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論厚黑
此時馮永健拎著一壇酒走來,二人連忙起身讓座。
馮永健道:「坐坐坐,老漢就是一介凡俗,跟我客氣個甚。」灌了口酒說:「這幾日右眼皮跳個不停,老輩人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老漢身板越髮結實,沒病沒災,這右眼跳災當不是落在老漢身上,小蝶可好?」
王彥濤回的話:「小蝶峰主安好,阿紫與小星也安好,馮叔莫擔心。」
「那感情好。」馮永健拍拍胸口,狀似鬆了口氣,又道:「這幾日聽得酒客聊起長征,說是長征與那魔什麼腦袋的鮫人定下半年之約,這鮫人真不會為害明珠城?」
王彥濤笑著回話:「戚元主能殺魔首不殺,饒了他一命,只為定下這半年之約,保得明珠城安寧。現如今戚元主親自坐鎮琅琊盟,給魔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進入明珠城,您老就放寬心吧。」
「這就好,這就好。」馮永健笑容滿面,「感情右眼跳災這個說法不靠譜,那是老漢喝多了睡太香的緣故啊。」說著哈哈大笑,笑聲中氣十足,一點也不顯老態。
王彥濤陪著笑,須彌也帶著淡淡笑意。
馮永健灌了口酒,「你們聊你們聊,老漢睡個回籠覺,午間給你們弄點好吃的。」說著笑呵呵起身。
他正對著窗口而坐,這一起身便看見道袍上沾著血的二蛋一閃而至,出現在窗口。
王彥濤與須彌也看見了,驚問何事。
二蛋咋呼:「魔首來了!」
王彥濤與須彌都是大吃一驚。馮永健更是面色大變,踉蹌後退,眼看著就要一跤摔倒在地,二蛋連忙穿窗而入,攙扶馮永健,急道:「來了是來了,不是來作惡,他想吃您老做的葯膳。」
「啊!」馮永健怔愣,隨即便是一巴掌拍二蛋肩膀,罵道:「你這小犢子,話說清楚啊,嚇了你馮叔半條命。」頓了頓,又問:「你這渾身的血跡是怎麼回事?自個的血?」
二蛋憨笑,說道:「哪能呢,現在的二蛋可是陰陽境大能,誰能傷得了我,您老放心,這血啊,都是斬殺妖獸沾上的。您老先去準備著,過會兒曲元老幾人都會來,到時候您老做好了,我會去端出來。」
馮永健連連點頭,「是得你們來端,我聽著鮫人來手腳發軟,老漢這就去備著,好了叫你。」
二蛋憨笑說好。
馮永健去了后廚準備,二蛋面色便是陰沉下來,回頭對王彥濤低聲道:「我們敗了。曲元老他們四人全都身受重傷。虯吠讓熊大出戰,魔首主動停戰,說要找長征下棋。曲元老他們與之周旋。魔首便帶著兩位黑袍護衛前來,說是來永健酒樓品嘗葯膳,等長征出關再與長征下棋。
我先來一步,曲元老他們四人陪同魔首隨後就到。彥濤政委,你看怎麼辦?要不要先帶走馮叔?」
王彥濤沉吟片刻,緩緩搖頭,道:「來的是三位鮫人,鮫人卻有我們無法感知的魔念傳音,三位與三千位有何區別。」說著面色一緊,斷然道:「須彌,你入廚,一旦有變,立即帶著馮叔離開。二蛋你也去,須彌實力不夠,當真起變故,還需你阻攔,給予須彌帶走馮叔時間。」
二蛋說好。
王彥濤又說:「換身衣袍,別讓馮叔看著亂想。」
二蛋與須彌走入后廚,王彥濤再度沉吟,聽得樓下有喧嘩聲響起,掃了一眼,便不再看,落座窗邊,就著適才與須彌的對弈繼續走子。
魔首似乎心情頗佳,飛臨明珠城上空,見得城中心區域擁擠人流,似乎起了興緻,飛落街頭,不緊不慢行走。偶爾還會用人類語言詢問街邊攤販幾句,只不過身側跟著兩位全身籠罩在黑袍內的魔將,雖收斂了周身魔力,卻是令人不敢正視。更何況,還有渾身鮮血染紅道袍的曲岩四人在側,所到之處,行人紛紛避讓。
估摸著魔首也是初次見識草原風情,行人避讓,攤販也不敢搭腔,他卻像是樂在其中。有時會割下一塊焦黃烤肉,咬上兩口,贊聲不錯;有時會捏起一塊乳酪放入嘴裡,皺著眉頭呸呸有聲,那是發酸的乳酪不合他口味……
看見漂亮的草原姑娘,他也會多看幾眼;看見街邊招攬買賣的草原歌舞,他也會駐足一觀,見到有人扔銅錢,他也會扔上幾塊靈石……
曲岩姜黎袁霸三人不時目光接觸,總是感覺有著那麼幾分……八九分不和諧。
