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友善的姐姐
門是輕掩的，左琋推門而入。
相談甚歡的一家人驟然停了下來，紛紛看向她。
陸曼芸一見左琋，笑臉瞬間沉下來。
艾啟濤嘴角抽了抽，最後笑道：「小琋回來啦，怎麼沒有打個電話通知一聲，我好叫人去接你啊。」
「沒事，庄煜送我回來的。」左琋換了鞋，叫了陳嫂，「陳嫂，麻煩你幫我把行李拿上去，謝謝。」
陳嫂對左琋還是有點忌憚的，畢竟她知道自己一直把家裡的事情偷偷彙報給陸曼芸。
只是今天左琋這麼客氣，她倒有點受寵若驚。
「二小姐客氣了。」陳嫂接過行李，便提上了樓。
左琋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對面那個有著一頭俏麗短髮的清秀女子，她淺淺一笑，「雖然只是兩年前在醫院匆匆一瞥，但我還是認得出來，這是艾雯姐姐吧。」
艾雯薄唇微揚，「是，小琋。難得你還記得我。當年，可真是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
「瞎說什麼呢。」陸曼芸打斷了艾雯的話，「當年只不過是一筆交易，一場買賣而已。她是自願的，也拿到了應有的回報。」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艾雯不悅的皺起了眉頭，「不管怎麼說，我跟小琋是親姐妹，我身體里還流著她的血。如果不是她，我哪能坐在這裡跟你們說話？可能，我早就化成了一坯黃土了。」
「你這孩子，叫你不要說這種話，你怎麼還說……」陸曼芸真是又氣又憐又難過。
艾雯主動走向左琋，坐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很誠懇的說：「小琋，你不要聽媽胡說八道。反正你的這份恩情，我是記在心裡了。你是我的妹妹，我有生之年，都會愛惜的妹妹！」
左琋聽到她這般動情的表白，她再不喜歡厭惡陸曼芸，可對眼前的這個柔弱卻真誠的女子無法厭惡起來。
她反握住她的手，「你都說我們是姐妹倆，就不要這麼客氣，不然就見外了。」
「那就好。」艾雯笑的很是燦爛，很好看。
那雙眼睛，很透徹，很明亮。
至少，在這雙眼睛里，左琋沒有看到一丁點雜質，純凈的跟天上剛落下來的雨水般。
陸曼芸一直盯著那緊緊的握在一起的手，眉頭皺的跟揉成團的紙，怎麼也舒展不開。
「小琋啊，你不是說小庄送你回來的嗎？他人呢？」艾啟濤看到她們姐妹相處融洽，心裡倒是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他也怕左琋對艾雯不友好，也怕艾雯排斥左琋。
畢竟，一個是從生下來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兒，一個是他現在需要巴結依靠的女兒。
這前的事本來就讓他頭大，好不容易有所緩和，他可不希望再有別的事來讓他頭痛。
左琋回道：「他有事，送我到門口就走了。」
「你也真是的，怎麼不請他到家裡坐一坐，至少喝口茶啊。」艾啟濤略有些責備。
「你沒聽到人家說忙嗎？」陸曼芸冷哼了一聲。
艾啟濤聽到她這語氣和態度，不悅的看了她一眼。
艾雯也皺著眉頭，「媽，您怎麼能這麼說話呢？小琋是我妹妹，也是爸爸的女兒，我們是一家人，您就不能好好的對她嗎？」
「哼，我是想好好對人家，可人家呢？把你小姨告了，還要坐牢。你問一下，她有沒有把我們當成她的家人？」陸曼芸真是氣死了。
先是艾啟濤護著左琋，現在她的親生女兒也護著！
搞得她成了不懂事的人，成了罪人！
「那是小姨做錯了。不管怎麼樣，她也不該推妹妹。現在不是緩刑嗎？只要小姨安分一點，說不定就沒事。」
「你……」陸曼芸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忿忿的站起來甩手上了樓。
艾雯看了一眼生氣離開的陸曼芸，側過臉看著左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媽就是這個樣子，你不要跟她計較。」
左琋真的很意外，這個所謂的姐姐居然一直幫著她說話，還把陸曼芸氣成那樣。
為什麼陸曼芸這樣的人，能生出艾雯這麼善良的女兒？
「嗯。」左琋點頭。
「看到你們姐妹倆相處融洽，我也就放心了。」艾啟濤也不再陸曼芸，很滿意的看著對面的一對女兒。
