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魏蘿坦言
周皇后歇息完了,不能一直留在乾清宮裡待著,回了自個兒的正陽宮。
昭華道:「母后歇息吧,女兒在這兒守著。」
「不,還有事兒呢。」周皇后叫來顏庭陸,「恪貴妃被貶為昭媛,皇上卻沒說仍舊按著貴妃的儀制,既然如此,咱們也別太客氣,去將景福宮中一些違制的東西全數收回,宮女僕從,按著昭媛該有的給她。」
這麼一段話說下來,再加上今天跪諫體力透支,周皇后臉色十分不好看。
昭華不無擔憂,「母后,您感覺如何?」
「老樣子,不必擔心。驥兒一會兒說不準就要過來,」周皇后閉上眼,靠在床頭,遮去眼中思量,「就說我睡了,讓他去跟你父皇請罪,你也別在這守著,這裡有顏姑姑足夠了,你去一趟壽康宮,送景豫出去吧。」
「女兒知道。」
昭華也沒讓弟弟跑這麼多路,派人中途截住太子,傳達了周皇后的中心思想。
太子答應的很爽快,他心中非常愧疚,自己沒聽周皇后的話,害的母后受苦,更恨得也非賀貴妃母子,而是皇上。
若不是皇帝縱容賀貴妃一系,哪會有今天的事兒!
面上還是不露聲色,乖乖去認慫。
昭華在太子一把辛酸淚跟皇帝抱頭痛哭的時候已經到了壽康宮。
太后也有些疲累:「昭華來了,正巧,你送你妹妹出宮去吧。」
朱承瑾與昭華攜手出門,二人帶的侍女都不多,只一兩個心腹。
昭華道:「母后覺得,這案子既然我們倆也插手了,以後接觸政務的時間只會更多,弟弟還小,長姐任重。」
跟太后的意思差不多,朱承瑾道:「皇祖母剛才正提到你的婚事,你自己如何打算?」
「到底是訂了親的人,也開始關心起我的終身大事啦。」昭華打趣,滿意的看到朱承瑾面上羞紅。「放心吧,母後有安排,我看那意思,怕是想要周家尚主。」
周皇后的母家,向來是勤勉克己,出不了什麼十分紈絝的人。
但是周家作為太子公主的外家,更不能招搖,就註定了無法太有建樹。好在周家樹大根深,不在乎蟄伏低調,將昭華嫁在周家,或許周家會被人嫉恨一陣子,但是有了長公主做保命符,無疑是對昭華、周家都好的一場聯姻。
「皇伯父不是說,要姐姐自己挑選夫婿嗎?」皇上很奇怪,他不寵皇后太子,卻對女兒極為溺愛。
「你是了解我的,我這種人啊,情情愛愛不過過眼雲煙,」以昭華的思想,其實很是理解不了為何章迎秋那麼愛聞衍之,「我身為長公主,有我自己的責任,很多時候,這種責任甚於我的性命。」
朱承瑾一直以為自己的責任就是帶大朱承儒,鬥倒府中丁側妃,如今一看,往日眼界著實窄了,心中竟奇異般有一股熱血沸騰之感,「責任啊,權利啊……」
「權利這東西,只有握在手裡,才能說不重要。」宮門口,昭華停下腳步,「就是父皇,難道不會被束縛住?人生總有身不由己,權利是一種能讓這些身不由己變得少一點的東西。」
景豫郡主慶幸穿越以來,祖母慈愛,瑞親王不算太糊塗,還有周后太子一系的清明,不然按著她先前心思,如今境況恐怕不妙,遠的不說,楚清和這樁姻緣雖不是她自己求來的,但是也絕對是難得的好姻緣了。前面的聞衍之,若不是端雲等人搗鬼,二人真的走到了一起,不管聞衍之心思如何,總歸也會相敬如賓,平淡一生。
比較朱承宛、朱承清等人,朱承瑾的命途也算是順遂了。
「朝局波詭雲譎,你我二人都不過是其中一葉小舟,隨之浮沉。」昭華笑道,「妹妹回去吧。」
「姐姐好好照顧皇後娘娘,也要小心自己身子,別熬壞了。」
姐妹二人分別,朱承瑾回府,朱承清正等著呢。
並且朱承清覺得,今日的郡主,與往日不同,變化微小,但是朱承清敏銳的感覺到了。「妹妹這幾日辛苦。」
「正要找清姐姐說話,皇祖母讓咱們再找陸夫人一敘。」
陸大人在朝中頗有人脈,陸夫人魏蘿又是國公府嫡女,為了不多事,不願意說出當年事情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如今不同了,賀貴妃——不,是恪昭媛慘敗,陸大人因為族弟陸奎也受到了牽連,正是尋求幫助的時候。
何況朱承瑾還參審了此案。
短短時日,風水輪流轉。
最起碼魏蘿時隔多年再次登門瑞親王府的時候,態度已然謙卑不少。
