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枕邊風的威力
內戰一直在持續,時近初秋,這場戰爭也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駐守邊關的上官仲勃帶兵從東向西發難,禁軍一路後撤。終於,在兩個月之後,禁軍撤回了帝都,將帝都嚴守的如同鐵桶。
但是各方大軍呈合圍之勢將帝都圍住,禁軍這舉動完全是負隅頑抗。帝都雖是難攻,可是這麼持續下去,他們早晚扛不住。更何況這城裡不止有禁軍,還有更多的百姓。
皇宮,禁軍都能堅持,但是百姓卻是堅持不了。
這幾個月孟攬月一直都在醫帳當中,再也沒有離開過白無夜所在的大營。他往南走她就跟著,除卻醫治傷兵外,就是研究高衛的血。
研究的成果並不理想,但是這血的確管用是真的,試了多種毒物,這血都好使。
如此,高衛還活著的事實就讓她放心不少,他的血定然管用,只是這血該怎麼用,還有待研究。他若死了,那就真沒法研究了。
所幸的是他還活著,儘管這讓白無夜很生氣很失望。高斐當時一直追出了大齊,而誠如白無夜所說,高衛的部署很是嚴密,他逃出去后就有人接應,分成多路引開追兵,高衛成功的逃脫了,雖是驚險,可仍舊返回了大周。
但是,他傷的很重,所以這幾個月來,再也沒有起過事。就連高斐帶兵在邊關挑釁,甚至最後奪下一座城,高衛都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應。
這足以證明他重傷,甚至可能傷及了性命。
不管如何,他沒死,孟攬月就是安心的。只要高衛不死,就能再有機會取他的血。
抱著一隻兔子,孟攬月坐在醫帳外的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顯然神思已經陷入了空洞之中。
那野兔子長得很肥,但凡誰見了都得評估一下這若是烤了,得吃多少肉。
不過,如今卻是沒人敢打它的主意,它可是眾多試驗品中的佼佼者,其他的都死了,只有它還活著,而且吃的越來越肥。
「小姐,把這雞湯喝了吧,奴婢已經晾涼了。」端著一個小盅走過來,流香輕聲道。
「嗯。」回神,孟攬月單手接過小盅,看了一眼裡面的雞湯,然後仰頭便喝,如同喝水一般。
剩下一口,倒在流香托著的蓋子上,把倒空的小盅遞給流香,接過蓋子遞到兔子嘴邊,它聞了聞,然後低頭就把嘴放在了蓋子上。
「真識貨。」這兔子,什麼東西好吃什麼,成精了似得。
「小姐,再這麼喂下去,你就不怕它流鼻血啊。」孟攬月吃什麼它跟著吃什麼,也跟小姐似得。
「你也天天跟著我吃,你流鼻血了么?它消耗量比你大。」把蓋子給她,孟攬月一邊笑道。
「小姐盡騙人,若是如你所說,那它應該更瘦才對。可是你看它,反而越來越胖。」流香才不信呢,這兔子整天待在孟攬月身邊,不是被抱著就是自己趴著,連動彈都懶。
輕笑,孟攬月撫著野兔子灰色的皮毛,長嘆口氣,「吃了這麼多好吃的,也到了你該奉獻的時候了。希望你還能繼續命大,活過來。」
看著孟攬月,流香不是很懂她想做什麼。一直都在擺弄毒物,然後用高衛的血解毒,也不知要試到什麼時候。
號角聲響起,兵馬回營了,孟攬月深吸口氣,然後抱著兔子離開醫帳。
身後,隨行四個護衛,眼下距離帝都越來越近,奉命保護她的護衛更是不敢離開寸步。
走至大帳,正好白無夜也快馬過來了。駿馬停下,他翻身從馬上躍下來,行雲流水一般。
看著他,孟攬月停下腳步,不禁彎起眉眼,「情況如何了?帝都的大門何時能打開?」帝都是重要之地,白天齊並不想以武力攻打下。
