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皇太女殿下想與公子璟說幾句體己的話,好歹是給他一個保證,誰曉得那話還沒有出口,皇太女殿下的腹中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並且雙腿間有濕漉的跡象。
暗道一聲不好,恐怕是她看見公子璟過於驚喜,而讓孩子提前降生了。公子璟雖然是沒有經驗,但是,看著皇太女殿下一臉痛苦的樣子,他也心有感覺,畢竟皇太女殿下肚子里的寶寶也是他的孩子。
只可惜,他不能出聲……
公子璟心下有動,轉身就想跑出去拉拔人過來,幫忙服侍即將生育的皇太女殿下。剛有所動作,衣服袖子被扯住了,公子璟低頭一看,素白到微微泛青的一隻玉手正在其上。
皇太女殿下捂著肚子,搖搖頭,「君,不可獨自去,且扶我起身,我擔心你被人懷疑。」
一個下人是沒有啥特別的,但是一個不說話的下人,則是引起注意,她要他陪在身邊,要消無聲息地陪在身邊。
手指交纏的一瞬間,公子璟與皇太女殿下心有靈犀一點通,互相對對方的感覺明了了。慧兒,我聽你的,公子璟用唇形如此告訴皇太女殿下。
皇太女殿下是何等聰明伶俐的人,見公子璟的臉色,心中已有七八分的感悟,這會又見得了他的唇語,更是明白,他沒有誤會了,一時之間,皇太女殿下心中大定,不由得露出微笑。「君,扶我起來。你的寶寶怕是要生了,我要你陪在我身邊,等會見到眾人,你且聽我吩咐,可好?」
皇太女殿下陣痛得不行,額頭上的汗流得如有雨下,可是吩咐的話卻是一點兒不含糊。公子璟聽了,只得緊緊抱住她的身子,淚水盈眶。
皇太女殿下愛憐地抹了抹他的眼淚,輕輕說:「快不要哭啦,君,快些。」
公子璟不須她再說,他終究是個男人,俯身而下,一個大力,將皇太女殿下一抱而起。這個男人的臂膀也許不堅實,胸膛也不見得寬厚,但是,這個此時,躺在他的懷中,皇太女殿下竟然生生有了幸福的感覺,如此痛苦的時刻有了幸福的感覺。抱著皇太女殿下,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氣,一路小跑而去,向那前方的侍女侍從而去。
皇太女殿下只覺著自己非常安全,見到前方遙遙的那些人等,她還沒有開口喚人,那些前方一直注意著皇太女殿下動靜的機靈侍從們已經是反應過來了,紛紛地拿了器具向公子璟這邊沖,「皇太女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你們這些個豬頭難道不會看么?
若是擱在平時,皇太女殿下早就把他們給嫌棄個要死,說不定喝斥什麼的也是有的,可是呢,現在是非同尋常,她高高隆起的大肚子痛得不得了,她什麼都說不出了,她就想趕緊生人了。
遇上這種事,任她再是什麼沉穩持重的人,也會暴躁無比了,因此,她的聲音非常威脅人了,「快去通知四爺,我要生了。」
「是,殿下。」
當即是有人應了聲,各自準備開,有機靈的,在皇太女殿下說是去通知的時候,就已經跑去通知了。
另外剩下的一些人,分批行動,有幾個健壯的僕婦跑到接手公子璟的事情,一挑一分,眼看著皇太女殿下就要離開了公子璟的懷抱,而公子璟也將要是被人擠兌到外圍去的架勢。
此時此刻,皇太女殿下總算是沒有被疼痛瓜分了她的注意力,只見她鳳目一凜,那幾個同時伸出手的僕婦就愣住了,這皇太女殿下在危急關頭是要做什麼呢?