金戈不然,他沒少見識魔界的貧瘠,曲岩三人覺得不和諧,他倒是認為正常。想當初,他來到明珠城之時,比魔首也好不到哪去。草原風情,西部出生一心修道的金戈也是漲了見識。
永健酒樓就在明珠大道十字路口,鶴立雞群般的四層木樓建築,無需指引,魔首邁步走進。掃一眼一樓吃客,嘿嘿一笑,也不知在笑什麼。便是直上四樓,一眼就看見坐在窗邊的王彥濤。
對王彥濤的印象,魔首還真深刻,凡俗自有識得那八個大字的城民,當時不知,回歸豈能不知。
「國主子孫,何人之手。」魔首走到廳中央位置,目視王彥濤念出這八個字。
王彥濤面不改色起身,稽首一禮,道:「讓魔首看笑話了,彥濤文不成道不就,修道資質尋常,境界低下,寫出那麼幾個字來也是錯誤頻頻,汗顏,汗顏。」
魔首看眼曲岩,看眼金戈,像是詫異的道:「修元界修士都是這般無恥的嗎?」
曲岩與金戈都不知該如何介面,只將目光看著王彥濤。
王彥濤呵呵一笑,道:「不敢受魔首謬讚,戚元主曾說此乃厚黑,彥濤比起元主來還有著些許差距。」
「厚黑?」魔首再看身側二人,「可是你們人類說的臉皮厚心腸黑?」
王彥濤稽首一禮,笑道:「魔首所言正是,厚黑是為梟雄必備品質,元主說彥濤不具備梟雄本色,最多只能做一位狗頭軍師。彥濤不服,也想著鑽研這厚黑之術,期盼有朝一日能得元主贊一聲梟雄。」
魔首眨巴眨巴眼。他是真聽不大明白王彥濤「梟雄」何指,只是覺得眼前滿臉是笑,且笑得十分真誠的修士,能將黑的說成白的,能將謊言用最真誠的態度說出來,顛覆了他剛來修元界不久耳聽目染的是非觀,讓他感到說不出的古怪。
「你會下棋。」魔首也學會了轉移話題,雖顯得生硬。
王彥濤不笑也是在笑,他說:「象棋之法便是彥濤琢磨出來,供元主打發時間之用,沒想元主卻是大加讚譽,說象棋下好了,小到兩軍對陣,大到兩界相爭,都能從小小棋盤中顯露端倪。」
「哦!」魔首拉長了音節,回頭看了眼金戈,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走到王彥濤對面,眼中有光芒閃動,他說:「兩軍對陣。」
王彥濤重擺棋局,說聲:「魔首請!」
曲岩四人面面相蹙,眼中卻是喜色,時間對於他們來講太重要了。
於是,不屑與金戈對弈的魔首三言兩語被王彥濤帶入對弈。
第一局,王彥濤輕易戰勝魔首,爾後似笑非笑看著魔首。
這般笑容落在輕易敗北的魔首眼中,便是不加掩飾的輕視,魔首暗怒,指指棋盤,意思是要王彥濤重新擺棋再戰。
王彥濤雙手呈上一支捲煙,笑道:「魔首是客,捲煙請客。」說著恭敬為魔首點煙,爾後自己也點燃一支煙,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棋局如戰局,既是兩軍對弈,敗者應主動收拾戰場,這是棋局規矩。」
魔首面色不變,手中捲煙卻是化為灰燼飄散,顯然怒極。
曲岩心中暗自著急,責怪王彥濤看不清形勢,正打算出口干預,金戈扯了扯他道袍,微微搖頭。
窗邊,王彥濤似笑非笑的表情依舊,也沒有說再給魔首點上一支煙,更沒有妥協去擺棋。
魔首那張平凡的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冷靜,若是有心人便能看出魔首那雙眼中有殺意。
曲岩四人中,曲岩實誠,姜黎暴戾,袁霸霸道,真論有心之人非金戈莫屬。
魔首眼中殺意,金戈能察覺出來,心中緊張,看了眼另外一扇窗口,那兒趴著虯吠,昂起了狗頭,顯然也察覺了魔首的殺意。
王彥濤依舊不動。
僵持的時間足有十息,就聽魔首大喝一聲「好」,將棋盤棋子歸位,說:「有膽識。」頓了頓,又說:「本王先來。」
王彥濤笑顏逐開,擦了一把額頭莫須有的汗水,真誠道:「魔首氣勢太盛,彥濤險些雙膝跪地,這可就要壞了棋局的規矩。好在魔首心胸寬闊,不似戚元主那般蠻橫不講理,彥濤佩服!萬分佩服!」說著起身恭敬施禮,爾後再次雙手呈上一支捲煙,恭恭敬敬為其點燃。
看得出來,魔首很是受用,他說:「敗便是敗,既是棋局規矩自當遵守。」
於是,第二局開始。
第一局時長不過半盞茶,第二局卻已是盞茶時間。魔首再次落敗,這回魔首很主動,自覺歸置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