「支撐不了多久,帝都內的百姓已經幾近崩潰了。」這種情況,白無夜是樂見的,白天世即便再一意孤行,可是帝都之內百姓的數量卻是最多的。若是奮起抵抗,他以武力鎮壓,那這最後他可是落不到什麼好下場了。
「看你這麼有信心,我也就不擔心了。既然如此,那五哥就和我的滾滾談談吧。」抱著兔子,孟攬月打算今日用白無夜的血做實驗。
看向她懷裡的兔子,白無夜幾不可微的皺眉,「又不是人,至於整天抱著它么?」瞧它那享受的樣子,白無夜十分懷疑這兔子可能通人性。孟攬月說它是母的,但白無夜覺得她判斷錯誤,這就是個公的。
「我若是整天抱著個人,你確定不會殺了他?」孟攬月笑了,他這邏輯,實在好笑。
抬手勾住她頸項,白無夜帶著她往大帳走,「所以,孟大夫是想聽我說,現在殺了這畜生么?」
「不行,它可是做大事的。現在,得用它做實驗。」抱著兔子,孟攬月很是寶貝。
她說的是什麼,白無夜是知道的,只是,他心裡並沒有底。高衛的血是能解毒,可是他身體里的毒,並不是那麼容易解的。
進入大帳,白無夜抓著她的手抬高,孟攬月在他的臂彎下轉了一圈,然後便坐在了椅子上。
抱著兔子,孟攬月仰頭看著他,「五哥是想和我跳舞么?」
「男人不會跳舞的。」他微微搖頭,然後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無意識的舒展開身體,緩解疲乏。
「你這話說的真不好聽,好像跳舞是什麼惡劣的事情似得。在我那個世界,男人跳舞跳得好會特別受歡迎。而且還有一種雙人舞,就是男人和女人跳的,特別好看。」老古董,什麼都不懂。
白無夜依舊微微皺眉,聽她的描述,越來越覺得她所說的那個世界很奇葩。
「行了我不說了,別用那種眼神兒看我。給我點血,讓我的滾滾嘗嘗。你可一定得爭氣啊,那麼多毒物都吃了,也不差這一回了。」將懷裡的兔子放在桌子上,孟攬月摸了摸它順滑的皮毛,吃得好,這皮毛長得也好。
趴在桌子上,兔子也不跑不動,顯然是這段時間吃的太好,所以也懶得動彈了。
看著那兔子,白無夜也不由得搖頭,「被你好吃好喝的供著,它連逃跑都不會了。」
「我不也是這樣,眷戀於五哥的好和美色,整天累死累活還沒有工錢,卻也想不起來逃跑。」單手托著下巴,孟攬月一邊看著他,輕聲道。
薄唇微抿,白無夜拿出匕首,痛快的在手指上割了一刀,然後送到孟攬月面前,「好話再多說一點兒,日後我可能會把頭割下來送給你。」
笑出聲,孟攬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細口瓷瓶,接住他手指上流下來的血,「我要你的頭做什麼?就是要,也要你的身體。你可以把自己洗乾淨了送給我,我肯定笑納,並且會好好對待你的。」
笑看著她,手指在流血,但白無夜似乎也感覺不到了。
手指停止了流血,孟攬月也收回了細口的瓷瓶,抬手罩住兔子的頭,然後以食指撥了撥它的嘴,隨後它便張開了嘴,很是配合。
見此,白無夜不禁搖頭,實在太蠢了。
將瓷瓶的細口對準了它的嘴,然後緩緩傾倒,血也順利的流進了兔子的嘴裡。
似乎感覺到入口的東西並不是好吃的,兔子立即扭開了頭,不過嘴邊的皮毛上沾著血,顯然已經喝進去了。
拿出另一個細口瓷瓶,孟攬月盯緊了它,下一刻,兔子肥碩的身體忽然栽倒。
孟攬月迅速的掰開它的嘴,然後把細口瓷瓶里淡紅色的液體倒進它嘴裡。
淡紅色的液體已不是鮮血,是經過加工的,這種東西能解毒,解很多種毒。
