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尖叫

  “……”伸了個懶腰，眯了眯眼睛，看著湖水微波蕩漾。


  “啪！”扔下一粒石子，隱霜無所事事地晃著雙腿。


  她身著素色羅襦衣裙，腰間別著一塊繡金錦帕；簡簡單單地梳了個女子發髻，陽光打在她的身上，暖暖的。


  像一隻慵懶的貓咪一樣。


  好吧，那天批完那堆折子後，她趴在桌子上就睡，睡到第二天十二點還沒醒。


  所以，當墨流笙再次把那堆像山一樣的折子抱過來後，她果斷的拒絕了他的“好意”。


  “這堆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墨流笙又能怎樣呢，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把折子搬了回去。


  “唔……其實，他也沒那麽壞嘛。”自言自語著，她舒服地換了個姿勢繼續對著湖水發呆。


  一開始那種對他的討厭以及隔閡，仿佛在他的行為下，慢慢煙消雲散了。


  不過皇宮那種勾心鬥角，似乎又容不得她去相信別人。


  算了，權且靜觀其變吧。


  正想著呢，“啪！”


  身後一粒石子飛來，穩穩地落到水中。


  “……”她回過頭，看清來人之後默默翻了個白眼，隨即回過頭去繼續發呆。


  “咦？女帝陛下還有興致在這看水呀？”墨流笙笑笑，調侃道。


  “……”哼，還是不要相信他比較好，誰知道他突然變得這麽好是為什麽。


  他見她不說話，自顧自地走過來，坐到她身邊。


  “……”她像一隻貓一樣警惕，隻剩下渾身豎起來的毛了。


  坐她身邊是要幹嘛？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麽我一開始會那麽對你？”冷不防地，他轉頭看著她，一副天使的笑容。


  帥氣的麵容被忽然放大，她的小心髒“咚”地跳了一下。


  雖說人不怎麽樣，但長得還是不錯的嘛。


  墨流笙仿佛沒注意到她那古怪的神情，回過頭來繼續說道：“其實，我一開始是很恨你的。”


  “……啊？”她剛剛反應過來，“恨我？為什麽？”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幽幽地歎了口氣，“因為你姐姐。”


  “……我姐姐？”隱霜皺了皺眉頭，一副疑惑的樣子。


  姐姐？這幅身體的主人還有個姐姐嗎？


  “你應該……早就忘了吧。”他望著澄澈的天空，雖然是輕鬆的口氣，但隱霜似乎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他的悲傷。


  “……你怎麽了？”她斟酌許久，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發問。


  “沒怎麽。”他回過神來，就像是從過去的回憶裏脫離出來，“你想知道麽？”


  “……啊？額……”她胡亂地應了一聲，“好啊。”


  知道過去的事情，還是有些好處的吧。


  他再次望向天空，開始了綿綿的回憶……


  那個時候，他們還小。


  那個時候，她也還在。


  她是誰？

  她是玉木蘭，木槿的姐姐，同時，她也是這個國家的前任女帝。


  她長相清秀，得體大方，治國有道，最主要的是，一個在深宮待了那麽久的女子，笑容確是那麽清澈，那麽美好。


  就像是冬日的暖陽。


  看著她的笑容，心情仿佛也會變好。


  “木槿呀，姐姐會永遠陪著你，知道嗎？”


  “知道呀，姐姐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那個時候，他們三個人是很好的朋友，整天玩在一起。


  沒有政治，沒有心機，這樣的友誼，是那麽的純真。


  偶爾會打打鬧鬧，開開玩笑，就像世間的朋友一樣。


  可是呀，在這萬裏皇宮之中，怎能容下這份純真？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不能。


  所以，那一天，還是來到了。


  那天陽光明媚，雲淡風輕。


  天氣那麽好，陽光照耀著每一個人，卻唯獨晦澀了他的心。


  看著木蘭倒下的那刻，他的心裏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受。


  那麽真心的朋友，玩了那麽久的朋友，卻在你麵前，去了。


  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


  卻什麽也不能說。


  嗬嗬，實在是太苦，太苦。


  朝廷之中想要把她從帝位上拉下來的人很多，他的父母也是其中一個。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容不下他們三個的友誼！


  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在那杯茶裏下了毒！

  正是因為這樣，即使他知道不是木槿的錯，即使知道是父王和母妃把木槿拉到帝位上的，他也依舊恨她！

  為什麽呢？既然早就知道他們要對你的姐姐下手，為什麽不說？

  為什麽就容許事態的發展？！


  那天他的父母明確地找到木槿，表示態度，表示要助她登上帝位，為什麽她就那樣接受了？


  難道這麽多年的朋友，也可以用來利用嗎？！

  難道這麽多年的朋友，也可以用來當作棋子助她登上帝位嗎？！

  難道這麽多年的朋友，就可以用來背叛嗎？！

  那麽多年的朋友，難道都是假的嗎？！


  是這樣的麽。


  也正是從那天起，他恨上了她。


  也正是從那天起，他徹底變了性子。


  從前的他是多麽明媚，多麽陽光，自從那天起，他變得乖張暴戾，他不再相信任何人。


  包括自己的父王母妃。


  他的內心是糾結的。


  那天，木蘭去世的最後一刻，她對他說了幾句話。


  也正是那幾句話，讓他覺得這世間的一切，是那麽地可笑。


  她說：“流笙，你幫我保護木槿好不好？我知道你有能力，你幫她登上帝位，然後保護她好不好？她太小，沒有辦法獨自在皇宮中生存下去。”


  可是縱然心裏有千言萬語，他又能說什麽呢？


  他隻能忍回眼淚，輕聲地說：“好，你放心，我定會護她周全。”


  木蘭聽到這句話，終於笑了，笑的那麽真誠，那麽美。


  然後，她去了。


  走得那麽安詳。


  也許從那刻起，他們三個人的命運，就被悄悄改變了。


  “……”隱霜愣愣地聽完他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敘述，聽完後，她回過頭，認真的看著他。


  這麽多年生活在煎熬中，他是怎麽過來的呢？


  “很可笑是不是？可是，它就是真的。”墨流笙以這句話為這件事做了一個總結。


  “……這個哦，”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我是真的不記得有這件事了啊。如果我真的做過……”


  她笑了笑：“我願意贖罪，為姐姐。”


  她說的是真的。


  “嗬嗬，”他笑了笑，“不用。其實過了這麽多年了，也早就釋然了。你是木蘭想要保護的人，她去了，我當然要代替她好好保護你啊。”


  “呃……”她不知道說什麽。


  “總之啊，我看你最近也清醒了很多是不是？知道必須狠才能在皇宮生存下去對不對？想要奪回政權了對不對？”他突然笑了，是那種很真誠的笑，“我幫你。”


  “……”


  “那麽，趕緊回去吧，我把今天的奏折給你抱過去。”


  “啊？什麽？！”


  陽光灑在身上，真的暖暖的。


  也許在某一個地方，姐姐真的會靜靜的看著我們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