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生
一燈如豆,照的略顯破敗的房間更加昏暗。
寬大的填漆床更顯的躺在床上的身形單薄瘦小。
突然,床上小小的身影似乎動了動了動,可是,趴在床邊同樣瘦小的丫頭卻似乎累得狠了,趴著一動不動。
鄭諾睜開眼睛,神情茫然。難道大伯那碗葯並沒有奪走她的性命?
可是,那怎麼可能。還是,有人救了她?
難道,是爹爹及時趕了回來…
想到這裡,鄭諾眼睛里的茫然褪去,眼神里閃過一抹急切,急切地想要尋找爹爹那清雋的身影。
她努力的掙扎著坐起,頭彷彿疼得更厲害了,可是,她顧不得自己的頭疼。周圍的壞境似乎有些熟悉,像是以前她剛剛住到莊子里來時那還沒有經過整修過的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爹爹呢?
難道不是爹爹救了她?或者,是大伯害怕被人知道那件龍袍是出自她的手而將她藏了起來…
想到這裡,鄭諾頹然的倒在床上,生硬的床鋪板發出沉悶的聲響,終於驚醒了趴在床邊呼呼大睡的丫頭。
「小姐,你終於醒了!小姐,你怎麼樣?頭還疼不疼?」
丫頭一醒過來,看見鄭諾睜開的眼睛,驚喜的一連聲地問道,同時,一雙瘦小卻溫暖的小手撫上鄭諾的額頭,細細測量著鄭諾的體溫…
良久,丫頭終於鬆了口氣,燒終於退了。
「小姐,你餓不餓?奴婢讓申嬤嬤送碗粥過來好不好?」看著鄭諾不言不語,丫頭小小聲地問道。
「申嬤嬤?」
這三個字終於讓鄭諾回過神來。「申嬤嬤」不是她的那個吃裡扒外的奶媽嗎?她不是求了她的恩典,高高興興地去鄭嫻那裡做了過二等管事嬤嬤…
這件事一度讓她成為整個國公府的笑柄。也是從那以後,逢年過節即使國公府派人來接她都不願意回府,和府里的關係更加淡薄,漸漸的,京城幾乎無人知道鄭國公府還有她這個小姐的存在…
想到這裡,鄭諾費力的坐起身來,就著豆大的光線仔細的認真的看著眼前瘦小的丫頭。
清秀的臉,一雙大而黑亮的眼睛,眼睛里盛滿了熟悉的擔憂和關心…
「微雨…」
鄭諾詫異地喊出聲來,怎麼可能是她?她明明親眼看到微雨死在她的面前…
不對,不對,眼前的微雨既瘦且小,更兼營養不良,就像她剛剛來到她身邊時…
微雨是她剛被送到莊子里的時候,鄭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她的大伯娘順手從人牙子那裡買來的一個最便宜的丫頭。因為她娘幫她選的四個貼身大丫鬟不是做錯了事被大伯娘發賣了出去就是出了意外身故了。她的祖母也說了,莊子小,而且只有她一個主子,有一個奶媽一個丫頭服侍足夠了。
現在想想,那時她得有多傻啊,既然從來沒有懷疑過那個府里的人要她不利…
「小姐,小姐…」
看著鄭諾又開始發獃,微雨急切的抓住她的手,使勁搖晃著,這樣的小姐莫名的讓她感覺不安…
「微雨…」
鄭諾喉嚨發乾,看著自己被微雨搖晃著手,那手小小的,瘦瘦的,但十指纖細漂亮,十指上也沒有因刺繡而磨得厚厚的繭…
這是她的手她認得。
準確的說,這是她十歲以前的手。十歲以後,因為她不想讓祖母失望,她的這雙小手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針眼,然後變成一層厚厚的繭。
「微雨,我這是怎麼了?」
鄭諾艱難的開口。
她不是死了嗎?可是微雨也死了啊。難道這是陰間或者地府?臨死前大伯不是口口聲聲說送她去見母親和姐姐…
「小姐,大小姐病了,你也沾了病氣。老夫人說大小姐病重不宜搬動,所以讓小姐到這莊子里來靜養。可是,小姐,這莊子這莊子…」
後面的「又破又舊」四個字微雨想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大小姐病了?她也佔了病氣?到底怎麼回事?那不是她十歲那年發生的事嗎?
那時候,爹爹離開大雲不足一年,朝堂上開始流傳出對父親不利的流言,母親在府里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姐姐聽見有下人偷偷議論外面對父親不利的流言,狠狠地發作了那些下人,自己也因此氣狠了,又吹了些冷風,病倒了。
姐姐身體一向不好,大病小病一直不斷,但一直都沒有危及過生命。所以,這一次,母親也只是和往常一樣,請熟悉的大夫開藥吃藥也就罷了。
沒想到,這次的病卻來勢洶洶,姐姐纏綿病榻總不見好,最後竟拖成了傷寒。她也是因為擔心姐姐,多探望了幾次,也發起了高燒。母親不得已只好聽祖母和大伯娘的話,將她移到母親的陪嫁莊子里來。
母親這陪嫁莊子雖然又破又小,可是,這是母親所有陪嫁莊子里唯一一個離京城最近,而且還有一個小小的溫泉的莊子。因為這溫泉就在這院子後面,所以這院子比別的地方溫度要高一點,適合她養病。
「哎呦喂!我的好小姐,你這剛醒來怎麼就坐了起來?快,快喝了這碗葯,喝了葯就躺下,你這病剛好,可不能再凍著了。」
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一個四十歲左右,微胖,圓圓的臉蛋看起來略帶些福相,尤其笑起來的時候,更是溫暖和煦的很。她正是鄭諾的奶娘,申嬤嬤。
此刻,她看向鄭諾的神情充滿了慈愛,可是,鄭諾卻身體一僵,幾不可見的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不知道,看起來這麼溫暖慈愛的一個人,心腸怎麼那麼惡毒!如果她猜得不錯,她這病十有八九是她的「傑作」。她相信,如果她這碗葯只要喝下去,肯定跟她十歲那年一樣,明明開始好轉的身體在喝了葯睡了一覺后,再次病的下不了床…
看著眼前比印象中年輕了不少的申嬤嬤,鄭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肯定,她又回到十歲那年!
所以,這碗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