不想啊?”我衝他眨眨眼,笑的別有用心。
他聞言嚇的後退一步,因為腳下踩著厚厚的雪,可能太滑,他毫無準備的整個身體向後仰去。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伸手,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可是我低估了這大雪紛飛所帶來的不確定性,也低估了自己力量,我這不到一百斤的小身板,怎麽能抵得住他將近一米八的個頭,一百五十斤的體重呢?
所以結果就是我們雙雙跌倒,他結結實實的摔在了橡膠操場上大概二十幾厘米的雪上,而我則趴在了他的身上,我們之間大概隻有幾厘米的距離,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我,我想他也一樣。有幾顆雪化落在他的頭發上,臉上,甚至是睫毛上。
我從來沒有離他如此近過,他的臉比剛才又紅了幾個高度,他的心跳聲近在耳邊。這幅俊顏,讓我有點看呆了。一時竟忘記該如何反應。
幾秒之後,我趕緊從他身上滾下來。拍了拍身上的雪之後,才發現周圍人的目光,那種再次被當作焦點的感覺再度席卷了我,但唯一不同的是,這裏是大學,大家隻有以為這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在公然的打情罵俏,所以也就幾秒之後,就又都忙回自己的事情。
“你趕緊起來,大家都看著呢,還不嫌丟人。”見他躺在地上不動,我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你…拉我一把。”他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
“怎麽,摔一下能摔成啥樣啊?還起不來了嗎?裝什麽裝?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不起來我走了。”
他不說話。我突然發現有些不對,他身體抖的厲害。我這才想起來,他還生著病呢。我趕緊蹲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哇塞。可以蒸熟一個雞蛋。
“你一直在發燒?”
我看著他,心裏說不出的難過,我還以為那是男孩子的羞澀,臉紅。卻沒想過他是在發燒,我真的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想想他為我做的那些事,再想想我對他的回報,我眼淚竟然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別哭!”他抬手摸著我的臉:“發燒躺在著雪堆裏,剛好。”
“你胡說什麽。”我生氣的拍掉他的手:“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