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咫尺天涯

  「七皇弟，蘾貴妃娘娘身體好似有些不適。要不，你去月華宮一趟，告訴她你繼續住在鄭府的事…」


  走出棲鳳宮，雲戟看了一眼雲崢，淡淡的開口說道。


  「王爺，我…臣…臣弟…」


  雲崢雖然已經被雲昭帝相認，成了名副其實的七皇子。但是，他對雲戟的稱呼還是習慣的稱他為「王爺」…


  「七皇弟，你現在可以稱呼本王為『四皇兄』。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本王也不介意。」


  雲戟的眼睛直視著前方，好像沒有看到雲崢當前的窘態一般。


  他說的話好像很隨意。但是，雲崢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他的認真。


  原來，他之前一直對他淡淡的，是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蘾貴妃的兒子。他心裡不待見蘾貴妃和蘾貴妃背後的崔家。所以，明明是他救了自己，明明是他替自己安排好這一切。可是，他對自己卻從來沒有兄弟之間應有的親切和熟稔…


  「四皇兄，臣弟很高興你成了臣弟的『四皇兄』。四皇兄，二姐，你們兩個在宮門口等等我。我想和你們一起離開皇宮…」


  雲崢紅著臉，終於將自己所要表達的意思表達了出來。然後，他一溜煙的往月華宮的方向走去。


  他還要到月華宮和蘾貴妃辭行…


  「追星，你跟過去瞧瞧。本王擔心他等會找不到出宮的路…」


  雲戟看著一溜煙跑開的雲崢，嘆了口氣，吩咐著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會默默跟著的追星。追星應了一聲，趕緊追著雲崢而去。


  「王爺，你明明很關心他，為什麼常常做出一副故意疏遠他的模樣？難道是因為蘾貴妃和崔家的原因…」


  鄭諾看著彆扭的雲戟雲崢兄弟兩個，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也怪不得雲戟對雲崢心裡有所防備。實在是崔家的野心實在太大…


  雖然到現在還不至於路人皆知的地步。但是，其實京城的大臣們已經有很多被崔家收買或者利誘了…


  「或許吧…」


  雲戟心裡也嘆了口氣，牽著鄭諾的手慢慢的往宮門的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前世他最後輸在原來的那個七皇子云霄手裡的緣故吧，他對「七皇子」三個字很是敏感。這輩子七皇子已經換了人，也不知最後會不會再在崔家和蘾貴妃的攛掇下再次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不否認，因為這些顧慮，他不想在任何一個七皇子身上浪費感情…


  「王爺，本郡主相信，崢哥兒他絕對不會有那個心思。他對皇宮本來就很反感，甚至都不願意住進皇宮。而且，他和崔家關係淡漠，也不會接受崔家的唆使…」


  鄭諾知道雲戟心中的心結。但是，雲崢是她親自從死神手裡搶回來的。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不會成為那種自私自利，為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小人…


  「諾兒，人都是會變得。」


  當誘惑大的自己不足以抵擋的時候，人就變了…


  「王爺說的沒錯，是，人都是會變的。但是，咱們也不能在他還沒開始變的時候就將他看成一個壞人，對不對？而且，他還不一定會接受崔家的唆使不是…」


  鄭諾雖然覺得雲戟的糾結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他現在就這樣想，對雲崢很是不公平。


  「諾兒，也許，你是對的…」


  雲崢並不知道雲戟心裡的糾結。


  他剛剛慌張之下，一個人往月華宮的方向走去。可是，走在路上，他才想起，這個皇宮並不是酈郡那個他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的皇宮。他根本不知道月華宮該怎麼走，等會又該怎麼出宮？


  這宮裡雖然有很多宮女和太監。


  但是，從小在皇宮中長大的他哪裡會不清楚，這些宮女太監身後都有他自己的主人。如果真的讓他們帶路的話，天知道他們會將他帶到哪裡去？

  都怪他，剛剛慌張之下忘了形…


  雲崢正暗自懊惱，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然而，很快，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追星，我在這裡…」


  他揚高聲音喊道。


  他就知道，四皇兄是不會真的丟下他不管的。


  這麼多年來，他算是看明白了。雲戟雖然表面上對他淡漠疏遠，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實際上，他卻是幫助他最多的那個人。除了二姐鄭諾之外，另一個對他最好的人除了戰王雲戟之外，別無他人。


