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心裡住著一個人
手機那頭先掛斷,緩緩虛弱的沿著窗幕蹲下,漸漸地將自己用力抱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心內卻在被劇烈的拉扯著。
沒有流淚,總是眼眶一直沉甸甸著。
簡行走到她身邊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她縮在他懷裡動也不動,直到一直抱在手裡的手機響起來她才移開視線。
床上他將她輕輕放下,她坐在床上曲著膝蓋就像是在一樓的樣子。
「我可能得回家一趟。」她虛弱的聲音傾出。
「現在?」他壓低著聲音問,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萎靡不振的樣子心疼不已。
「嗯!爺爺應該會讓爸爸給監獄打電話,這件事是瞞不下去的。」她的理智尚存,抬眼很是認真的望著簡行。
「不如先給爸爸再打個電話?如果真的被爺爺知道了你回去也於事無補,說不定還會……」
「爺爺要是知道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緩緩垂了眸,心越疼卻是笑出來一聲。
「不行,我得立即回去一趟。」緩緩越想越擔心,然後立即抬腿下床。
「緩緩!」
他抓住她,無比認真的眼神直直的望著她。
「你放心,我現在很冷靜。」緩緩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看著他那墨色的深眸她很理智的回答。
「我送你去!」
「不!這次我自己回去。」她異常的堅定。
外面的夜色那麼深,縱使有保鏢跟著她他依然不能放心,在她走後就立即取了車鑰匙尾隨在她後面。
緩緩猜想的果然沒錯,她才走到半路上就接到電話,車子直接開往醫院的方向。
夫妻倆的心情都是很複雜,傅緩的手甚至有些顫抖的,好幾次放在唇間用力的咬著才能叫自己稍微的放鬆。
夜幕這樣沉悶,彷彿要將人給完全的遮住在一個黑洞里,她努力的想要尋找一個出口,直到到了醫院門口,她把車子停下然後著急的朝著裡面跑去。
簡行的車停在另一邊,漆黑的鷹眸望著朝著裡面跑去的消瘦的背影,心內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回要是爺爺再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他們倆恩愛了這麼久會不會就此結束,會不會成為永恆的回憶?
就像是她之前猜測的那樣?
他這回也很冷靜自持,可是一雙手卻是死死地抓著方向盤不能放鬆。
急救室外一家三口終於聚齊,周曉靜緊張的拉著女兒的手,傅國安頭疼的幾次扶額,然後轉頭看向傅緩責備:你一向聰明怎麼會在電話里提那個女人?
緩緩無力反駁,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裡面的老人家好好地出來。
「好了,你就別責怪女兒了,她又不是有心。」周曉靜擔心緩緩心理壓力太大立即低聲阻止傅國安。
「你一句她不是有心,爸萬一……唉!」
傅國安根本說不出口,只恨的咬著牙跟忍下後面的話。
「緩緩你別亂想,你爸他也是著急。」
緩緩沒說話,只是眼眶猩紅。
傅國安的表情也非常差,老爺子親自接的監獄的電話,然後就整個人倒了下去。
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守在病房裡,老爺子蒼白的嗓音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只是:「跟他離婚!」
周曉靜震驚的立即轉身拉住老公的手臂用力的抓著,傅國安也是微微皺眉,緩緩抬了抬眼然後又落寞的垂下眼帘,只低啞的嗓音:「爺爺,這不是他的錯。」
「跟他離婚!」
從回到簡家聽說傅國紅死去以後,再到現在爺爺逼她跟簡行離婚,終於克制隱忍了多時的眼淚蜂擁而至,她只是坐在床邊低低的抽泣著,在要哭出聲的時候用力的捂住了嘴巴。
「爸……」
「爸……」
緩緩聽著父母的聲音再抬眼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咽了氣,緩緩也嚇壞了,一雙手用力的抓著他的手臂:爺爺,爺爺……
她用力的嘶吼,她希望爺爺回來,因為只有老爺子活著他們才會有希望,爺爺這樣離去她該怎麼挽回?
