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反思
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兩隻小包子已經學會爬了。從發現自己還有這項運動天賦開始，鬧鬧就充分發揮了鬧騰的本質，兩條小腿倒騰的飛快，一會兒就從床這頭爬到床那頭，還會追著妹妹，去啃妹妹的腳丫子，雖然每次都被笑笑踹臉上，卻依然樂此不疲。
「哦哦」鬧鬧張著嘴，伸著手去抓妹妹白嫩嫩的腳丫子，抓到后就往嘴裡塞。笑笑小腿亂蹬，眼瞅著腳趾頭就要落入「虎口」，嘴巴一咧，嚎啕大哭。
阿玖趕忙把鬧鬧抱到一邊，輕輕在他屁股上拍一巴掌，「小混蛋，又咬你妹妹。給你咬這個。」伸手把一個磨牙棒塞到鬧鬧嘴裡。
鬧鬧現在已經長了四顆牙了，大概是牙根痒痒，最喜歡往嘴裡塞東西咬。上一次阿玖沒注意，鬧鬧在笑笑白嫩的腳趾頭上留下了四個牙印，自此，笑笑就長了記性，一見哥哥抓自己的腳丫子就躲，躲不過就哭。只要一哭，警報立刻解除。
「怎麼了？是不是這臭小子又欺負笑笑了？」姬贏老遠就聽到笑笑的哭聲，三步並做兩步往屋子裡走，人未到，聲先至。
鬧鬧抓著磨牙棒，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瞅著姬贏。笑笑被阿玖抱起來就收了哭聲，小手抓著娘親衣服上的玉片扣著玩。
「你怎麼現在回來了，朝堂上的事情處理完了？」自從有了兩個包子，阿玖也不見天的想著出宮了，整日里都是陪著兩個包子玩，對朝堂上的事情也沒那麼關心了。
姬贏走過去，彎腰親一親女兒，坐在一旁逗兒子，嘴裡道，「今兒朝堂上沒什麼事兒，奏摺也不多，一會兒就處理清了。」
一見父皇，鬧鬧把手中的磨牙棒丟在一邊，蹬著兩條小腿往姬贏身上爬，口水流下來，蹭了姬贏一身。姬贏伸手把胖兒子抱在懷裡，拿帕子給他擦嘴，一臉嫌棄道，「你這張嘴，都趕得上黃河泛濫了。你妹妹也沒有你這麼能留口水。」
鬧鬧坐在姬贏懷裡，伸手抓姬贏手中的帕子。姬贏把手抬高，鬧鬧就蹬著兩條腿往上挺，黑葡萄一樣的眼睛跟著帕子轉動。
姬贏笑罵，「臭小子，什麼都想要。」
阿玖拿著一根胡蘿蔔造型的磨牙棒遞給笑笑，嘴裡跟姬贏道，「年前我讓大堂嫂幫我投資走海運的錢回來了，我投了兩萬進去，你知道賺回來多少嗎？」
「多少？」
阿玖眼睛一彎，滿臉的得意，四根手指在姬贏眼前晃晃。
姬贏挑眉，「五萬？」
「五十萬！」阿玖一臉的驚嘆，「據說咱們這的絲綢、茶葉、陶瓷還有一些不值錢的書畫之類的，運到海外去利潤能翻好幾倍。我那些錢大堂嫂都替我置辦了貨物，到了那邊賣了錢，又拿那些錢買進一些玻璃啊什麼的，這些東西在咱們這貴的要命，在那邊卻十分便宜。這麼一來一回，利潤就翻了十幾倍。怪不得大堂嫂說海運賺錢呢，一點都不假！咱們要是把那些港口都收歸國家控制了，只收取來往商船的商稅，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而且還可以多開設幾個港口，鼓勵商人多發掘幾條商路，沿途派海軍護著，雖然開始困難些，等商路打通了，不但咱們能得利，就是後人也不用為銀子上的事情發愁了。」這根本就是一本萬利的事情。
姬贏沉吟道，「你手裡這五十萬，應該有下面的人孝敬上來的，海運雖然賺錢，卻沒有這麼高的利潤。這個事情等我和朝臣們商量一下，只要能有十倍的利潤，就可行。」風險雖大，收益卻高，到時候鼓勵商人們出海，等他們嘗到出海的好處了，朝廷就只管坐收銀子就行。
「你說這五十萬兩裡面，有下面人孝敬上來的銀子？不會是大堂嫂給我的吧？」阿玖皺一下眉，「大堂嫂一個女人家支撐家業，過日子也不容易，這個錢我可不能要她的，等一會兒我就讓人給她送回去。」