皇太女殿下沒有讓這些僕婦們久等,她的下一句就解答了她們的疑惑,只聽得皇太女殿下命令道:「不許碰他,讓他一路伺候著。」
眾僕婦們古怪地互視一眼,鬧不明白皇太女殿下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那抱著皇太女殿下的小太監麵皮甚是俊美,看著就有讓人心旌動搖之感,不過,人美是美,她們這些在內府當差多年的,卻是沒有一個人見過這個小太監,面生的緊吶,照理說這麼姿容秀麗的人,就算他是個太監,那貌美是遮掩不掉的,大家又不是瞎子噻。
眾僕婦不是沒有眼力界的人,看著面生的小太監抱著皇太女殿下從偏僻的地方一路跑來,雖然他是一個太監的身份,但是,大伙兒還是覺著奇怪得很,彷彿這皇太女殿下和這小太監有極深的瓜葛似的,好一對璧人啊。
這種念頭,眾人也只是藏在心裡,並不敢表露,道行不是不高深,互相對個一眼,大家心裡大致是有底了,說不定這妙人兒是今上偷偷給遣來服侍皇太女殿下的,一解她渴,免得那不抵事的曹四爺讓皇太女殿下火得太過,皇太女殿下又不得不顧忌曹四爺的心思,所以,能接近的她的,一般還都是去了勢的太監。
今上不是沒有這麼賞賜過皇太女殿下,而皇太女殿下不是沒有接受過,這其中是個啥滋味,光想想就夠得上是bt了。天家事宜,大家心照不宣即可……能夠進入皇太女府邸服侍的人是何等人精,一個眼神,兩個動作,什麼不是猜透了。
這啊,說白了,八成是今上見皇太女殿下久孕未生,擔心是陰陽和諧導致遲遲未能生產,所以,特意遣了一個皮相俊美的小太監哥兒過來,在花園裡設計個偶遇,伺候皇太女殿下,讓她稍微緩解一些,好順利讓她肚子里的孩子早些的出來。
這一「伺候」嘛,一不小心就將皇太女「伺候」得太滿意了,直接讓孩子給生了出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推理,再加上大家眼神一合計,嘿嘿,一切盡在不言中啊。
見皇太女殿下一片的維護之心,眾僕婦沒有一個說是反對的,健壯的就幫忙拖著那小公公的胳膊,免得他瘦弱了不濟事,讓即將生產的皇太女殿下從他的細胳膊上掉下去;那些個機靈的人精,一些是分散了些在前頭帶路,一些是快腿腳跑去通知府邸里一直待守的太醫們,另外一些就是開始去準備消毒器皿什麼的,方便產房裡面用的。
不到一刻鐘,經常在園子里演練生產的眾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當下人通知曹四爺到產房的時候,皇太女殿下正在產房之內努力奮戰呢,要把頭胎給生下來。
曹四爺除了身有病症之外,人是一切好的,那個情深意重就不消說了,被人帶著到了產房,還沒有進院門,就聽見內里慘烈的叫聲,霎時就將曹四爺給嚇得一個腿肚子抽筋,差點在進門的時候,被門檻給絆倒,幸而他身旁的小廝是十分得力,見自家爺差點摔跤,忙著扶了他一把,才避免了曹四爺摔跤被笑話。
曹四爺此時也無心去管什麼笑話不笑話的,他最最關心的,就是產房裡的小妻子能不能夠安心順產。