「爺爺……」
「爸……」
「爸……」
病房裡終究一片死寂,最後所有的心痛都化為了沉默,只偶爾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從裡面傳出來。
簡行接完電話後手里的煙不小心從車窗掉到了外面,他的臉上也徹底的沒了表情。
——
那天陰沉沉的下著細雨,老爺子入土為安,旁邊是他女兒跟他太太。
緩緩穿著孝衣帶著孩子跟家人送他走,傅國安沒讓簡行上前,簡勵去送。
兩個小傢伙都不太懂事,但是站在墓碑前的那一刻彷彿也知道現在必須安分,心裡還有隱隱的難過,那些情緒都可以從他們眼裡看出。
周曉靜跟傅國安都紅著眼,潘悅跟潘悅的父親也早在前一日來到國內,潘悅也是紅著臉在父親的懷裡一直抽泣著。
後來大家都走了,緩緩自己站在墓碑前沒有離去,當然,還有一個人也不會走。
只是在眾人走了以後他才上前去,不是為了墓里的人,他走上前去轉身對著她。
雨打在傘上的沙沙聲音聽上去像是悄悄撥動人的心弦。
「爺爺讓我們離婚。」她低啞的嗓音說了一聲,根本沒抬眼看他,甚至有些躲避他的眼神。
簡行沒說話,只是轉眼看向墓碑上那老頭的照片,到死果然也不肯放過他。
但是老爺子你有沒有想過,你最傷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寶貝孫女?
之後兩個人各自開車回去,緩緩回了傅家,簡行回了簡家。
兩個人在墓地分道揚鑣,那天爺爺還笑著說讓簡行去給他賠禮道歉,然後他要原諒簡行。
緩緩的眼裡幾乎是絕望的,回到家后親了親那倆小傢伙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曉靜跟傅國安在沙發里坐著,周曉靜忍了好一會兒,眼淚還是掉了出來。
傅國安無奈的嘆了一聲:行了,他們倆的事情你以後別管了。
「別管?讓他們倆離婚?他們倆那麼相愛,爸爸為什麼要在走前那麼逼自己的孫女?」周曉靜的聲音很低,甚至一頓一頓的,她就想不明白了,如果老爺子真的疼孫女為什麼要那麼阻止孫女的幸福?
「讓你不要管你就不要管。」傅國安只低低的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
周曉靜轉頭不理他,若不是孩子在她真想也一走了之。
兩個小傢伙看著外公外婆吵架然後默默地低著頭玩著手裡的玩具。
整個傅家都陰沉沉的,頭頂好像灰濛濛的被什麼東西給籠罩著。
晚飯的時候緩緩從樓上下來,周曉靜擔心的問:身體怎麼樣?要是沒睡夠吃完飯接著睡啊,孩子別擔心,我幫你照顧著呢。
緩緩沒說話,只是笑笑挽著她媽媽的手臂去了餐廳。
傅國安顯得也有些疲憊,緩緩抬眼低低的叫了一聲:爸。
「嗯,坐下吃飯吧。」傅國安低低的說了一聲,也在幫忙給倆小傢伙夾菜呢。
倆小姐這一天都很懂事,這會兒看著媽媽在眼神里多了幾分精神。
小澈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夾著菜要往對面他媽媽的碗里放,緩緩看到趕緊拿起碗伸過去:謝謝小澈。
小澈沒說話,唇角彎了彎然後又坐下給弟弟夾菜,活像一個小大人。
「是不是要把行李搬回來?」傅國安低低的問了一聲。
「國安!」周曉靜看了女兒一眼立即制止自己老公繼續說下去。
傅國安抬了抬眼看周曉靜,示意她不要大驚小怪,緩緩卻只是低著頭夾著碗里的菜:家裡什麼都有,不用刻意搬了。
「是,家裡什麼都有,不用刻意搬。」周曉靜生怕自己的女兒更難受,趕緊安慰。
只是看著女兒一直夾菜卻從來夾不到自己的嘴裡去而更難受起來。
緩緩突然想,不知道他在家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會不會擔心她?
眼淚不小心就冒了出來掉在了一直端著的碗里。
「緩緩!」周曉靜也放下了筷子,看女兒難受她比女兒更難受。
緩緩放下了碗筷用力的擦掉冒出來的眼淚:我沒事,吃飯吧。
可是周曉靜看她分明就是有事,傅國安也看得出她的心情很難受。
簡家也果然是很沉悶,爺倆在家誰都吃不下飯去,大的小的都不在,這個家一下子顯得孤寂起來。
簡勵放下筷子還是忍不住問了他兒子:你怎麼沒帶緩緩回來?
