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就知如此

  再醒來,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呼吸之間還能聞得到他身上和著汗味兒的味道。


  翻個身,孟攬月無聲的長嘆,這鹹蛋,大概是真的去前線了。


  不過目前還好,他身上沒有傷,應該是沒有去打仗。


  戰爭,也不知何時才會沒有戰爭。戰爭害人,想天下太平真是艱難。


  「小姐,你醒了么?」驀地,卧室門口傳來流香的聲音。


  「嗯,進來吧。」伸展開雙臂,某處骨骼發出奇怪的聲響,她倒是覺得舒服多了。


  走進來,流香先把地上扔的到處都是的衣服撿起來,然後又拿來乾淨的衣服走到床邊,「小姐,一會兒去藥房么?柏前帶著小徒弟們過去,奴婢想新年剛過,藥房應該也不會有多忙,奴婢陪在小姐身邊。」


  坐起身,長發散亂的披在身上,也沒有遮擋住她身上那些紅紅紫紫的痕迹。


  接過流香遞過來的內衣穿上,孟攬月想了想,「不去了,今兒就在這莊園里待著,累。」


  流香不禁笑,「猜想小姐也是不會輕鬆。小姐,你疼么?」看著她身上那些痕迹,若不是她現在懂一些,還真會以為她是被虐待了。


  「流香這是思春了,若是想的話,你可以和柏前交往試試。你放心,若是你覺得不合適,我做主讓你們好聚好散。若是合適,我給你嫁妝,風風光光的出嫁。」穿著衣服,孟攬月一邊輕笑。


  流香幾分不好意思,「小姐不用操心奴婢,這些事情,奴婢自己來吧。」


  「不錯,有出息。」挑眉,孟攬月點點頭,當真不錯,比之以前可是大有長進。


  「向小姐學習。」流香撐開衣服,一邊回道。


  孟攬月很是滿意,這流香性情大變,早已不是初見她那時驚弓之鳥的小模樣了。


  穿戴好,孟攬月穿上靴子,任由流香收拾床鋪。自己則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新鮮的空氣也灌了進來。


  「美好的一天,這新年第一天天氣就這麼好,看來,今兒年頭不錯。」展開雙臂,孟攬月不禁深吸口氣,真舒坦。


  「是啊,太陽特別大,暖融融的。咱們西疆就是好,那帝都,現在想想一無是處。」流香將床鋪收拾好,一邊嘆道。


  「說得好。」帝都?沒任何好感,即便現在白天齊是那兒的掌權者,她也不覺得帝都有多好。


  用過早飯,莊園里只剩下護衛,柏前帶著小徒弟們去了藥房,這裡也顯得格外安靜。


  坐在亭子里研究手裡的葯,長發輕挽,孟攬月看起來也格外的溫順。容顏如花,如今溫順安逸,恍若一幅畫。


  流香坐在一邊看著,仔細的盯著她手裡的葯,也跟著一塊研究。


  驀地,留守在這裡負責保護孟攬月的護衛快步走過來,在踏上亭子的倒數第二個台階時停下,「王妃,屬下有事稟報。」


  「說吧。」看了他一眼,孟攬月繼續研究手裡的葯。


  「相爺來到西疆了,得知王妃在柯城,便直接轉道過來了。後天,就能抵達。」護衛沉聲稟報道。


  「老胡?他怎麼過來了?」眼下帝都應該很忙才是。


  「屬下不知。但,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護衛搖頭,他又怎麼知道呢。他接到的消息就是如此,至於胡桑做什麼,也不是他該過問的。


