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6章：陰后震怒
這座宮殿造型古樸，殿內也不顯堂皇，殿內上首離地僅有一尺，擺放著兩張椅子，兩張椅子中間擺放著一張茶几。另有十八張椅子分列殿內兩側，椅子式樣與上首兩張椅子並無不同，顯得老舊，只有簡單的雲紋勾勒其上，然而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布局給了戚長征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陰后就坐在上首右側椅子上，另一張椅子空著，中間茶几卻放著兩杯茶，還在冒著熱氣。
戚長征進來，陰后看著他，似有片刻恍惚，她說：「很像。」
戚長征愣了愣，低頭看看身披暗黃鎧甲，想起鎧甲加身前識海內出現的那道偉岸背影，不自然的笑了笑，「差的太遠。」
陰後走了下來，戚長征略顯拘謹，陰后微微一笑，那股心安的感覺更加強烈，戚長征便不再感到拘謹，就見陰後走到他身前，輕撫鎧甲道：「這是我為元始煉製的第一件護體神兵，也是唯一一件，自他真身隕去，已有許久許久未曾穿戴，你助他歸來，他送你衣袍，我想來想去便將這件鎧甲拿來給你，可不許你如烏金符筆那般轉贈他人。」
這一刻的陰后給戚長征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像是長輩又像是……鄰家大媽。
戚長征窘迫道：「不會不會，我一直穿著它。」
「傻孩子，作戰才穿，平日里穿黃袍便罷。」陰后笑得慈祥，「收起來，坐下說話。」
戚長征依言收起鎧甲，更顯窘迫。陰后回到上首右側坐下，身周十八張空椅子，偏偏陰後身旁那張椅子也是空的，茶几上還放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這是要他該往哪裡坐？
陰后好似未曾見到戚長征窘迫的站在那裡，喝了口茶，自顧說道：「眼下你境界不夠，鎧甲於你而言只能起到護體之用，待你得到器靈認可方能掌控，屆時你自會知曉，元始贈你衣袍亦是如此。」
一塊玉簡放在茶几上，陰后隨意的道：「你看看這個。」
戚長征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剛要伸手拿玉簡，陰后又說：「不著急看，陪我說會兒話。」
到了這會兒戚長征哪裡還不明白，陰后就是要他坐在她身旁。
那就……坐下。
「你在天宮表現不錯，我很欣慰，想來元始也會感到欣慰。元始和我渡過無盡歲月，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多，可交流的時間卻不多，不是我們感情不好，而是他太忙。
仙界三重天，每一重天三千界，他真身在下三天，三千分身於下三天三千界忙碌，真身在上三天與天外天的時候也是如此，下三天三百年分身視察三千界，上三天三百年天外天再來三百年，一輪下來九百年過去了，用去九十年修鍊，再有九年處理三重天祖界的事，千年我們只有一年時間能如其他仙侶般說說話。」
陰后喝口茶，示意戚長征喝茶，接著說：「無盡歲月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唯一的遺憾就是我們沒有後代，嚴格來說是他不願。身為大帝有諸多無奈，有些事他知道該那麼做可他不願那麼做。漫長歲月我都無法理解，甚至對他諸多埋怨。
記得那一年在下三天祖殿，他真身忽然醒來，對我說混沌演變將臨，我不知何為混沌演變，他也沒有解釋，只對我說要離開一段時間。我根本沒有想到他說的離開一段時間竟然就是千萬年歲月。而就在四年後，修元界大亂，他真身隕落，只餘一縷仙識封存噬神弓，混沌也因此遭到重創……」
說到這裡，陰后沉默下去，許久方道：「修元界通道封閉，我也無法去找他，我去了天宮，原想找混沌問個明白，混沌閉關未見，我見到西華娘娘，她對我說了一些事，千年後，混沌出關……」
「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元始的心意，他不是不想擁有後裔，而是不願。」陰后幽幽一嘆，回頭看著戚長征，「千萬年歲月匆匆而過，他找到了你，你助他重歸仙界，也因此傳承他的血脈……他視你為後裔，關心你成長卻依舊不願與你多接觸，直到他分身重創，真身陷入沉寂。」