「她恐怕不會再回來了。」簡行那話說的很決絕,彷彿他已經不再給自己希望。
簡勵卻是背後一僵直直的盯著他兒子。
簡行卻是沒再說話,只是去了趟廚房,拿了瓶酒出來。
「小行,不會真的跟爸想的一樣,傅家想讓你跟緩緩離婚吧?可是說到底這事跟你們倆有什麼關係?」
「老爺子臨死前交代她跟我離婚,肯定是把傅國紅的死賴在了我身上。」
簡勵只覺得他兒子冤枉,他兒媳婦也冤枉,這莫名其妙的兩個相愛的人就被拆開了?
這陣子城裡也像是披上了一層孤單的外衣,直到一個月以後。
媒體報道傅緩正是接管集團。
他一直在看著她忙碌,他也是最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突然挑起這個重擔的人。
他就站在遠處看著電視屏幕里正在播放的儀式,上次見面還是一周前,她又瘦了些,但是今天化了一個很靚的裝,儀態端正的坐在了那個一直被她認為是燙手的山芋的座位。
當聚光燈將她團團包圍,她穩重客觀的坐在那裡接受媒體的採訪並沒有任何一點慌亂。
彷彿又回到了她剛回國的那段時間,彷彿沒有任何事可以挑起她的慾望,她只是讓自己淪為珠寶集團的奴隸兢兢業業的為之奮鬥。
當報道即將結束,他也拿起遙控器將電視機關掉,這段新聞已經被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們甚至沒再通電話,最近那兄弟倆又回到家,但是四個男人在家大眼瞪小眼的氣氛也實在是很詭異。
劉穎也跟著她到了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至此她們需要更加努力了。
當然原來傅國安的秘書也還在頂樓兢兢業業的工作著,比起他劉穎也的確還差一些。
連續忙了幾天後緩緩有天照鏡子的時候盡量寫,然後兩根手指用力的拉著自己的眼角,突然發現自己的眼角好像有條細紋,嚇的她趕緊的多看了兩眼然後又找了眼霜抹。
傅國安閑下來后就跟周曉靜出門旅行了,老爺子走後他在家也一直喘不過氣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周曉靜出了門。
只是這樣一來緩緩就獨佔著這棟大房子里,早飯後出門,晚飯時候卻不一定能歸家。
在辦公室加班對她來說如同家常便飯,雖說以前她也一直在處理公司的大小事務,但是真正坐在這把椅子里才發現她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接下來的日子她都忙的不亦說乎,直到有一天婓雲實在受不瞭然后找到她辦公室去:你是打算一輩子把自己埋在這個辦公室里么?
緩緩才好不容易從文件里抬起眼,看到婓雲氣呼呼的朝著自己走過來,她們倆好像真的很久沒見了。
「你怎麼過來了?」
「親愛的,自從爺爺……你自己算算你多久沒見我?」
緩緩垂了垂眸,然後合上了文件放在一旁,兩隻手平方在桌上:是有點久了,所以顧太太今天是來興師問罪?還是打算跟我共度良宵呢?
「切,鬼才要跟你共度良宵,我當然是來興師問罪。」
潘悅撫著自己還平坦的小腹驕傲的坐在了沙發里,抬著頭好一會兒才又去看緩緩,只是看到自己的閨蜜瘦的皮包骨頭她怎麼能不心疼,沒一會兒就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你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還有點撒嬌的口氣。
多像是相親相愛的小兩口。
緩緩走過去坐下,被婓雲握住手的時候無端的就提著一口氣,婓雲的手很溫暖,而她的手在這個初秋竟然是冰涼的。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婓雲用力的握了兩下然後抱在心口用力的給她搓了搓。
「可能是大姨媽要來造訪,有點虛。」她想了一下覺得應該是這樣。
「原來是咱大姨要來,那你還工作到這麼晚?」兩句話截然不同的表達方式,前面是反應,後面是質問。
「好久沒有一起吃晚飯了,今晚我請怎麼樣?」
「那要不要叫上別人啊?顧城?簡……」
「就我們倆!」
婓雲才發現,現在在某個女人那裡,某個男人的名字可能是個禁區不能亂提。
她硬生生的把那個字憋了回去,然後有點傷心的跟緩緩一起下樓。
老實說她其實是替緩緩傷心,她還跟顧城抱怨爺爺,不過顧城說她要是一直念叨爺爺爺爺就會來找她嚇的她沒敢再說了。
她們倆去吃的飯,婓雲告訴她袁欣的那家店裝修的差不多了,緩緩才想起那件事情來,心想袁欣大概是見她家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沒好意思再找她,但是她之前答應幫袁欣的事情卻突然又想起來。
「說實話,當一把手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爽翻了?」
婓雲轉移了話題,試圖聊點輕鬆的。
「是啊,簡直爽翻了,不過我覺得這話你可以問問你老公,顧城應該深有體會吧?」
緩緩喝了口果汁跟她聊起來。
「呃,——我突然想起來,他好像不太喜歡這個一把手的位子,他說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捆綁起來了。」
緩緩眉目微動,心想其實就是這感覺吧?