  「好,我知道了,你們準備一下,明天出城去接他。」放下手裡的葯,孟攬月也不禁高興,真是許久沒見到他了。


  護衛退下,對面流香忽然開口道:「胡公子、、、不對,是相爺。相爺來北方,想必是回草流城接鈴兒姑娘的吧。」


  「鈴兒還在草流城呢?把她接到帝都去,我覺得不現實,三哥不會同意的。在草流城時他就不同意,如今老胡是相爺,家裡有一個做過妓女的女人,這面子怎麼都是過不去。這鈴兒就是沒有一個背景,是個無名小卒。諸如我,名聲那麼壞,但是孟柏的女兒,就不算無名小卒。如今成了五王妃,人們也只是嘲笑一下五哥罷了。但鈴兒這種情況,老胡難做,那滿朝的人更該懷疑三哥是如何用人的了。嘖嘖,說來說去啊,還是帝都太麻煩。如西疆這種地方,白無夜一個人說了算,誰也沒辦法質疑。」一個朝廷,就有各種勢力各種分工,人員龐大,盤根錯節。


  「那這麼說的話,鈴兒姑娘不會去帝都了?」流香也不禁覺得鈴兒姑娘可憐,被賣到那種風塵之地,也不是她自願的。


  「去不成,就算老胡一意孤行,鈴兒姑娘也不會同意的。她是個好姑娘,對老胡更是情深意重,她是不會看著他陷入兩難的。」搖搖頭,不禁覺得這世道太過噁心。


  流香也嘆氣,這世上,受傷委屈的永遠都是女人。


  胡桑的隊伍很快就到了柯城,護衛出城迎接,然後便將他們帶到了城內的莊園。


  站在莊園門口,看著那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孟攬月就笑了。


  「相爺蒞臨,蓬蓽生輝。」看著他,雖還是那一身文雅的模樣,但儼然又有不同。


  「五王妃太客氣了,還親自在這兒等著我,若是被五王爺知道了,還不得生氣。」走過來,胡桑也笑,她和白無夜重新辦了婚禮,他是知道的。


  「得了,你又什麼時候怕過他生氣。走吧,進去歇歇,已經備好了酒菜,就等你來呢。」抓住他的衣袖,孟攬月扯著他走進莊園。


  「五王妃待在這裡享清福,真是讓人羨慕。五王爺何時能回來?我還要代皇上詢問詢問南周和大周的戰事呢。」慢步走,胡桑一邊看著這莊園,說道。


  「怎麼,你詢問了之後還準備派兵支援?這種官場上的話你在帝都說說就算了,在我西疆,可別這麼說,會惹眾怒的。」輕嗤一聲,孟攬月才不領情呢。


  「唉,論說話的藝術還得是五王妃,成功的讓我無言以對。其實南周和大周的戰爭越大越好,只是西疆距離太近,難免被波及。但有五王爺在,這西疆自然守得住。就是朝上那班人瞎操心,我若真不來走一趟,估摸著就得別人來了。依五王爺的脾氣,難免會生出什麼不必要的事端來。」胡桑邊說邊搖頭,而後又咳嗽了幾聲。


  「就是打仗唄,還能怎樣。即便最後西疆真的參與進去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早晚都有這一戰。這高衛,他不是個愛好和平的人,他不死,不會有安寧。」他針對白無夜,針對高斐,高斐又想完成他們皇室的口訓將大周收復回來。這種情況下,能安生才怪。


  「說的是啊,這高衛,不死不行。」胡桑點點頭,蒼白的臉上隱隱泛青。


  走進大廳,兩人坐下,流香很快的將熱茶送來。


  「你這次過來,不只是因為這個吧。回草流城了么?」看著他的臉色,孟攬月心下不由嘆息,他這身體真是特別糟糕。


  「還未回去。鈴兒是不會去帝都的,即便我有心想把她接去。我是因為其他的事情才會走一趟,刁文這個人,目前在北方出現過幾次。」喝茶,胡桑說著,一邊忍不住咳嗽。


  「刁文?他帶著一股蓋震州的兵是不是?」這個刁文,逃得特別快,原來跑到北方來了。


  「不止。粗略估計,他應該有兩萬的兵馬。這個刁文,家中有些錢財,在咱們大軍南下時,他的家人就莫名失蹤了,至今不見蹤影。」說起刁文,胡桑不由得放低了聲音,真是他的剋星。


