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9章：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
看了兩天的綿綿細雨，戚長征想明白了這件事，他要書寫自己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他不打算繼續躲避下去。
不單單是現在的躲避，從離開仙庭的那一刻，他就開始躲避，離開天南殿去往天河途中依舊在躲避，離開仙谷同樣是在躲避，哪怕是離開寒玉宮，再入天南殿，再到現在離開同仙園，他至始至終都是在躲避，在逃亡。
飛升前的凌雲壯志，信誓旦旦要在仙界打下一片大大的基業，為後來的親朋擋風遮雨，可實際上他自從鑄就仙軀離開仙庭始終如喪家之犬，已經不知多少次被追殺，為生存而逃亡，何談打下一片基業來？
時候未到，他可以這樣安慰自己，但是他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
他希望自己能像二郎真君那樣，不畏強權，無視一切。
他知道自己遠無法與二郎真君相比，但是二郎真君就沒有實力弱的時候嗎？是真像他想的那樣二郎真君遇敵也有逃亡的時候，還是二郎真君永運都是悍不畏死，所以才能造就如今的二郎真君，可以當著仙尊的面說：你算個屁！
「我想殺仙！」戚長征咬著仙果說。
「嗯！」
「我想殺仙君！」
「……」
「我還想殺仙尊！」
「二哈，你瘋了。」
戚長征回頭看小仙女，不知為何，此時看那雙靈動的雙眼，一雙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另一雙眼睛出現在眼前。
那是屬於前世的一位可憐的女孩，戚長征唯一一位喜歡過卻永遠失去的女孩。受病痛折磨卻還一如既往的前來上學，後來當他收到女孩臨終前留給他的信箋時才知道，女孩也喜歡他，上學就是為了多看他一眼。
一首《化蝶》是那位名叫庄小蝶的女孩最喜歡唱的歌，在留給他的信箋中就有這首《化蝶》，那一世的庄小蝶過早離去，這一世戚長征也遇見了一位庄小蝶，同名不同人，這一世的庄小蝶是他道侶。
往事洶湧而來，戚長征獃獃的看著小仙女，腦子裡卻是紛亂一片，前世今生許許多多的畫面一幕幕出現，又一幕幕消失。
有初入伍的青澀，有國旗下的宣誓，有冒著槍林彈雨的逆襲，有戰友的死去，有修元界的重生，有一位位道侶、兄弟、子女，有那未曾見過面想象出的幼子戚三星，還有那雙烙印在記憶深處的人類的瞳孔，那是屬於姜九龍的……
一次次的生死搏殺，一次次的死裡逃生，直到飛升成仙……
「你怎麼了？」小仙女的問話打斷了戚長征回憶。
「我不是二哈。」戚長征站起身來，「我叫戚長征。」
小仙女當然不知道這片刻工夫戚長征想了太多太多，她愣愣的說：「我叫靈秀，我娘叫我靈兒。」
「靈秀，靈兒，好名字。」戚長征笑了笑，走入雨中，「我要走了，你還想跟我走嗎？」
「我不跟你走。」小仙女站在洞穴內，就像一朵無依無靠的小花。
「為什麼不跟我走？」戚長征其實不想問的，只是看見那小仙女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會想起前世那位再也見不到的嬌弱女孩，惻隱之心起，「我不能保證他會收你為徒，但我會儘力為你說話。他也是一位仙妖，頂級仙丹師，實力如何我不確定，照我估計絕不亞於仙君，或許擁有道尊的實力也不一定，你不想擁有這樣一位師尊嗎？」
小仙女說：「想。」
「那你為何不跟我走？」
「你現在不理智。」
戚長征愣了愣，隨即道：「其實你不跟我走是對的。」抬頭看那飄灑的雨絲，嘆了口氣，道：「以往的我就是過於理智，所以現在的我想要瘋一回，或許會一直瘋下去，直到我瘋不動了，隕落了。
我擁有非同尋常的身份，擔負非同尋常的責任，可我飛升以來做的每一件事都配不上我的身份，哪怕一丁點的責任都沒有承擔起來。
有時候想想我變了太多太多，我曾經是一位軍人，那時的我很平凡，卻從不畏懼，我不怕拋頭顱灑熱血，我不怕槍林彈雨，那時的我認為死是一件光榮的事，是烈士。
可後來我變了，為了活下去我卑躬屈膝，阿諛奉承，我變得膽小，變得惜命，變得……不像個男人。
成了仙，以為能不一樣，卻是還不如沒有成仙之前。因為我總是在逃避，不停地逃避，見勢不妙腳底抹油，未戰先率敗，甚至見到親近的後輩都不敢相認。我發現自己變得不像是自己，越是膽小越膽小，越是惜命越惜命，就變成現在這樣的我，不敢去面對對手，總想找一個依靠，在庇護下生存下去。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養精蓄銳，謀定後動，等到將來擁有絕對實力再來反戈一擊，將那些心懷叵測之輩一網打盡，說好聽點為了遠大的理想，可實際上他娘的就是膽小怕死，這樣活下去還真不如死了乾淨。