艾雯笑道：「難不成爸你還以為我跟妹妹一見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嗎？我可一直記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撇掉哪一個身份，我都會好好對她的。」說著，她真誠的看著左琋。
面對那樣的一雙乾淨的眼睛，左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爸擔心也是正常，還好，我們沒有讓他這種擔心延續下去。」左琋開著玩笑。
「你說的是。」艾雯附和。
艾啟濤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你們能這樣想，就好了。我去看看你媽。」說完便起身上了樓。
難得的，左琋見到艾啟濤笑的這麼的爽朗。
她不得不對這個姐姐刮目相看，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陸曼芸回到艾家，也應該是艾雯的功勞。
夫妻倆之間有矛盾，做子女的是最好調解的。
調解不好，那也不會撕破臉皮。
調解的好，破鏡重圓也不是不可能。
「對了，我聽爸說，你是大畫家禕姮對不對？」艾雯拉著左琋的手就不放。
左琋有些不太習慣別人這麼一直拉著她的手，但看到那雙充滿熱情的眼睛，她也不好意思甩掉她的手。
只是微微一笑，「哪裡是什麼大畫家，不過大家抬愛而已。」
「好啦，你在我面前可不要說這種官腔話。其實，我以前也想學畫的，不過媽讓我去學鋼琴。說學琴的女孩子更加穩重端莊，優雅大方。所以，我就去學了。不過小姨去學了畫畫，每次看到她畫的那些美麗物體，我就很羨慕。」她陷入了回憶。
左琋靜靜的聽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後來我生病了，連鋼琴也不能碰了。如果不是你，我這輩子就真的再也摸不到鋼琴了。你看那裡，我回來后，爸就把鋼琴又給擺出來了。」艾雯指著前面窗口那個地方。
左琋順勢看過去，真的有一架鋼琴。
剛才居然沒有注意到。
「小琋，我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讓我的生命得到了延續，謝謝你讓我還擁有這樣一個溫馨的家，謝謝你讓我還能看到藍天白雲，還能觸碰我的琴……總之，千言萬語，我真的很感謝！」她的眼裡微微有些濕潤，閃爍著點點的淚花。
左琋注視著她久久，「傻瓜，都說了是一家人，真的不用感謝！真要謝謝，就謝謝老天吧。謝謝老天爺讓我們用那樣的方式相遇，讓我回到了艾家，讓我們還有姐妹之情。」
「嗯，謝謝老天爺，讓我遇到你！」艾雯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抿著唇笑著點頭。
「好了，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了。」
「嗯。」
收好了情緒之後，艾雯說著她這兩年在國外休養的事情，講的眉飛色舞，聽得出來她的狀態是真的很好。
對於這個女子，左琋有說不出來的感覺。
「其實，我男朋友當年也是繪畫的。不過後來，他從尼威學校出來，就去經商了。但是他現在沒事也會去寫生，家裡掛著的，都是他自己畫的油畫啊，國畫啊，各種畫都有。」說著男朋友，她臉上洋溢著戀愛中小女人的嬌羞樣。
左琋有些驚訝，「你男朋友也是尼威大學的？」
「對呀。他長的可高可帥了。本來他是準備跟我一起回來的，不過那邊的生意還沒有處理妥，所以我就先回來了。他昨天跟我通話說明天可能就回來了。到時，你們應該一定有很多話聊。」
提起自己的男朋友，艾雯就更加的柔弱了，讓人想要保護。
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會讓艾雯有這麼幸福的笑容。
尼威大學……
呵，說不定還真有可能認識呢。
兩人聊的很暢快，大多都是艾雯在說她那位很不得了的男朋友。
左琋靜靜的聽著，偶爾會接一下話。
「看到沒，她們相處的多融洽，你就不要再為難左琋了。曼莎的事，怪不得她。」艾啟濤關上了門，語重心長的跟陸曼芸說自己的看法。
陸曼芸沒好臉色，「怪不得她？哼，從她回來，我們哪一件事順過？我媽，我爸，還在曼莎，哪件事跟她沒有關係？我看她就是故意回來報復的！現在假惺惺的，我就怕她害了雯雯！」
「這話你可說錯了。我跟你說過，媽的事，我也在，我也沒事，這並不能說明是左琋做的，況且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是她做的。至於爸，那就更怪不到她頭上去了。爸做了那些事，也得罪了不少人。曼莎那也是咎由自取，要不是左琋自我保護的好，曼莎可能就不會緩刑三年了！」