  「這麼說,他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若是贏了,什麼都有;若是輸了,他找機會就跑,連自己家人的退路也準備好了。」真是,聰明啊。


  「決不能再讓他生事了,他有錢,有兵馬,眼下大齊剛剛穩定,必須得儘快斬草除根。」胡桑正是因為這件事,而且這頭目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刁文,他的死敵。


  「我知道你什麼心情,這麼多年,你也沒遇到過什麼勁敵,這刁文是第一個。論智謀,論奸險,你們不相上下。但是,有一件事你不如他,你不似他有個好身體。老胡,聽我一句勸,別再折騰了,你這身體,即將油盡燈枯了。」看著他,孟攬月一字一句的說,她的心情也很不好。


  看過來,胡桑愣了愣,「我一直都在吃藥。」


  「吃藥已經沒什麼用了,我把大還丹給你,覺得特別不適的時候就吃一顆。」即便她真是大羅神仙,對胡桑的身體也是沒辦法。他先天有疾,這麼多年來又不知保護,越熬越糟。


  「這大還丹是用來救命的,在我這裡,就成了日常用藥。看來,我這身體真是不行了。」胡桑笑笑,之後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今晚泡個熱水澡,然後我給你針灸。我再想想辦法,總是不能看著你早死。」胡桑所追求的,就是協助白天齊安邦治天下,若真是讓他什麼都不做,他估計會死得更早。


  點點頭,胡桑同意了。


  夜幕降臨,胡桑在熱水裡泡了很久,直至泡的感覺自己都要熟了才出來。


  穿著中衣回到房間,孟攬月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手上托著卷鎮,一邊看著他。


  「來吧相爺,看你好像被蒸了似得。」他本就臉色蒼白,被熱水泡的,那臉都成了紅色的。


  笑,胡桑走過來,坐在床邊,然後抬手掩住唇低低的咳嗽了兩聲,這才轉身躺下。


  站在床邊,孟攬月打開卷鎮,看了一眼躺在那兒的人,不由得搖頭,「可能會有點疼,但是也得忍著。」


  「是。」此時,胡桑倒是很聽話。


  取針,然後順著他的肩膀處開始下針,銀針穿過薄薄的中衣,直接扎進了穴位當中。


  胡桑也忍不住皺眉,有時一針,的確很疼。


  「過幾日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了,你就回草流城看看鈴兒姑娘吧。她一直待在那兒,也挺苦的。」彎身給他下針,孟攬月一邊說道。