那聲音是一聲慘烈過一聲,聽得曹四爺是心臟蹦蹦亂跳,小廝是經常伺候的,知道曹四爺關心,當即是扯了一個端著滿盆子血水出來的小丫頭問,「這位姐姐有禮,殿下如何了?」
那小丫頭朝四爺行過禮,說:「四爺好,嬤嬤說是有些胎位不正呢。」
曹四爺是真的心疼皇太女殿下,夫妻情深,一聽說有胎位不正這種事情,當場急得他要往裡面闖,幸而幾個有經驗的老嬤嬤曉得上前攔住他,才不至於有闖入產房的事情發生。
老嬤嬤周氏狠狠瞪了一眼那端盆子的丫頭,把那丫頭瞪得低頭賠罪,她方才放過了她去。
周氏瞪完丫頭,然後給曹四爺寬心,說道:「四爺,這產房不比其他的地方,有血氣,要是衝撞到您就不好了。」
曹四爺聽得那房間里一聲比一聲高的尖叫聲,那小心肝不知疼成了什麼樣子,他只願自己能夠代替皇太女殿下的生產之疼。
本想耐心等待著,聽從老嬤嬤的勸告,誰曉得,那產房裡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叫聲,堪堪地擾亂了曹四爺的心神,他是再也無法忍受了,也管不得別個人是怎麼看待他的,他現在只曉得,如果他是不跑進去的話,那他就沒辦法對自己交代過去,因此,這心裡生了執念,
他的力氣倒是尤為的大了,一連推開了自己的貼身小廝,還有幾個老嬤嬤,埋頭沖入了房間之內。
眾人無法,只得跟著他進去。一進入產房,曹四爺就見那皇太女殿下躺在床頭,滿臉的汗津津,衣被皆濕的樣子,憔悴的神色更是自不待言,可把他心疼得……曹四爺踉蹌著撲到皇太女殿下的床頭,一把執了她的縴手,焦灼地問:「殿下,你如何了,可是還好?」
皇太女正是疼得要緊的時候,有恩愛的四爺握住她的手,當即,她下意識地拿住了,緊緊地拿住,因為新的疼痛一波又開始了。
勉力給了曹四爺一個微笑,皇太女殿下嘶聲說道:「君……還……還好……我還好……」
曹四爺是個稟性柔軟之人,見皇太女殿下疼到這個狀態上,還說著好,不由得流下淚來,「殿下,如我是婦人,我願代為殿下受此痛苦。」
皇太女殿下露出一絲笑意,「君總是愛說些傻話。」雙目對視,顯出幾多柔情蜜意來,繾綣之情不在話下。
為了減少皇太女殿下分娩痛苦,曹四爺說道:「殿下,你可要忍住,為夫給你講個故事可好?」「君……且……隨……意……」,皇太女殿下強顏歡笑,她不想讓曹四爺擔心。
曹四爺自然是知道皇太女殿下的心思,那麼久的夫妻了,於是,他笑笑,開始說起一個小故事來。
曹四爺的故事,說的是當西涼女國和東興國還是一個整體的大梁王朝的時候。大梁朝的第三任英主乃是長武皇帝,這位長武皇帝將大梁王朝的基業版圖給奠定了,征服了不服從大梁王朝管制的周邊小國和內部的少數民族,帶來了內部的安定平和,同時,他也是一位會欣賞花藝的皇帝。
話說某天,長武皇帝到了御花園賞花,時值春夏之交,園子里的花草眾多,無奈他左看右看都是不太舒服,此時,他身旁有一常年伺候的大總管太監公公是知曉皇帝心意的,見長武皇帝只顧看著園中花木皺眉,便琢磨著莫非是皇帝不太滿意花木所致?
那太監公公是個有膽子的,所以,大著膽子問了長武皇帝,是不是對園子里的花草不太滿意?