瑞親王府本就布置奢華,只是沈王妃在的時候沒那麼多金玉之物,更顯得典雅,沈王妃去世后,魏蘿第一次來的時候,這裡被丁側妃布置的不像王府,像個金鋪。郡主回來之後,將府內一些東西添添減減,如今看著,清爽許多。
魏蘿上次,的確有輕慢遷怒。此次再來,是萬分不敢掉以輕心。
即使朱承瑾朱承清姐妹親自出來迎接,魏蘿也是客氣道:「郡主、縣君太過客氣,令我惶恐。」
「陸夫人千萬別妄自菲薄,您是魏國公家的嫡女,算起來還是咱們長輩。」厚著臉皮認親戚這事兒,景豫郡主已經得了太子真傳,毫無心理壓力。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眾人躲陸家還來不及,郡主的客氣親近,就尤為珍貴了。
魏蘿到府這個消息,在丁側妃心上如同狠捶了一下,她忙問道:「陸夫人如今在哪兒?」
身邊奴才恭恭敬敬道:「正在郡主院子里說話呢。」
「給我收拾一下,我要去拜見郡主。」丁側妃說著,便將梳妝盒拿出來,但是周圍奴才卻一動不動,「反了你們了,都聾了是嗎?」
「側妃娘娘好大的火氣呀,」門外悠悠扭著腰肢進來的,正是秦庶妃黛瓊,「這是要往哪兒去?」
王府里情勢現在是一天一變,王爺今兒念舊,想起丁側妃了,奴才們就討好丁側妃。明兒被太后訓斥了,黛瓊就得幾天寵,奴才們再去巴著黛瓊。過幾天有喜歡新人了,剛進府里的幾位夫人姨娘就被寵愛幾日。
這些女人們爭風吃醋不太累,可把牆頭草奴才們給累得不行。
最後一看,還是郡主可靠。
所以丁側妃這兒,算是門庭冷落許久了。這次秦庶妃來,也不是為了嘲諷或是聊天,而是接到了崔然的話,讓她攔住丁側妃。
丁側妃要走,黛瓊要攔著,二人一時膠著住了。
那廂魏蘿早已經將自己的事情說出。
「當年御醫民間神醫,不知道找了多少,依舊去不掉,只說是金簪利器,可能沾到了不幹凈的東西。當時都以為,混進了泥土砂石,疤痕總會痊癒的。而後張庶妃死了,這案子,也就沒人再問。太後娘娘寬仁,一直惦念我這道疤痕,可惜啊,好藥用了不計其數,毫無效果。再然後便是宮內蘇美人毀容,偶然一次進宮遇見蘇美人,我才發現那疤痕與我的太像。」
魏蘿緩緩道來,十幾年,一個注重容貌的女子,成日里頂著一道可怖傷痕行走,心早已痛的麻木了。
「世上沒有如此湊巧之事,蘇美人與我算是同病相憐,肯與我說些事情。比如當日,她實在是沒有出言頂撞,只不過是賀貴妃……也就是如今的恪昭媛故意找茬,手指頭上戴著尖利無比的金護甲,才成如此。金簪、金護甲,不瞞郡主,我家中也有被金器划傷的,也都沒有如此可怖的傷痕,而貴府丁側妃一系,與賀,與恪昭媛交往過密。」魏蘿彷彿看穿一切,卻又不能明說,「當時的貴妃,說句大不敬的話,如日中天,我哪裡敢與之爭鋒?再者說了,這兩件事,又哪來的證據呢?」
「多謝陸夫人坦言相告!」朱承清今日總算是見到曙光了,站起身對魏蘿行了一個大禮。
魏蘿趕緊連說不敢當,眼神移向朱承瑾,「我今日前來,還有個事兒想詢問郡主。」
人家那麼出力的坦白,總不能就為了跟你景豫郡主打好關係,必有所圖。
「陸夫人請說,能辦到的我不會推辭。」這話說出來,不管魏蘿如何,朱承清心中一暖。
「郡主既然監審賣官鬻爵一案,不知皇上……有何處置?」
朱承瑾笑道,「夫人只管放寬心,陸大人與此案有沒有關係,皇伯父心裡清楚的很。」殺了幾個官了,總不能把朝廷上有牽連的都給宰了吧,那上朝的時候位置得空出一半。所以像是陸大人、章青雲這些人,貪的少,多數都是底下人孝敬,沒說清楚具體是幹什麼的,又跟吏部牽扯不到一起去,又屬於皇上心腹,大概都是小懲大誡。「不過,總歸那個陸奎也攀咬出了陸大人。」
「今日隱約聞言,皇上對齊郡王的懲罰,變了?」消息還沒傳到王府和魏蘿的耳朵里。
「齊郡王有失察之則,估摸著就要下旨了。」朱承瑾平緩道,「齊郡王尚且要割肉,夫人還得勸勸陸大人,長痛不如短痛,該吐出來的,就別再苦苦藏著掖著了。」
魏蘿被這話說的心中大驚,道:「多謝郡主,此等恩情,我與夫君自當牢記在心。」