  「嗯,會回去的。幸好有小陳一直陪著她,我倒是放心些。」陳明姝性子潑辣,一般人也欺負不了她們。


  「當年一時善心,如今自己得益。所以說,人還是要善良。」笑看他一眼,想起當年的事情,現在想想好像剛過去不久似得。


  「是借了孟大夫的光。」胡桑不敢居功。


  輕笑,孟攬月轉移他下半身,將銀針扎在他胯骨處,胡桑的雙腿不受控制的彎曲起來。


  「看吧,你這身體有多糟,我才下了一針,你這兩條腿都跟著起來了。」用手把他的腿壓下去,孟攬月繼續下針。


  但胡桑已經覺得雙腿開始抖動了,不受控制的那種。


  「還真是,我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胡桑也不禁笑,卻是笑的幾分無奈。


  「深呼吸,清空腦子,接下來我要在你頭上針灸了。」銀針下在他的腿上,孟攬月收手,開始準備在他頭上下針。


  深呼吸,胡桑隨後閉上眼睛,「身體輕鬆了許多。」


  「小小銀針,功效巨大。」取出尺寸最小的銀針,孟攬月手快且穩的下在了他的頭上。


  待把頭上扎滿了銀針,孟攬月站直身體,緩解了一下腰酸,然後在床邊坐下。


  「現在,你是名副其實的五王妃了,恭喜。」閉著眼睛,胡桑說道。


  「你這恭喜聽起來有點假,算了,不與你計較。倒是咱們朋友一場,你不該送些禮什麼的?」雙臂環胸,孟攬月掐算著時間,一邊淡淡道。


  「不知五王妃想要什麼賀禮?若是太值錢的,我也拿不出。」胡桑輕笑道。


  「沒什麼誠意,你那麼有錢,居然還說自己沒錢。」無言,他這就叫做哭窮。


  「我倒是有個生財的法子。」胡桑笑道。


  「說。」孟攬月看著他,這廝腦子好使。


  「你在這西疆開藥房的事我自從往北方走就聽說了,經過衛城時,我還特意去見了夏老爺。這夏小姐已經找到了乘龍快婿,但是在成親前,夏老爺打算帶著夏小姐再來拜訪拜訪五王妃。」說起這個,胡桑不禁笑。


  「所以,這夏老爺也聽說我開藥房的事兒,打算贊助一筆?」看著他笑,孟攬月就猜到了。


  「沒錯。這夏老爺的乘龍快婿乃是枝州三城的太守劉保的長子,這商家和官家結親,總是矮上一截。」說起這個,胡桑也不禁嘆道。


  「真沒想到,這夏老爺還挺有本事,居然把女兒嫁給了太守家。」這倒是讓孟攬月很是意外。


  「夏家有錢,商行遍布大齊,如今更是風頭日盛。但這夏老爺為人低調,即便去了帝都,他也是從不露面,也不見任何訪客。」說起這個,胡桑是佩服的。白天齊得天下,除了莊家提供了錢,這夏家亦是出了不少。


  「聰明人。」孟攬月也點點頭,猖狂是沒好處的,但低調卻是安穩駛得萬年船。


  驀地,頭頂忽然冒出響聲,房上的瓦被踩碎的聲音。


  孟攬月抬頭看上去,床上的胡桑也睜開了眼睛。


  下一刻,又幾人上了房頂,然後便打在了一起。


  微微皺眉,孟攬月看向胡桑,「相爺你猜,這人是來殺我的還是殺你的?」這段日子,柯城可是安寧的很。


  「一路上我遇到不少這種事情,看樣子並不是要殺我,而是探消息。」房頂上的打鬥落到了院外,這來人功夫不錯。


  「看來,還是你的命比較值錢,不敢輕易的拿。」孟攬月笑笑,隨後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就看見不遠處纏鬥的人。護衛將那黑衣人團團圍住,但那人功夫不錯,他們一直沒能抓住他。


  「銀針。」喊了一聲,那邊護衛似乎也想起來他們隨身帶了帶毒的銀針。下一刻,數十根銀針齊發,那人閃躲,但是又怎麼可能躲得掉。中招了,下一刻就倒下了。


  關上窗子,孟攬月轉身回到床邊,俯身開始為胡桑撤針。


  不過片刻,護衛便進來了,「王妃,相爺,人已經死了。但是,這人身上沒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看起來,不像高衛的人,也不像高斐的人。」


  「算了,我知道是誰。」胡桑揮揮手,不甚在意。


  看著他,孟攬月搖搖頭,「還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若真缺胳膊少腿兒了,也別來找我。」


  「真是無情啊,這若是五王爺受傷了,五王妃還是這個態度么?」胡桑邊說邊嘆氣。


  「你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舒坦。」心頭咯噔一聲,孟攬月盯著他,眉頭也不由得緊皺起來。


  看著她,胡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亂說的,你別當真。」


  「張莽,進來。」手上快速的撤針,隨著守在外面的張莽走進來,孟攬月也撤完了針。


  「王爺怎麼樣了?這兩天,邊關戰事,咱們也被波及了是不是?」這些人,一個字都不說,但他們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張莽略有為難,想了想,然後道:「稟王妃,王爺回來的那天,調集了所有在西疆的護衛。聽其中一個兄弟說,王爺和高斐聯手,潛入了大周。」


  深吸口氣,孟攬月看向胡桑,「我就知道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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