兩個人不做聲,甚至屏住了呼吸,盯著那兔子,它還在呼吸,肚子起伏,卻是越來越緩慢。
白無夜無聲的嘆口氣,他就知道不會管用。他中的毒很複雜,怎會那麼輕易的就解開。
將近一刻鐘過去了,栽倒在那兒的兔子終是沒有緩過來,呼吸停止,死了。
摸著它的皮毛,孟攬月長嘆口氣,「還是沒躲過。」
「把它安葬了吧。」白無夜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畢竟整天抱著,即便它是個畜生,但孟攬月顯然是生了感情。
點點頭,孟攬月將兔子抱起來,心下不免有些難過。不過,眸子一轉,她看向白無夜,「你沒覺得時間拖延的很長么?那時你受傷,我手破開也中了招。我曾吃過那麼多的避毒藥,所以支撐了很久。但是我算過,如果我沒吃避毒藥的話,應當會立即就有反應的。可是剛剛,滾滾堅持了一刻鐘多,這就說明,這血是有作用的。不行,我得再弄來一些小動物做實驗。」
看著她,白無夜緩緩點頭,「你說了算。」
彎起唇角,孟攬月摸著已經死了的滾滾,它也不算白白送命,給了她很多啟發。
合圍帝都的大軍圍攏的更緊了,帝都內的禁軍曾出城發難,只是還沒鬥上兩個回合,他們就跑回去了。
對於帝都,白天齊是最了解的,比之白無夜了解的要更多。當年離開帝都時,白天齊已成年,不似白無夜還是個少年。
真想要進攻帝都,白天齊自是有法子,而且成功率相當高。
只不過,他不是要做焦土帝王,這帝都不能打。更況且城內那麼多的百姓,他要一個『仁』字,所以就更不能打了。
在這種圍困持續了一個月之後,帝都內的禁軍似乎已經崩潰了。先是一股禁軍離開帝都,直接卸下兵器然後直奔白天齊那邊而去。
聽說了這個消息,孟攬月就知道白天世要完了。
然而,這才只是剛剛開始。沒過三天,又一批禁軍離城,這次反而直奔白無夜這裡而來。
他們會來這裡讓人很是奇怪,可是見到了他們,也就不奇怪了。因為,他們是聽從一個人的命令而來的,這個人就是白天榮。
白天榮在一年前被白天世軟禁在府中,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他諫言白天世廢太子廢皇后。他們都和汪詡血脈相連,又怎麼能讓他們做太子做皇后。
而白天世沒有別的子女,只有那小太子一個,白天榮的諫言惹怒了他,直接就將他軟禁了。
眼下帝都內大亂,白天榮的軟禁也鬆了,他便直接秘密見了禁軍的一個副將,那是他曾經交好的朋友。
眼下,帶著自己的兵離開帝都投奔白無夜的,正是白天榮的這個朋友。
白無夜似乎對白天榮還算信任,所以也單獨見了這位禁軍副將,兩人不知在大帳里說了些什麼,總之,孟攬月再見到白無夜的時候,他看起來心思重重的。
撥著鬆散開的長發,孟攬月在白無夜面前踱步走了幾圈,但是他眼睛都沒動一下,顯然心思已經飛走了。
「五王爺,你魂丟了?」驀地,孟攬月問道。
回神,白無夜看向她,隨後道:「帝都內現在一團亂,雖是朝上已有多人勸諫白天世投降,但是也有一撥負隅頑抗的。而且,他們正在秘密布置,若是帝都不保,他們便護著白天世逃離帝都。」
「帝都現在被封鎖的固若金湯,他能跑出去才怪。」孟攬月搖搖頭,根本就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
「這幾個重臣可並非無能之輩,嘴上敢說,就自然有法子。帝都太大了,並不是每一處都能嚴守的住。帝都后的萬年山就是開國太祖的皇陵,那皇陵是什麼模樣誰也沒見過,只有大齊的皇帝才知道。在我看來,帝都可以不保,但白天世不能逃。」白無夜和白天齊的目的不同,他要白天世,要他遺臭萬年死無葬身之地。