長武皇帝點點頭,說道:「這滿園花草雖美,但是,朕感覺尤為不足啊,好像還缺少一些畫龍點睛之筆。」
總管公公眼珠子溜溜兒一轉,心頭立時是有了主意,「皇上,依奴之見,這皇家之園,皇氣是首位重要的,奴婢看著園中各色鮮花開遍,但是無有一花堪當皇氣。」
花兒具有皇氣一說,長武皇帝還是頭一次聽見,他素來知道身邊這位總管大公公是有個油菜花的人,因此,他廣袖一揮,「哦,朕倒是頭一次聽說,公公不妨說一說,若是說得好,自然是有賞。」
略略思索片刻,總管大公公欣然吟詩道:「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蓉凈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此詩是前朝劉大詩人的名詩,絕對是有出處。
聽罷,長武皇帝哈哈一笑,「還倒是忘記了,賞!」
總管公公的一句詩化解了長武皇帝心中塊壘,思索的抑鬱之氣倒是呼呼地散了,賞賜過後,他立刻下了一道聖旨,命工部尚書沈智仁即刻見駕。
正好的天氣,沈智仁還在家裡嬌妻美妾地活泛著,誰知,那皇宮中的聖旨就下了,立馬是穿戴好了,跑到長武皇帝面前聽差。
長武皇帝說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命沈尚書去陪都洛陽徵集奇花異草,尤其要徵集到牡丹花,然後將之收歸皇宮,供帝王賞閱。這做尚書的,一般都是老頭子,從京都去到陪都洛陽很有一段距離,沈智仁一把的老骨頭,是經不起這些個顛簸的,況且,家中還有嬌妻美妾,他更是離開不得,略微思索一下,這老頭子便將事情推給了自己兒子沈達思,
年輕人正是需要多多鍛煉的時候,為皇家辦差,也有助於兒子日後平步青雲,增加政治資本。沈智仁考慮比較周全,他當庭請奏長武皇帝,請長武皇帝准許兒子沈達思代他去洛陽走一遭,採辦那些牡丹。
長武皇帝是個體諒下臣的皇上,而且,他也見過沈智仁的兒子沈達思,那個俊俏的年輕人說話做事倒是頗具沉穩的風範,由著他去,亦是無不可的事情,思及此處,長武皇帝准了沈智仁的奏請,允許沈達思替父征花。
沈智仁回到沈家之後,將長武皇帝的意思和兒子說了,沈達思也有出仕拜相的願望,為皇家做事,他是千萬個願意的,沈智仁一說,沈達思立刻是點頭同意了。
因此,沈達思帶了沈府之中一個幹練的家人王\謙,行船打馬去到了陪都洛陽。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陪都洛陽城有一位太守白石裕。
這個白石裕是皇親,與長武皇帝家有些關係,曾經做過京畿禁衛將軍,只因為在長武皇帝奪位的時候,站錯了隊伍,因而,長武皇帝上位之後,就將他貶謫到陪都洛陽當了太守。
白石裕有一個女兒,正當是二八年華,才貌無雙,閨名喚作白丹兒。白丹兒收到父親白石裕的宦海牽連,因此到了二八年華,還未有人與她婚配,早先年紀小的時候,也曾有過指腹為婚,無奈,白石裕的事情觸怒了當政的長武皇帝,幸而那長武皇帝還是顧念著一些親戚舊情,只將他貶謫到洛陽而已,沒有讓他去什麼苦寒之地,但就是這樣,當初與他結親的親家,怕是受了他的連累,貶謫之後,遣了人來,將親事推掉。
大梁王朝過了十七歲的女子,就算做是大齡未婚女青年了,這白丹兒雖然是正當二八年華,但是,距離十七歲芳誕已是不遠了。
作為具有皇親血統的官宦之家,若是閨女配得差了家人,那就算是沒落了,而工商之人,白石裕是萬萬不會同意他們來娶自己的寶貝女兒,這不上不下的,所以,就耽擱了,看樣子,還要一直耽擱下去。白丹兒常年在閨閣之中,見那花開花謝,草長鶯飛,只覺著自己年華虛度,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託付的,她感到分外的寂寞和難受。
雖然白丹兒有那麼許多的年華老去的感覺,幸而,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從小玩耍和服侍的丫鬟梅兒。
兩個女孩子互相作伴,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流水一樣地過去了。某一天,白丹兒像往常一樣,吃過了午飯,兩個女孩子一塊兒到了後花園玩兒,又拿了羅扇一樣的物件,準備是去撲蝶玩兒。
兩個女孩子繞過了池塘,迂迴的長廊,婷婷裊裊地來到了花園中央的亭子里。那亭子的外面飛了好多的蜂蝶,成雙又成對的,像是在起舞,又似在尋找伴侶,花色那麼嬌美,令人心曠神怡的同時,更覺得有些兒孤單,那些花蝶都有了伴兒,唯獨她還是孤身一人啊。
見到蜂蝶成雙,再來反觀自己,白丹兒沒有了遊玩的興緻,也沒有了羅扇撲蝶的想法,讓它們成雙成對去吧,她何苦拆散了它們呢?!