  「七皇子，王爺他擔心你等下找不到出宮的路。」


  追星氣喘吁吁的跑來，微喘的開口。


  「嗯，本殿下知道了。追星，你帶路，咱們現在去月華宮。」


  雲崢背著手，一臉淡定的開口。實際上心裡卻因為雲戟無微不至的關心樂開了花。


  「七皇子，你剛剛走那麼快，奴才還以為你知道月華宮在哪裡…」


  追星輕聲嘀咕了一句，雙腳卻不爭氣的老老實實的上前帶路。


  月華宮裡，蘾貴妃望著依舊關閉的嚴嚴實實的宮門有點望眼欲穿。


  她現在依舊是待罪之身，所以，認親儀式一結束，她就不得不被皇后的人強制帶走，然後月華宮的宮門又被關的緊緊的。


  蘾貴妃從未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她的身體明明因為被鄭諾施了秘法的原因而疲憊乏力的厲害。可是，她卻不敢閉上眼睛休息。


  她害怕她一閉上眼睛休息，就錯過了雲崢過來看她的時間。她知道，雲崢今天無論如何都會過來和她說會話的。她捨不得錯過這個機會。


  「娘娘，您休息一會吧。七皇子殿下一到，老奴就馬上叫醒你，好不好？」


  郝婆婆心疼的看著蘾貴妃。


  也不知皇后的人對她家大小姐做了什麼？她家大小姐不過去了一趟棲鳳宮，人就憔悴蒼白的好像老了好幾歲。從前都不曾出現過的魚尾紋都出現了…


  「郝婆婆，你不懂。崢哥兒他…他心裡恨…恨本宮，本宮知道。可是，他不知道，本…本宮也不想這樣…嗚嗚…」


  蘾貴妃只要一想起雲崢對她冷冰冰如陌生人一樣的態度，她心裡就慌的厲害。她怎麼會知道，月舞那個賤人的膽子那麼大…


  「娘娘，不會的。七皇子殿下他是您的親生兒子。無論如何，您對他都有生恩，他一定會體諒您的。您放心…」


  郝婆婆安慰著蘾貴妃。


  「真的嗎？郝婆婆。崢哥兒他…他真的會體諒本宮嗎？」


  郝婆婆的話總算讓蘾貴妃的心安定了一點，她拉著郝婆婆的手，急切的想要確定雲崢真的不會怪她…


  「娘娘，您放心，七皇子肯定不會怪您的…」


  「七皇子到——」


  郝婆婆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完，追星的聲音忽然響起。緊接著，月華宮的大門被緩緩的打開。


  上午明亮的光線中，一身常服的少年身上彷彿帶了光暈般的走了進來。


  「參見七皇子，給七皇子請安。」


  月華宮所有的宮女太監在郝婆婆的帶領下，恭敬的給雲崢行禮問安。


  「免禮，平身。」


  少年淡漠的聲音帶著變聲期的粗嘎，卻清冷的宛如冬天清晨吹過的寒風，帶著刺骨的涼意。


  「見過母妃，給母妃請安。」


  少年的聲音喊到「母妃」兩個字時，一如往常的淡漠冰冷，並沒有因為「母妃」兩個字而變得有稍許的溫暖…


  「崢哥兒，你起來，讓母妃好好看看你…」


  少年冰冷的聲音徹底傷了蘾貴妃的心。


  她顫抖的站起身來，想要上前一步抱住少年單薄的身體。可是，少年卻在她伸出雙手時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一步，讓她抱了個空…


  「崢哥兒，你…你恨母妃，對不對？崢哥兒，母妃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是母妃對不起你，是母妃對不起你…」


  蘾貴妃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涕起來。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她應該在將崢哥兒一出生的時候就好好的記住他的臉，記住他的一切，讓月舞沒有機會，也沒有膽量將崢哥兒給掉包…


  如果不是她將崢哥兒一出生就沒有好好的看過他，月舞怎麼敢將她的崢哥兒給掉包？


  都是她的錯…


  「七皇子，你這樣太傷娘娘的心了…」


  郝婆婆終於忍不住的說了一聲。可是，下一刻，她的聲音就好像被冬天冰冷的冰給凍住了喉嚨，接下來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雲崢冷冷的看著她，看到她終於狼狽的低下頭去，這才終於放過她。


  郝婆婆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單薄瘦弱的少年卻有那樣冰冷的不似人類的目光和眼神…


  「崢哥兒，你不能恨本宮，本宮是你的母親。無論如何，是本宮拼了命的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的…」


  蘾貴妃好似被雲崢冰冷的態度和淡漠的神情給刺激到了，不顧一切的喊了起來。


  「母妃，其實兒臣並不感謝您拼了命的將兒臣帶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您大概永遠也想不到，因為您的拚命，兒臣從小到大卻一直在生死之間掙扎。您不知道，從兒臣記事開始，兒臣從來不敢吃飽過，從來不敢閉上眼睛睡覺。您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不，您不知道。因為當兒臣在生死之間掙扎徘徊的時候，您正將兒臣的仇人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您根本想不到，兒臣正在生死之間掙扎…」


  對於蘾貴妃的責難，雲崢終於有了回應。


  他的聲音好像高山上的初雪，清冷的沒有一點溫度。他所有人口口聲聲「兒臣」「兒臣」的說著，可是，他的表情卻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的淡漠…