所以，仙君要殺我，我要殺仙君，仙尊要殺我，我要殺仙尊，不求轟轟烈烈的活，但求轟轟烈烈的死，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
戚長征扔了狗頭，臉上的疤痕早已癒合，露出一張乾乾淨淨的他的臉。重重一拳打在胸口，仙力演化的長袍爆裂開來，露出那件護體黃袍，回過身去，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小靈兒，這就是我，戚長征。」
小仙女在同仙園千年，雖然很少外出，但見過的仙人也不再少數，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像戚長征這樣的仙人。
初見裝扮狗臉野仙的戚長征，她只是掃了一眼，一點不覺得對方與尋常的野仙有何區別，她根本沒有在意。
荒蕪雲山洞穴內，狗臉野仙拿出四株玉聯草，那時她覺得對方是一位有故事的野仙，多看了幾眼，卻也並不懷疑對方野仙的身份。
等到仙侶意外追蹤而來，狗臉野仙斬殺了她的仙侶，她彷徨，彷徨不知何去何從，卻也有一種解脫的快意，再也不用受仙侶指派，去伺候那些陌生的仙人，只為換來仙侶需要的修鍊資源。
還有一種怪異的被重視的感覺，只因在那時不再佝僂的狗臉野仙問了她一句：我能殺他嗎？
狗臉野仙當然不是真的野仙，是上仙。
賭鬥台上九龍真人四場賭鬥她沒有看見，這兩日聽她二哥說起，她就一直在想，上仙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上仙？
能連續戰勝三位上仙當然不會是普通的上仙，至少實力在上仙中也算是強橫的存在，可為何要裝扮成野仙的模樣呢？還要通過她掩護離開同仙園？
首先可以肯定一點，上仙不說實話，會編造謊言矇騙，興許說為她找尋師尊也是在利用她。
另外上仙的處境不妙。
到來雲峰兩日，沒有與其他野仙接觸，也沒有離開過洞穴。
她的二哥和豬臉野仙前來與戚長征見面，那都是她安排的，她希望二哥和豬臉野仙能多打聽一些上仙的事情，她才可以多一些依據判斷上仙是否在矇騙她，打算利用她。
只是上仙非常謹慎，二哥與豬臉野仙什麼也打聽不到，所以今日她來了。
她甚至做好伺候上仙的打算，在此之前她也做過相同的事情，不情願卻不敢抗拒去伺候同仙園那些仙人，她總也會找機會問上幾句對自己修鍊有幫助的話，她也想這樣來試探眼前的這位上仙。
只是從她到來，上仙一直在發獃，她不知道上仙在想什麼，所以她安安靜靜的坐在上仙身後，看著那在男仙中屬於矮小瘦弱的背影，她也在思考，這樣的背影能成為自己的依靠嗎？自己能信任他嗎？
萬萬沒想到，上仙開口就是在說殺仙，殺仙君，殺仙尊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她哪裡還敢相信對方，敢跟著對方走，果斷拒絕。
她已經打算遠遠逃來了，卻忽然聽得對方說起那樣的一段話來，她確認對方瘋了，在陌生的自己面前，對方竟是吐露心聲，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對方扔了狗頭，看見對方回頭對自己露出的笑容，她忽然心悸動蕩，從來沒有過的異樣感覺環繞心間。她不知道對方的過往，她不知道對方即將要經歷什麼，但這一刻她有強烈的慾望想跟著對方走。
逃避。
她這數千年的修鍊歲月都在躲避中成長，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抗爭，野仙有什麼資格去抗爭？能得到仙人的賞識就是最好的歸宿。
千年前成為仙妖她就是這麼認為的，一直到來見上仙之前她都是這麼認為的，只是聽了上仙說完這番話之後，她忽然覺得自己也能這麼活：不求轟轟烈烈的生，但求轟轟烈烈的死！
「七星！」
七星魔弓從戚長征手臂顯形，心靈相通的魔弓器靈體會到戚長征心境變化，瞬間顯露千丈魔龍軀，龍吟聲中衝天而起。
雨幕下的雲山沸騰起來，都是一群野仙，何曾見過這等威勢的魔龍，驚呼聲中紛紛尋覓藏身之地，有的遁入地層，有的隱入密林，還有膽大的遠遠懸空眺望，隨時做好逃命的準備。
「我走了。」戚長征徐徐升空。
「等等我，我跟你走。」小仙女咬牙升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