「夫人暫且慢走,」朱承瑾攔下要起身的魏蘿,「還有一件東西,勞煩夫人過過眼。」讓滿堂捧著一個長方盒子過來了。
朱承清早就覺得此案不簡單,自然多加調查,前幾日在周皇後面前說過後,朱承清便派人以瑞王世子的名義調了當年張庶妃的案子檔案來,口供證詞,還有物證。
要讓魏蘿看的那東西,正是已經蒙塵的金簪,乾涸的血跡滲透其中,斑斑點點充斥著一股陰寒。
魏蘿這一早晨自剖傷口多次,也無妨礙了,接過金簪,道:「正是這一支!」她印象可是太深了,「聽聞這簪子出自專為宮中打造金飾的璞玉坊劉金的手藝,芙蓉並蒂栩栩如生,枝葉紋理,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朱承清鼻尖微酸,二話不說跪了下來,「夫人大恩,朱承清銘記於心。」
魏蘿哪能真的讓婉和縣君給自己下跪,扶起來還忙道:「縣君折煞我了,郡主日後若有何不解,只管再傳我問詢,如今我先回去與夫君說些事兒。」
朱承瑾知道她歸心似箭,與朱承清一起送她到了門口,給足魏蘿的臉面。
朱承清得知這一切,彷彿一下子鬆懈下來,朱承瑾不得不提醒:「清姐姐,事情只是開了個頭,咱們明日便找這個劉金問話如何?」
「妹妹辛苦到今天,我實在是……」朱承清心裡知道,朱承瑾壓根不需要管這事兒,反正有沒有張庶妃的案子,丁側妃也是鬥不過郡主的,但是朱承瑾肯這麼幫她,不論是為了什麼,她心懷感激。
二人還沒說完,便聽得身後傳來朱承宛的聲音:「二位妹妹這是做什麼呢?站在府門口,也說給姐姐聽聽?」
朱承宛到場,朱承瑾朱承清二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說話,場面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幸好景豫郡主道:「宛姐姐這是要出門?」
「是啊,」朱承宛的馬車已經等在了門口,「聽聞明兒津北侯夫人要來府里做客,我特意去取我新做的一套首飾頭面。畢竟我可比不上妹妹,用度都是宮中賞賜,專人打造。」又向朱承清道,「可是我怎麼聽著明兒妹妹要出門,那可真是不巧,咱們姐妹二人不能一起面見津北侯夫人了呢。」
朱承清心情不錯,弱柳扶風的模樣,臉上卻含笑低聲道:「姐姐可不是要放心了嗎,但是我得提醒姐姐一句,我能搶你的東西一次,怎麼就不能搶第二次呢?」
若不是朱承瑾站的近,還真以為這兩個人說什麼姐妹私房話呢,看錶情和樂融融。
一再想到這二人爭奪的原因,朱承瑾不由頭疼。
朱承宛這次確實大度極了,「妹妹,這次可是父王承諾的我,」瞥一眼朱承瑾,「怕是你想搶,也搶不走的。」
「是嗎?」朱承清才不會看著朱承宛病弱就讓她,「只是,郡主看清了姐姐是什麼樣的人,父王也不知何時能看清楚。」
「那也比罪婦之女好。」朱承宛臉上一直充斥著一股虛弱的蠟黃色,這句話也輕飄飄的。
朱承清奇道,「罪婦之女,對了對了,宛姐姐的生母王氏,如今還被禁足呢吧?」
這二人要不是顧忌著是在王府大門口,估計都能撕起來。
朱承瑾道:「好端端的,說起這些做什麼。宛姐姐要去拿什麼,就趕緊去吧,清姐姐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就是了。明日你們倆在家裡接待津北侯夫人,我去辦事兒,清姐姐覺得如何?」
「那就得多多勞煩郡主了。」辦事兒自然是找劉金,朱承清誠懇一謝。
朱承宛卻是心底暗喜,景豫明日不在,更沒人幫著朱承清了。
卻完全忘記,朱承清第一次搶走她進宮機會,也是沒人幫忙的。
朱承瑾與朱承清各回各院,剛進院門要說一句「這一天累的」,話沒出口,崔然就道:「主子,皇上將齊郡王改封勤思郡王的旨意下來了,還有件事兒。」
「崔姑姑但說無妨。」
崔然四處看了看,將侍女全部遣了下去,道:「勤思郡王府里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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