「你知道嗎，在你飛升仙界之前，混沌原打算賜你真身飛升，元始勃然大怒，那是他第一次呵斥混沌，也是我第一次見他震怒，之後，他分身便遭到重創，若非老猿及時趕到，又有冥君拚死相救，說不定他最後一具分身就要當場隕滅。
我和老猿護送他分身回到下三天，他閉門不出，連我也拒之門外，我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直到他將黃袍交給黑袍，我才知道他依舊在為你考慮。」
戚長征鼻子發酸，他沒想到大帝在背後為他付出這麼多。
「事實上，我在仙庭登天梯之時曾見過大帝，只是當時的我沒有記憶，不知道大帝是誰，不過我記得他對我說過的話，其中就有交代我離開仙庭就去天河找黑袍。」
「我知道，黑袍帶著黃袍離開，他的分身也瀕臨隕滅，已無力穿梭空間去見你，是我助他與你在幻境中相見，回歸不久分身隕滅，精血步入枯竭。」
長時間的沉默，兩人都沒有開口，又是許久過去，陰后忽然問道：「你若為帝當如何？」
同樣的問題西華娘娘問過他，那個時候他完全無法理解西華娘娘為何會那麼問他，他也回答不出。這個時候，陰后再次問起這個問題，恍然之間，他明白西華娘娘為何會那麼問他。
「我有三子一女，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們，包括我自己，我可以死，他們不行。」
「哪怕三重天因為你的不舍毀滅，你也不會傷害他們？」
戚長征斬釘截鐵道：「那就讓三重天九千界為他們陪葬。」
「荒謬！」陰后震怒，殿內陰風呼嘯，將一張張椅子吹得東倒西歪，「置萬億仙凡不顧，你如何能為帝！」
戚長征毫不退縮，道：「只有我戚家血脈延續，我才會去考慮其他，否則我戚家盡滅，萬億仙凡又與我何干！」
陰后怒目而視，戚長征只感頭疼欲裂，下一刻便失去知覺。
不知過去多久，戚長征醒轉，睜開眼來就發現自己還好好的坐著，身上也沒有不適的感覺，殿內沒有陰風，十八張椅子整整齊齊的擺在那裡，而陰后靠在椅背上喝茶。
就像適才的一幕沒有發生過一樣。
放下茶杯，陰后指尖有節奏的敲打桌面，徐徐道：「元始胸懷九千界，守護九千界安寧，我一直不理解元始為何會選中你……
事實上，直到現在我依舊無法理解，你所說與你所想完全相符，你若為帝便會如你所言置九千界不顧，哪怕你的子嗣也會隨著九千界毀滅而毀滅，你依然不會為了挽救九千界無數生靈傷害你的子嗣，陪葬嗎？輪迴演變嗎？你真能無視嗎？你的仙侶呢？你的兄弟呢？還有你在地球等待轉世的雙親呢？」
戚長征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又緩緩坐了下去，「得知我的精血有喚醒大帝的可能，我一直在做準備，為我的仙侶，為我的兄弟，為我的子嗣安排後路。大帝為我付出許多，我為大帝蘇醒而死無憾，但前提是我的親人兄弟能活下去。
我相信我的仙侶會理解我，我的子嗣也是她們的子嗣，我的兄弟一早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私，哪怕我現在有所改變，但自私的本性變不了，若真要做出選擇，我只能對不起他們。
我在地球的雙親，若是他們還活著，我相信他們會支持我這麼做，他們死了，等待轉世也罷，若他們還能擁有意識，我依然相信他們會支持我這麼做。在我眼裡，我的子嗣重於一切，若真要亡，也只能隨混沌演變而亡！」
陰后沉吟不語，指尖依舊有節奏的敲打桌面，一下一下好似敲打在戚長征心頭似的，驀然停頓，戚長征心頭隨之一緊。
「站起來。」
戚長征依言站起來。
「仙界三重天，祖界分三重，祖殿亦有三，每過千年，元始和我會在天外天三百年，便是在這座祖殿內，十八閣老坐在下方，我坐在這裡，元始坐在我身旁，就是你剛剛坐的位置。」
「身為帝者，焉能為一己之私置九千界不顧，由今日起，本宮剝奪你大帝後裔資格，不許你以大帝後裔自居，本宮將會宣告兩重天，你戚長征只是祖界尋常弟子。」
說罷，陰后深深看了戚長征一眼，揮手間，陰風驟起，光芒綻放。
待風平，漫山紅葉間，只有戚長征孤零零站在那裡，宮殿消失，陰后也消失不見。
戚長征靜靜的站在那裡，山風吹來，吹亂了他的長發，吹得黃袍嗖嗖作響。他點起一支煙，深吸一口，徐徐吐出，「你真有心剝奪我大帝後裔身份，就該收走黃袍，收走鎧甲，可你什麼都沒收走，全留給了我……」
一聲長嘆，彎腰撿起地面那塊玉簡，「還有這塊玉簡你也留給了我，你想對說的話是在這塊玉簡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