再也無法自我放飛了。
可是那麼多人年紀輕輕就在自己奮鬥,放飛什麼的……
就以後再說吧。
只是沒想到會遇上,簡行跟幾個老總一起過來吃飯,正要進包間的時候有個人突然說了聲:那不是簡太太么?
簡行聽到聲音朝著一側看去,然後走上前去一手撐著她的椅背,一手撐著她旁邊的桌沿笑著低低的問了聲:過來吃飯呢。
「嗯!」緩緩沒抬眼,光是聽聲音已經夠叫她下地獄。
「我還有點別的事,一會兒找你?」
「好!」她依然低著頭,他看了她一眼后便收起包圍著她的手臂然後轉身離去。
緩緩提著的心這才敢慢慢的放下,然後悄無聲息的拿著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飯玩。
婓雲將他們倆這短短的一分鐘默默地收進眼底,不自覺的竟然也眼內起了一層霧:緩緩,我不知道簡總過來的。
「嗯,吃飯!」緩緩沒說別的,努力笑了聲然後低頭夾菜到婓雲碗里。
婓雲看她一眼,又看著冷著臉跟幾個人走進包間的男人的背影,他們倆好像都在故意疏遠彼此?
自然後來簡行也沒再去找她,他們吃完飯出來的時候有個人還玩笑說簡太太沒等簡總自己走了,是不是不高興了之類的。
簡行只是淺淺一笑也不多說就走在了前面。
緩緩開車回了傅家,想起那陣子他每天晚上來傅家門口等她,爺爺不讓他進去他便在外面偷偷地見她。
一切都成了最美麗的回憶,那個冬天。
他們之間或許最終就只剩下回憶吧,她做老闆的頭一天他就找人送了份大禮到她辦公室,上次見面也是在應酬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他總是在外人面前跟她加裝親密的打聲招呼然後走人,而她自始至終也只能低著眼眸。
再也不敢看他的眼。
睡覺前周曉靜跟她視頻,兩個人現在在歐洲貌似放鬆的很好,周曉靜悄悄問她:有沒有見到簡行啊?
緩緩看手機的眼抬起來看了眼筆記本,然後又低低的嗯了一聲,繼續看手機。
「見到了?然後呢?就沒聊點什麼?」
「媽,您在那邊跟爸爸好好玩,至於別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緩緩柔聲說道。
「你這丫頭,我還不是……你爸爸來了,我先掛了啊。」
緩緩心想您以為爸爸會不知道您跟我聊什麼嗎?