「你是說,若是白天世想逃的話,會從那萬年山的皇陵里逃出去?」這大齊的皇陵孟攬月一點都不了解,所以也是理解無能。
「每年新年守歲之時,皇帝都會秘密進入萬年山的皇陵祭拜太祖。如何進去,裡面是什麼樣子,沒人知道。」所以,白無夜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五哥想怎麼辦?」看著他,無論他做什麼決定,她都支持,只要不去送死就行。
「不等他打開城門投降,必須得在他逃走時截住他。」這麼長時間,白無夜一直都是在顧及白天齊。他要一個『仁』字,所以他也不輕易出兵動手。
而眼下,白天世很有可能會逃走,白無夜自是不能等了。更何況,如果白天世真的不戰而降,白天齊是不會殺他的。
這不是白無夜所要的,他勢必要殺了白天世。
「進帝都么?這回若是想再進入皇宮,我估計就沒那麼容易了。」上次白無夜潛進皇宮險些要了白天世的命,他必定會加大布防。而且,皇宮本就是固若金湯的,白無夜所了解的,白天世要比他更了解。
「這次,我們或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去。」白無夜看著她,已經有了定奪。
挑眉,他說我們,顯然就是要帶著她了。
如此甚好,幾年前的皇宮一行,她可沒看夠呢。雖說地方不招人喜歡,但奢華是真的。
帝都的城門眼下由禁軍控制,但凡他們想,城門就會打開。
聖旨,眼下似乎已經並沒有那麼管用了,帝都之內成立了多個派系,簡直是一團混亂。
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商鋪皆關閉,白天也如宵禁一樣,街上除了快馬飛奔的禁軍,就沒有別人了。
禁軍開了城門,一行外人很容易的就進入了帝都內,穿了一身普通百姓衣服的白天榮就等在城內,見了白無夜也迅速的跑了過來。
「五哥。」見了白無夜,白天榮顯然幾分激動。
白無夜微微頜首,「人多眼雜,先離開這兒吧。」
白天榮點點頭,開城門的禁軍並不知道進城的是誰,只不過,眼下白天榮在這兒親自迎接,腦子聰明的或許已經猜出來了。
一行人快速離開,順著甬長的街巷穿行,最後,在一座大門緊閉的宅子前停下。
那宅子硃紅色的大門顯然刷了新漆,上面匾額上是暗金色的大字,丘府。
「這是、、、那個刑部侍郎丘司的家。」將罩在頭上的兜帽掀了掀,孟攬月看向白無夜,說道。
「嗯。」白無夜微微頜首,隨後示意白天榮去敲門。
「這丘司,可信么?」孟攬月倒是不放心,畢竟跪拜效忠了白天世那麼多年。
「那就要看,雲夫人的功力了。」白無夜垂眸看著她,顯然是讓她自己想想雲夫人到底有多厲害。
「說真的,我最佩服的就是她。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驚人。這丘司若是真聽她的枕邊風,那肯定早就生出背叛白天世之心了。」雲夫人,這個女人太不簡單了。她把男人都當成玩物,事實證明她不只是說說而已,真的做到了。
「那也得男人心甘情願的聽才行。」雖然雲夫人的手段很高,但是更重要的是,男人得聽信。
「五哥現在很不尋常啊,這種事都研究的這麼透徹。不知道,我的枕邊風好使不好使,五哥會不會聽。」笑看著他,這鹹蛋愈髮長進。
「聽,只要沒有綠帽子,說什麼都聽。」壓低了聲音,漆黑的眸子氤氳著若有似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