白丹兒沒有興緻,不代表梅兒也與小姐一樣沒有興緻,她是一個單純快樂的姑娘,小姐做著不動,她還以為小姐走路累了,需要歇息一會,所以,梅兒自己拿了羅扇去撲蝶,存心要讓小姐歡快歡快,不要再那麼的憂傷,讓她們這些下人也好不快活啊。
白丹兒見梅兒那麼歡快,本來懨懨的狀態就更懨懨了,說不出的煩悶,見她撲到了一隻小蝴蝶,獻寶似地放到手中,送到自己面前過目,白丹兒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梅兒,這些小生靈自由自在的,你還是放了它,讓它尋了它的那些伴兒去吧。」
梅兒生性活潑,但是並不表示她是一個傻大姑,小姐這無意之中說的話,她可是聽出了話外的意思,當即就笑了,「小姐,您這是想姑爺了吧。」
梅兒一句話,成功讓白丹兒紅透了臉頰,這個死丫頭,怎麼說話的呢,讓人好不害臊。白丹兒拍了梅兒一記,嬌嗔道:「死丫頭,就你想得多,我是好心好意放了這些無辜的小生命,你怎麼這樣說呢,看我不告訴嬤嬤去,讓她給你好好看看。」
白丹兒嘴裡的嬤嬤是她的乳娘,因著白石裕的夫人早逝,他歷經了宦海風雲已大半是心灰意冷,無心再娶,這乳娘就此在白家甚有些威嚴,管教下人的手段也頗有雷霆之態,一般沒有什麼事,下人們是不敢去叨擾這位老嬤嬤的。
所以,白丹兒搬出了老嬤嬤教育梅兒,梅兒可是怕得緊呢。
立馬,梅兒泫然欲泣,忙拉住了小姐白丹兒的袖子,搖袖子,哭音娓娓,「小姐,好小姐,你可千萬不要告訴老嬤嬤,我可是你最最忠心的梅兒啊,沒了我,你以後可怎麼辦哦。」
白丹兒說出動老嬤嬤,不過是少女心性,說著玩兒的,就是有意想要聽聽梅兒的央告,開始么,梅兒央告得還有板有眼的,誰知,聽到後面,卻是荒誕了。
「噗嗤」一聲,白丹兒禁不住地掩口笑了,斜睨道:「好啦好啦,我和你說著玩兒的,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聞言,梅兒眸光一亮,「小姐,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難道還有假啊。」白丹兒斜嗔一眼。梅兒霎時就呆愣了。
這梅兒呆愣得真是莫名其妙的,看得白丹兒好生不解,「梅兒,你怎麼了?怎麼眼睛直了?」
初喚梅兒,她沒有反應,直到白丹兒喚了她三聲,她才好似回過神一般,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梅兒撫著心口說:「乖乖……」
那樣子好像是從天上回歸到地上似的,靈魂剛剛才是安生附了體。看得白丹兒好奇死了,梅兒該不是怎麼樣了吧?