——
連雪月幫忙介紹了一位剛回國的廣告界女王幫她們打廣告:這位是我的學妹,雖然在國內名氣還不足,但是在國外她可是各種奢飾品的代言人了,你們看一下她的資料。
袁欣跟緩緩看了那女孩的資料,那女孩的五官很立體,不管是身材還是氣質都絕對一流。
「阿暖,原名冷尹,冷飲……」袁欣忍不住多念了一遍名字。
「你在她面前可千萬別這樣叫她,她最討厭別人琢磨她的名字了。」連雪月笑著說。
「哦,放心,我一定不會的。」袁欣想也知道,這名字的確不該被隨便念叨。
「這應該是母親的姓氏吧,這個尹字。」緩緩抬手指了指那個字。
「是呢,聽說當年她母親生下她之前就給她定好了這個名字,原因是她母親想讓她姓尹,她父親不同意,兩口爭執了一陣子就叫冷尹了。」連雪月笑著解釋。
「可真夠隨意的,原本我覺得自己的名字挺俗氣,現在覺得還不錯。」袁欣說。
「你那算什麼,你聽聽我的名字,傅緩,又是負又是緩……」緩緩本是隨意說說,但是後來念著念著就想起了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況,跟這名字還真是頗為相像啊,真是越來越倒回去了。
「那我還成風花雪月了呢,我小叔子特愛拿我的名字羞辱我,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唉,我們還是不說名字這事了,我這個學妹下周一到c市,要不我們一起吃個飯?」
「我是肯定沒問題,就是不知道緩緩這邊。」袁欣看向緩緩。
「既然連總說的這麼厲害,那麼見一見也無妨,說不定將來我們的珠寶代言還得仰望這位國外的奢飾品代言女王呢。」緩緩抬了抬眉眼,她主要是看冷尹的鎖骨很漂亮,好像很適合她剛設計的產品。
「話說這個女孩子也是學設計的呢,說不定你們倆還真有點緣分。」
「說的我現在就想見見這位神秘的女孩子了。」
「不過她可沒有你命好,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家人。」
等她們又聊了一會兒出來已經是中午了,連雪月還有應酬便早早的離開了,緩緩跟袁欣隨便找個地方吃午飯,袁欣說請客,緩緩也樂於吃免費的午餐。
「這陣子好幾次想找你的,但是一想到你剛上任肯定很忙,幫不上你的忙也就罷了,實在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
「最近的確有點忙,不過你真不該就這樣不找我,所以這頓霸王餐我吃定了。」緩緩笑著說道,然後開始看菜單。
「你儘管點,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袁欣說,像個姐姐一樣看著緩緩這個妹妹,總覺得緩緩最近吃了不少苦。
但是對於一些事情緩緩隻字不提,她雖然有心寬慰卻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好。
緩緩也感覺的到她跟婓雲一樣都想寬慰她哄她開心,她一直覺得自己表現的並沒有那麼糟糕,何況這陣子這麼忙碌根本沒空傷心了,但是……
那晚吃飯的時候遇到他,他短短的兩句話卻叫她想了很久很久,她猜測他可能真的有去找她,也猜測或許他會故意拖延晚些才從包間里出來。
每當想起他,心內都激蕩的厲害。
但是轉念,爺爺臨終前對她說的話,像個魔咒一樣的在她夢裡,眼前,不停的浮現。
「你有沒有發現劉穎好像有點不喜歡我?」袁欣轉移話題。
「嗯?有么?」緩緩仔細回憶,後來無奈的搖頭:可能是有次我跟她說你走後很久我還想挽回你,所以她見到你有點發憷。
「原來是這樣,可我不是一個好下屬。」
「這個怎麼說呢?最起碼你在其位的時候還是個好下屬,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們在那裡分別,不是又在這裡重聚嘛,只能說我們的緣分不僅於此。」
「本來想寬慰你幾句,現在貌似是你在安慰我了?」袁欣笑著問道。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端起茶杯碰了下。
「我不用寬慰。」緩緩本想再說一句,但是剛一開口就覺得胸口有點不舒服,然後就忍下了。
兩個人吃完飯後分手,袁欣還在跟糕點師研究菜譜,她也要回辦公大樓。
路上看著後面跟著的兩輛車,心想這輩子你們不會就一直跟著我了吧?
到了辦公樓停車場下車后她走上前去對著出來的男子說:你們最近先別跟著我了,給你們放個假好好休息一下。
「我們必須時刻保證您的安全。」
「不用了,我很安全。」緩緩說。
幾個人都站了出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肯答應她。
「就這麼說定了啊,晚上我下班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去放假了,拜拜。」緩緩說,雖然像是很隨意的聊天,但是分明就是下了命令。
幾個人一商議就給簡行打了電話。
「知道了!」簡行掛了電話后把手機放在一旁然後抬眼看著對面坐著的男人:她給保鏢放了長假。
「是整天被那麼多人跟著會煩。」
簡行沒說話,看著王程錦在抽煙他竟然一點想抽的衝動都沒有,只是端著杯茶在把玩著杯沿。
王程錦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你打算怎麼著?就跟她一直這麼分著?