姬贏攔住她，「不一定是蘇氏給的，八成是蘇氏搭夥的那個商行孝敬你的，這是他們商場上不成文的規矩。他們借用了你的名頭規避麻煩，手裡有銀錢孝敬你一些是他們的心意，也是為了買個安心。你把錢退回去了他們反而不安。」只要不是孩子的事情，姬贏的理智頭腦就會回籠。
阿玖嘟下嘴，「我本來是想讓大堂嫂幫我投資賺錢，沒想到裡面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反正我這些錢賺回來也是為了貼補國庫的，現在國庫充盈，也不需要我貼補了，我就把這些錢捐出去，在城外多蓋幾間民舍，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和乞丐，你再讓大臣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給這些人找點活計。或者那些乞丐裡面有身體好又沒有病的男子，讓他們入伍當兵，也比成日里流浪街頭強啊。」
阿玖年前建議姬贏把手裡的靈晶拿到梁國昌國去賣，一開始無人問津，經過幾輪炒作后，一枚靈晶的價格已經炒到萬兩黃金。他們的人卡著數量，賣了五十枚靈晶就不再出售，就這樣，國庫裡面多了五十萬兩黃金的進賬，換算成銀子，就是五百萬兩，再加上各地稅收收上來，還了楓葉山莊的銀子后，國庫的庫銀還富富有餘。
「這些乞丐大多是去年江南水患時流浪過來的，今年過完年我已經安排人送他們回去。等我讓吏部的人查查，看有不願意回去的，就安排下來。」說著有些納悶，「你以前不是從來不管這些么？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大概是有了孩子的原因吧。前個大堂嫂進宮給我送銀子，閑談時說起外面的事情。咱們在這宮裡日日山珍海味吃著，走到哪兒都有奴婢下人伺候，自是什麼都不覺得。大堂嫂在外面看的多，見得多，知道底下那些人的不容易。寒冬時，有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不餓死，自己去偷別人家的吃食，被主人家抓住了寧可拼著挨打，也不把東西交出來——雖說偷東西不對，卻也情有可原。我也是當母親的人，能理解那個母親看著孩子挨餓心裡是如何心疼，如果是我的話，估計也會和那個母親做同樣的事情，不管是偷是搶，只要能讓孩子活下去，自己受點罪又算得了什麼呢？其實大堂嫂說得對，世界上哪來的那麼多惡人？不過是為生活所迫罷了。所以我就想著，盡自己所能的幫他們一把，別人稱我一聲國母，我也得對得起這個稱號才行。」
姬贏實在是沒想到阿玖竟然想了這麼多。
「老有所養，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物其棄與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這一段話是每個帝王都會讀的，也是每個帝王執政期間的夢想。誰不想在位期間經營出一個太平盛世，誰不想流芳萬載？只是隨著當權后各種各樣的瑣事侵擾，最初的雄心壯志在這些事情中慢慢消磨，最後變得平庸。
姬贏的雄心未改，卻始終將目光放在了整頓吏治，加強君權，征服諸國上面，反而忽視了最底層的人民。但是這些人，也確確實實都是他的子民。現在他能忽視這些人，焉知以後不會忽視更多的人？而恰恰這些人是最多的。當這些人都為生活所迫去偷去搶時，他的國家還能太平嗎？內未安如何攘外？
現在被阿玖這麼提出來，姬贏才驚覺自己以前的紕漏，心裡反思的同時忍不住慶幸，抱著胖兒子親一口，「兒砸，你娘親真是父皇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