白丹兒見梅兒這模樣,好奇說道:「梅兒,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可不要嚇唬我啊。」
梅兒眨巴著大眼睛,望著白丹兒,「小姐,我可是被你給迷死了,你剛剛斜眼那一下,我就感覺自個的魂兒好像不是我自個的了,好像是被你給拿走了,飄到天上去了。」
「梅兒,你怎麼能這樣說。」白丹兒臉蛋兒羞紅,被梅兒說得非常不好意思。
梅兒笑嘻嘻地望著轉到一邊去的白丹兒,「小姐,別不好意思啦,你是真的很漂亮嘛,有什麼好害羞的,難道梅兒說的話,你都不信了么?」
瞅著白丹兒身子側到了一邊兒去,知曉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梅兒有心羞一羞她,立刻轉到小姐的身子前邊,「好小姐,你是真的美人兒嘛,我眼睛看直了,都不想移動一下下呢。」
「誇張!」白丹兒羞紅臉輕嗔。
「才不是……」,梅兒拉長音說道。
「就是。」白丹兒一口咬定梅兒戲耍人。
就在兩人嬉鬧之時,那牆外忽而傳來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小姐,你那丫頭說的是沒錯。」
聽到有陌生男子的聲音傳來,白丹兒循著聲放眼看去,只見那牆邊外正有一個英俊的少年郎,穿著一身天青色的衣衫,騎在馬上看向園子內。也不知他此前在那個地方待了多久,但是,這一幕看來,是好生的風光,只怪這如許的春色太好太好。
古時的人家築牆,不像現在要防盜防賊,那就是個意思意思,可見得盛世之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正是長武皇帝文昌武功的大勝治世。
因此,那少年郎騎著馬兒輕易就看到了白府後花園裡最美的那朵花,而少女白丹兒也是一眼瞧中了那個風流倜儻的少年郎。
要問這牆外的少年郎是誰,他正是從京都打馬而來採辦牡丹的沈達思。說來也真是湊巧了,合該這兩人有這麼一回遇見,正是恰逢其會。
沈達思帶著家僕王\謙落腳陪都洛陽,開始四處尋訪奇花異草,尤其是要尋訪到那國色的牡丹異品,這不是正好經過白府的後花園么,一眼看去,春光之中,最是繚亂人心的,莫過於那花園涼亭之中的絕色少女。
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似的,一顰一笑總關情,生生地牽動了少年郎沈達思的心扉,望著她笑,他便滿心喜悅;看著她愁,他便烏雲罩頂;後面又見她與小丫頭說得甚是有趣,他這牆外坐在馬上的人也不禁是聽得入迷了,不覺那時間流逝,於他來說都是浮雲,他眼裡只見得那個絕色的少女,看到最後,少女與小丫頭說話逗趣,他心中微動,卻是開了口,讚美那絕色少女,不求她回應,只盼她能舍來一個眼神,於他來說都是心有足矣。
說來奇怪,白丹兒慣常是沒有那麼大膽的,也許今天的春光太美,暖日融融,撩撥著她一顆少女的心飄然欲飛,所以,她看見了騎著馬兒的沈達思,不但沒有迴避,起身離開,反而是與他眉目對視起來,沒有絲毫害羞迴避的意思。
家僕王\謙終究是年紀大,為人又老成一些,此次能夠隨著少爺沈達思出門,也是家中老爺子沈智仁看中了他這份沉穩。
王\謙見自家少爺沒完沒了地盯著別人家的小姐看,還一步都不肯挪動,大有泰山不移的架勢,再觀這園子修得也算是有氣勢的,心知這不是一門小戶,少爺出門在外,家中老爺再強,那也不過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要是人家理論起來,少爺沒有佔便宜的事情啊,皇命在身還是早走為妙。
老成持重的王\謙出聲,勸說少爺沈達思離開此地,「少爺,這府邸看上去甚有威勢,咱們還是離開,去看看別的園子的花兒吧。」
此時的沈達思如何聽得進別人的勸告,他是一顆心全放在了園中的絕色少女身上了,只聽他呵呵一笑,意有所指地說:「王\謙,這園子里有一朵絕世的牡丹花,且讓我賞賞這朵妙牡丹。」