「哼,我不能去找她。」他嘲笑了一聲,是在嘲笑自己。
「為什麼?」
「反正不能去。」他沒說原因,只是搖了搖頭。
王程錦皺了皺眉又抽了口煙: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憋多久。
簡行抬眼看了看他,然後垂眸繼續把玩著茶杯。
「總不至於是真的離婚了吧?」王程錦繼續猜測,似乎想要從他的嘴裡套出點什麼來。
「如果是呢?」
「如果是?那麼我今晚就送你床上幾個去讓你挑,保准把你伺候的滿意。」
簡行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那我等著。
王程錦卻是嚇的往後退了退,用那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簡行卻得意的笑了聲。
王程錦從他那裡出去就找袁欣去了,袁欣端著師父剛做好的甜點給他吃了一口,王程錦有點煩悶的問了聲:今天跟傅緩見面有沒有談簡行?
「沒有啊,怎麼了?」袁欣自己吃了口蛋糕問了聲。
「怎麼會沒談?」
袁欣被他那眼神跟口氣給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緩緩不想談,我硬跟她談的話不合適吧?
王程錦……
想想也是,人家不想談的問題你硬要談不是逼著人家傷心嘛,可是簡行那小子竟然跟他繞彎子,他現在還真捉摸不透他們倆的關係。
是離婚了還是暫時分居?
袁欣根本就沒往離婚那兒想,所以王程錦把問題告訴她后她目瞪口呆的望著王程錦:那個……我們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我們再不管,還有誰能管?」王程錦反問。
袁欣想想也是,他們倆身邊現在真的能幫他們倆的,大概也只有王程錦跟顧城,再就是她跟婓雲吧?
回去的路上袁欣才說:我看她最近瘦了好多,我本來想提兩句,可是看她的臉色有點差就沒敢提,中午我們一起吃飯她也沒怎麼動筷子,唉,說起來這些年都是她在幫咱們倆,咱們倆好像也沒幫上他們什麼忙。
「誰能料得到老爺子突然走了,還在走之前讓傅緩跟簡行離婚。」王程錦也嘆了一聲,心想這事擱在誰身上誰倒霉。
「這幾天我們還會一起吃飯,若不然你帶上簡行也一起去?」
「嗯,是該找個機會讓他們倆坐下來聊一聊了。」王程錦答應著,開始謀划怎麼讓那倆人坐在一塊聊一聊。
——
簡家!
晚上爺四個在餐桌前大眼瞪小眼,誰也沒什麼食慾。
還是簡行先拿起筷子:吃飯。
那倆小的就規矩的拿起了筷子,但是眼睛里都沒什麼精神,小澈沒過幾分鐘就忍不住了: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
簡行心裡一抽,卻是沒看他兒子,給自己夾了菜吃。
簡勵坐在前面看著,只好岔開話題:明天我們去動物園怎麼樣?
「爺爺您忘了,明天還要去上早教課。」小澈奶聲奶氣的提醒。
簡勵……
簡行淺笑了一聲然後給小澈夾菜。
「謝謝爸爸!」
簡行沒理,又幫小兒子夾菜,小兒子好不容易把菜夾起來然後聲音很小的嘟囔:謝謝爸爸。
爸爸很少給他們兄弟倆夾菜呢。
晚上簡行哄他們倆睡覺后被簡勵叫了出去:趁著你岳父岳母不在家,你還不趕緊的去把你媳婦接回來?
簡行笑了聲:如果只是這樣就可以,我會等到現在?
現在不是別人的問題,而是爺爺留了個死結給他們。
只要緩緩心裡過不去那個坎,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再複合。
這晚緩緩的車子莫名其妙的停在了簡宅門口,看著裡面一樓的燈火通明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沒辦法好好喘息,胸腔內一陣陣的顫抖。
曾經是他去悄悄地看她,現在風水輪流轉,她悄悄地出現在家門口。
裡面有她最愛的孩子,最愛的男人,然而她卻無法上前去。
——
高森回國開會看到她就一個感覺:你是被人打劫了全部財產么?