「艾啟濤，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為什麼一直要幫著她說話？就因為她跟庄煜上過床？我告訴你，我陸家的事，就是她害的！想讓我好好對她，沒門！」陸曼芸氣的瞪大了眼睛。
這段時間，她為了爸的事，還有陸家的事操碎了心。整個人都蒼老了不少，比起現在的年齡看起來更老。
她那天坐在鏡子前，居然看到兩鬢的白髮都多了不少。
眼角的皺紋，也深了許多。
她，終究是老了！
艾啟濤也來了火，「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難聽，你講不講點理？你還沒有雯雯懂事！」
「我是不講理，我說話就這麼難聽了。你要不愛聽，你跟我離婚啊！就讓雯雯好好評評理，看看這些事情，到底怪誰，到底是誰做的！」
「你是不是瘋了！雯雯現在希望我們一家人和睦，你現在還去讓她評理？陸曼芸，我告訴你，你最好給我收斂點。在雯雯面前，你做好你的角色！還有，我警告你，你對左琋客氣點，否則……」
「否則怎麼樣？你跟我離婚啊！哼，你為什麼不離？艾啟濤，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著什麼。你不替我爸跑路，就是記恨他當年不肯把陸氏的產業交給你！你現在巴不得陸家垮吧。你再通過左琋那個賤人攀上莊家，然後擠進四大家族之列，從此風光無限，至高無尚是不是？呵，艾啟濤，我萬萬沒想到，幾十年後我才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夠了！」艾啟濤一聲怒吼。
陸曼芸的喘著氣，紅著眼睛瞪著他。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一口粗話，這該是你說的嗎？陸曼芸，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老婆！我要是過的不好，你也別想過好！哼！」艾啟濤氣的額頭青筋暴起，甩門去了書房。
砰的一聲，終於打擾到了樓下談的正歡的兩人。
艾雯停了下來，望著樓上，「他們又吵架了。」
左琋看到艾啟濤那急步的樣子，淡淡道，「你要不要上去勸一下？」
「也好。」艾雯沖她抱歉的笑了笑，「小琋，因為外公家的事，媽最近也挺煩。可能她把氣撒到你身上，讓你受了委屈，我代她跟你道歉。」說著站起來，竟對她彎了腰。
左琋一震，立刻站起來扶起她，「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啊。別想太多了，我沒事，你還是去勸勸小媽吧。」
「好。那晚點我們再聊。」艾雯拍了拍她的手。
左琋點頭，「好。」
看著艾雯的背影，左琋的眉蹙了又蹙。
從剛才的談話中，她清楚的感覺到艾雯並不是個心思深沉的女人，跟她說話就似掏心掏肺一般。
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聊了這麼久，她的眼睛除了純凈就是真誠，完完全全看不出來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她的言語中，沒有一點浮誇，也沒有一點含沙射影。
假如這個女人剛才所表現出來的全是裝的，那她不得不配合她的功力。
如果她是裝出來的，那麼這麼女人，更是一個厲害的角兒。
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
。
艾雯上了樓，推開陸曼芸的卧室門，就看到陸曼芸坐在床上捂臉哭。
「媽，你這是怎麼了？」拿著紙巾盒坐到她身邊，抽了幾張紙，放到她手裡。
「還不是你爸！」陸曼芸拿過紙巾擦著眼淚，抽泣道：「當年你爸在外面亂搞，還留下了一個賤種。現在處處為了那個賤人，哪裡把我們放在眼裡了？雯雯啊，你千萬不要跟那個賤人走的太近了啊。如果不是她，你外公外婆，還有你小姨，怎麼可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艾雯皺起了眉頭，「媽，跟你說了這些事不是小琋做的。你說她哪裡有那麼大的本事？媽，小琋不是那種人。」
「你還替她說話！」陸曼芸揚聲，紅著眼睛含著淚，「她到底給你們父女倆灌了什麼迷魂湯，為什麼你們都相信她，都替她說話？」