王\謙一聽公子這話,暗道糟糕了,這不就是入迷的象徵么?再說下去是要招惹公子討厭的,他還是乖乖閉嘴吧。
王\謙梗了一下,便將嘴緊閉,不再說什麼了,公子愛看就愛去吧,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還有老爺呢。如此安慰著自己,王\謙不說話了,他沉默不語,當一個合格稱職的安分家僕。
這邊王\謙安分了,那邊的梅兒不高興了,她沒有瞧見自家小姐那神色,她單純是看見了牆外少年郎無禮的注目。
哼,他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麼毫不避諱看著官宦人家的好女子,送去大獄都不為過。
梅兒氣呼呼,閃身擋在小姐面前,隔開少年郎的無禮視線,喝問:「無禮,你是何人,敢如此直視我家小姐!」
小丫頭大聲喝問,正中了沈達思下懷,他就缺少一個交往的借口呢。因此,他在馬背上對著白丹兒的方向作了一個揖,歉意道:「小生沈達思,冒昧在此,今日春光正好,出門踏青,不想是看到最美的一朵牡丹花,還望小姐原諒。」
白丹兒自梅兒身後款款而出,聲音猶如落盤走玉珠,煞是好聽,「公子有禮,奴家白丹兒……」
「哎呀,小姐,你怎麼把閨閣姓名告訴了人呢?」梅兒驚道。
待小姐公子兩頭俱是無聲,她終於是明白了,她似乎把什麼給弄擰了,而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貌似小姐是春心動了,唉,也是,對面那位公子確實長得太俊了,看得人心熱乎乎的。梅兒懂事地退下,免得小姐暗地裡責怪她多事。
這梅兒一退到旁邊,那沈達思立刻覺著自己有指望了,估摸著白丹兒小姐八成也是對他有意,否則貼身的小丫頭怎麼就訕訕地退到一邊去了呢。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呵呵,今天這朵牡丹花,他是折定了。
想著要折牡丹花,沈達思心頭是一波接著一波的熱浪襲來,心旌動搖自然是不必言說了。微微一笑,吩咐王\謙把隨身攜帶的紙筆呈來,他要寫首小詩,撩撥撩撥那小姐,方才得成就好事。
沈達思乃是京都才子,一步成句,七步成詩的事情,他沒少干,當下,略微一思索,一首詩就寫好了。放到唇邊略略吹乾,就讓王\謙把詩文給遞送了過去。
梅兒見對方都寫好了詩,看樣子想和小姐來個傳詩達意,不用小姐吩咐,她自動跑到園子門口,將門打開,收了王\謙送來的詩,然後,又樂顛顛地跑了回去,將詩文交給小姐。
白丹兒一接到梅兒拿過來的詩句,才看了兩眼,頓時面頰飛紅,心蕩漾不止,魂兒要被那美詞美句給勾了去。
詩句在在寫明了沈達思一見鍾情的心意,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兒家,總不方便立時立刻給回復了去,那豈不是顯得她巴巴地趕著對他有了意思么。
別看白丹兒年紀小,可她性子是個極沉穩的,她矜持著,並不急於回復沈達思的信箋,而是悠然地轉身向自己閨樓走去。
她這一走,倒是讓梅兒和王\謙看不懂了。梅兒忙急著跟在小姐的身後,巴巴地追問:「小姐,您為何走了?您不是……」
白丹兒悄悄白了梅兒一眼,輕聲道:「我是一個女孩兒家,要回復,也等回到房裡再說。」
白丹兒如此一說,梅兒大悟,「哦,原來如此啊,小姐,您真是高人啊。」
「胡說什麼呢。」白丹兒嬌嗔一聲,腳下卻是走得快當了些。
眼見著白丹兒和梅兒兩人快步連連的走了,牆外等候回條的王\謙是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搞不清楚,為什麼在看到公子爺的詩文之後,那兩人就那麼走了?
就是不同意,你也回個話啊,不是他王\謙自誇,京都多少的姑娘喜歡他們家公子爺,公子爺都是不屑一顧的,今兒見了有不為公子爺迷倒的,還真是奇了怪了。
呃,莫非,她們倆是跑回去搬救兵,來抓公子治罪的?