緩緩抬眼看著他,一個字也沒聽懂。
「怎麼這麼狼狽?」
「有么?」緩緩無精打採的回問了一聲。
「你自己都不照鏡子的嗎?」他毫不客氣的回敬她一聲。
緩緩無奈的低頭嘆了一聲,眼看著快開會了大家竟然都不積極的進來,現在搞得她在被一個下屬盤問。
「就算老爺子走了,可是他那麼大年紀本來就是黃土埋在脖子上的人,難道你還要隨他老人家去了不成?」
其實對於她家的事情高森聽說了一些,公司里也一直在傳聞,最後還是被他制止的。
緩緩心想,若是真能隨著去了就好了,可是她還有她想要守護的人,她怎麼能那麼做?
「你不懂……」
她才剛開口,救星就出現了,高層陸續到場,她也終於可以迴避這個問題。
高森卻說:會後你請客吃飯,我們再接著談。
緩緩的眼角跳了跳,疼的厲害。
低頭就看到手機上的信息:晚上給你們家簡總慶生,別遲到。
她早上很早就出了門去給他買禮物,然後現在禮物在她辦公室里躺著還沒送出去,她沒想去給他慶生,所以自然而然的答應了高森一起吃飯。
「你那麼會煮飯,現在既然一個人住為什麼不帶去家裡給我做一頓像樣的家常菜?」高森對於她點的美食卻是並不買賬。
「家常菜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的么?再說了我現在早就不下廚了。」她低頭給自己夾菜,不管他樂不樂意。
高森注意著她眉眼間,好似從今天下午見面到現在她一直都皺著眉。
他突然抓住她的左手腕,緩緩下意識的一怔,低頭去看他的手:鬆開。
「你看看你的手腕,還不如我的一半,你覺得你再這樣下去還能撐多久?」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不讓她逃脫。
緩緩不想管誰的手腕更粗只是覺得被人這麼拉著很不舒服,硬要掙脫開。
高森桌子底下翹著二郎腿,手一下子鬆開她的手腕,然後靠在椅子里薄怒的表情望著她:我認識的傅緩不是這個樣子。
「那是什麼樣子?」她迅速吃了口菜遮掩自己慌張的情緒。
卻是無意間一抬眼就看到不遠處正有一雙幽暗的眸在盯著她這邊,她的心突突的跳個不停,眼睛瞬間模糊。
「她精明,聰慧,陽光,善良卻絕非善類,更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女人。」高森很中肯的評價。
緩緩好久才好不容易移開眼望著旁邊坐著的男人,高森就那麼高高在上的望著她,這表情有點似曾相識,她卻無奈的冷笑了一聲。
「她現在依然精明聰慧,絕非善類,我去趟洗手間。」她冷漠的表態,然後放下筷子起身挺直著單薄的脊背離開。
高森垂了眸,看著她落在桌上在震動的手機。
洗手間里她悄悄地將眼角的淚抹去,然後對著鏡子補了補妝穩定情緒,她望著鏡子里日漸消瘦的女人,她突然覺得自己最近真的很不成樣子,哪怕是用再昂貴的護膚品,修飾的一張臉再怎麼精緻。
他沒有去朋友們為他辦的慶升宴,他不知道在跟兩個什麼人吃飯,就坐在理她有些遠的轉角處。
心口一陣陣的,滾燙滾燙的。
眼眶幾次又莫名的模糊,她又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心情,然後從洗手間里離開回到座位。
高森提醒:好像有人給你打電話。
緩緩拿起手機看了眼又放下,然後繼續跟他把那頓飯吃完。
後來高森堅持要送她回去,介面是要借她的車開兩天。
緩緩不好說什麼,就把車鑰匙給了他。
「讓我來猜一猜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提議。
「好啊。」她有氣無力的望著窗外。
「你姑媽在監獄里鬥毆致死,你爺爺知道后受不住心肌梗塞沒過多久也走了,可是這跟你還有簡行有什麼關係?」
原本是沒有的。
她都已經想好要求爺爺饒過簡行,她也在爺爺離開前努力的說傅國紅的死跟簡行沒有關係,可是爺爺怨他,爺爺把所有的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爺爺讓他們離婚,那麼堅決的不容反抗的——
一如當年要他們結婚那麼頑固的。
高森並不知道爺爺在臨死前還對緩緩說了什麼,他開車離開后她靠在牆邊久久的沒能動,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弱,甚至開始眼花繚亂,她已經看不清。
直到有個車燈照亮了她家門口的路,她才稍稍抬眼,然後順著那道光轉眼望去。
------題外話------
作者:心裡好像在被什麼輕輕地拉扯著,嗯,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