「媽，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再咄咄逼人呢？」艾雯苦口婆心。
陸曼芸冷笑，「一家人？你去問一問她，她有沒有把我們當一家人？你再去問一問她，陸家發生的事情，到底跟她有沒有關？」
艾雯張了張嘴，最後只是嘆了一聲。
見女兒沉默了，陸曼芸止住了淚水，看著她有些歉意，「雯雯，對不起，媽不該對你發脾氣。」
「媽，好好跟爸過日子，這種時候，千萬別讓人看了笑話。」艾雯語氣驟然變得深沉。
「是是是，我剛才太過衝動了，一時忘記了你的忠告。唉，我一看到那個賤人我這心裡啊，就控制不住。」陸曼芸閉上眼睛，努力的平復著自己波動的心情。
艾雯見狀，握了握她的手，雙眸直勾勾的望著她，「媽，好好對小琋。」
陸曼芸下意識的又要拒絕，可是看到女兒那雙清澈的眼睛，她拒絕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艾雯總算是笑了，「那趕緊去給爸道歉。以後啊，別總發脾氣，你看看，哭的多難看。記住，今天是最後一次哭，一會兒下樓的時候，我要看到我那個美麗漂亮，雍容貴氣的媽媽。」
「你這丫頭，就屬你最會哄我開心了。」陸曼芸破涕為笑。
「好啦，我去看看弟弟醒了沒。」
「嗯。」
陸曼芸做了一個深呼吸，便坐到鏡子前，好好的看著鏡中那張老臉。
女兒說的沒錯，她不應該發脾氣，不應該！
。
破天荒的，晚餐之前陸曼芸還叫艾昀恆跟左琋玩。
左琋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當那小小的人兒跑向她，撲進她懷裡的時候，她真的是有些手足無措啊。
「看，咱們小恆恆真是喜歡你這個二姐。」艾雯打趣著。
左琋看了一眼陸曼芸，雖然表情依舊有些僵硬，看她的眼神還是不和善，卻沒有多說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姐，二姐，玩，玩。」艾昀恆拉著左琋的手，指著客廳專門給他收拾的一片樂園，讓她跟他玩積木。
左琋看著那小小的手，肉肉的，軟軟的，碰著她的手，似碰到她最柔軟的心。
拒絕不了這麼天真可愛的孩子，便跟著他一起去玩積木。
「媽，你看，昀恆多喜歡小琋。在小孩子的眼裡，住在一起的，便是家人。所以，放下成見，好好跟小琋相處。其實，我也多喜歡她的。」艾雯坐在陸曼芸身邊，笑眯眯的看著那倆姐弟。
陸曼芸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嗯」了一下。
正跟艾昀恆玩的左琋也聽到了這話，她這心裡並沒有很舒暢，反而像在水裡，被四面的水壓過來，越來越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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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雯？」庄煜品味著這個名字。
左琋點頭，「艾啟濤和陸曼芸的女兒。她給我的感覺簡直太怪異了，總之，不太對勁。」
「你應該知道，物極必有妖。」
「正是你說的這個意思。所以，她對我越友好，我越覺得這中間有什麼陰謀。哈哈，你說我們是不是想太多了？」左琋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庄煜的聲音沉沉的，「艾啟濤和陸曼芸都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他們生的女兒，也不見得會很好。不管如何，你都得堤防著。越是這種看起來無害的人，越……」
「我知道，越是看起來無害的人，殺傷力越大嘛。阿炎不就是這種人么，我記得的。」左琋笑。
「知道就好。」庄煜把西瓜切成一小塊放進水晶碗里，放了一個勺子端給她，「我覺得你應該搬離艾家。」
左琋接過碗，舀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裡。
瓜汁多又甜，冰鎮過後很是爽口，「現在有這麼讓我疑惑的人出現在艾家，我怎麼能搬走呢？況且，艾啟濤和陸曼芸又和好了，我這裡不舒服啊。」
「所以，你承認你是想破壞艾啟濤和陸曼芸的婚姻了？不對，是破壞陸艾兩家的關係。」庄煜目光幽幽的看著她。
左琋不否認，「對啊。」
庄煜眯了眯眼，「那馮麗珍，陸立國，三市醫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