雖說自家公子爺後面有老爺撐著,並不怕什麼人來治罪,不過身在異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省一事是一事,況且還身負皇差,皇上的事情還沒有辦成,先在這裡栽了跟頭,那回去可真就是太不好看了。
王\謙左思右想,不是個味兒,看著白丹兒梅兒主僕倆一前一後消失在迴廊,他禁不住再次勸解公子爺,「公子,咱們還是走吧,也不知等會會發生什麼。」
沈達思呵呵一笑,十分自信地說:「你擔心什麼,怕你家公子爺被人給捉了?」
「呃,這個……」,如果他回答是,那會不會讓公子爺不高興啊?
所以,一時之間,沈達思支吾了,好一會沒有說出點像樣的話。
沈達思也不為難王\謙,他知道王\謙是個老實頭子,為難他沒有什麼意思,當即,他手中的摺扇一甩,「啪」的一聲,摺扇打開,悠哉游哉地扇了起來,一目放看整個花團錦簇的庭院,說道:「你放心吧,她肯定捨不得叫人來拿我的,你等著瞧好吧。」
王\謙見公子爺那麼自信的樣子,只能把嘀咕放到心裡去了,可他還是擔心這府上的小姐叫了人出來捉他們,他暗暗靠緊點公子的馬,心想著等會一旦出了什麼事情,他就好立刻拍了馬屁股,讓公子爺快快逃走,免得被人捉住就看了笑話了。
王\謙在園子門外面操心,這邊梅兒跟著白丹兒後腳跟走,也在操心,她心裡那個擰巴就別提了,她擔心啊。
她擔心什麼呢?
這白府里雖然沒有了老太太夫人,但是有個老嬤嬤在啊。老嬤嬤平日里嚴謹得很,除了兩位主人,獨她一人說一不二,但凡有犯錯的下人,一旦被她揪住,那就是跌火坑裡了,往死里整治那都是有的。
這小姐要是和外面那位沈公子結成了好事,私通了曲款,老嬤嬤拿著小姐沒有辦法,可不代表著老嬤嬤拿她沒有辦法。
小姐要是出了事情,頭一個被問罪的,就是她這個貼身丫鬟,真不知到時候老嬤嬤要怎麼治理她呢。
梅兒想到老嬤嬤的那些個手腕,通身一個哆嗦,上下牙齒都有些打顫,「那……那個……我說……小……小姐……」
梅兒的聲音顫抖得厲害,白丹兒聽著奇怪,不由得停下了步子,回眸望著她,「梅兒,你怎麼了?」
梅兒瞅了瞅白丹兒,咽了咽口水,儘管遲疑著,但終究是要開口的,不說老嬤嬤對她如何,她也不能任憑著小姐犯了錯誤不是,她得勸勸小姐。
於是,梅兒說道:「小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你且講來,我和你亦有姐妹之情。」白丹兒微笑言道。
「小姐,那公子也不知可不可靠,小姐,您還是不要貿然回復那位公子吧。奴婢也是在為您擔心啊。」梅兒說到後面都快愁死了,她的好小姐,怎麼能夠被男人隨隨便便一個笑容就把魂兒給勾走了呢。
白丹兒似乎並沒有看見梅兒的憂愁,她直愣愣地望著半空的地方,那種女兒家的糾結自然而然得顯了出現,梅兒看去,只見她是嘴裡念念有詞,挨著仔細聽了,才聽到她喃喃說的是,「芳菲年華已盡,美景可知何時來。」
梅兒書讀得不多,也不知小姐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心裡不自覺就升起了一股悵惘之意,為著小姐嘆息。梅兒悄悄嘆了口氣,覺著自己是勸不住小姐了,小姐心中已有決斷,而作為丫鬟的她,該如何做呢?
是盡心儘力勸解小姐,還是幫助小姐,成就她與牆外那位公子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