  他明明就站在蘾貴妃的身邊，可是，蘾貴妃卻感覺他好像站在遙不可及的天邊。


  咫尺天涯，說的就是他們現在這種情況吧。


  「崢…崢哥兒。」


  蘾貴妃艱難的動了動嘴巴，但是，她卻只能獃獃的看著雲崢，再也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


  「崢哥兒，對不起，是母妃對不起你…」


  蘾貴妃淚如雨下，卻也只能一遍遍的說著蒼白的「對不起」三個字而已。


  雲崢說的沒錯，她將滿腔的柔情，全身心的疼愛全部給了他的仇人。她簡直無法想象這十幾年來雲崢過的是什麼日子…


  「不敢吃的太飽」是怕飯菜裡面有毒吧？


  「不敢閉著眼睛睡覺」是怕睡得太熟被人暗算了去…


  「母妃，兒臣今天過來不是聽你說對不起的。兒臣今天過來是想告訴你，父皇已經答應兒臣，讓兒臣繼續住在鄭府，直至完成在京學的學業。兒臣以後沐休的時候會進宮給父皇和您請安的。兒臣告退。」


  雲崢說完，沒有半分留戀的就要往月華宮外面走去。


  月華宮和棲鳳宮一樣，都讓他感覺透不過氣來。


  「崢哥兒，你不要走！你再陪陪母妃，你再陪陪母妃好不好？」


  蘾貴妃看著雲崢毫不猶豫的往外走，當即慌了，她小跑著上前，在雲崢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雲崢整個的抱住了…


  「崢哥兒，原諒母妃好不好？只要你能原諒母妃，你讓母妃做什麼都可以。你想繼續住在鄭府，是不是喜歡上了諾姐兒？只要你願意原諒母妃，母妃答應你，一定讓你娶到諾姐兒為妻，好不好？」


  蘾貴妃的聲音很低，低的只有雲崢一個人聽得到。


  即使耳力最好的暗衛，也聽不到蘾貴妃嘴裡說的是什麼？

  蘾貴妃的話讓雲崢的心跳猛地好像要停止了一般，而後卻又「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


  他突然有種秘密被人窺破的狼狽…


  沒錯，他是喜歡鄭諾。可是，他的這種喜歡卻不是蘾貴妃所想象的那種非要得到她的喜歡。他只要靜靜的站在一旁，以一個弟弟的身份守護著她，看著她開心幸福就好…


  「母妃，您想多了。兒臣是喜歡二姐。但是，卻不是您以為的那種喜歡。兒臣是將二姐看成兒臣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當然，她也是兒臣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如果，誰敢讓她難過傷心的話，無論是誰，兒臣都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即使那個是母妃您，也不例外。」


  雲崢也伏在蘾貴妃的耳邊，輕聲說道。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蘾貴妃和藏在月華宮的暗衛聽到。


  他不是什麼真的無知少年。他自然知道，月華宮肯定藏有太子云彥或者戰王雲戟或者隸屬於雲昭帝的暗衛。所以，他的聲音沒有蘾貴妃的聲音那麼小。


  他現在的身份敏感，自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而且，他所說的這些話他也不怕被任何聽去。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


  鄭諾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無論是誰想要傷害鄭諾，都是為他為敵！


  這個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今天新認的母妃，蘾貴妃。


  「崢哥兒，你不能這樣對待本宮。你要相信，本宮現在無論想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


  蘾貴妃被雲崢毫不留情的話語給傷的遍體鱗傷。


  她之所以會這麼說，還不是因為她看出了雲崢對待鄭諾的不一樣…


  她只不過不想看到他以後傷心後悔難過而已…


  「母妃，您對兒臣的好兒臣還真沒看見。兒臣只知道，兒臣這條命是二姐從鬼門關給拉回來的。兒臣還知道，在兒臣最無助，最需要人關心的時候，站在兒臣身邊關心兒臣，給兒臣活下去的勇氣的人是二姐，不是您。」


  雲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將這些話給說了出來。


  然後，他趁著蘾貴妃失神的瞬間，用力的掙脫掉蘾貴妃的擁抱，沒有任何留戀的往外走去，徒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在蘾貴妃的視線里漸行漸遠…


  「郝婆婆，本宮就知道，崢哥兒沒有這麼容易原諒本宮的。本宮現在到底該怎麼做…」


  雲崢一走，月華宮的大門很快便被鎖上了，等到月華宮的大門一被鎖上，蘾貴妃就哭倒在郝婆婆的懷裡。


  「娘娘，您別著急。影子剛剛遞來消息，說二爺今天早晨從清河郡出發，進京來了。等到二爺一進京，咱們就有主心骨了。二爺他那麼聰明，肯定有辦法說服七皇子和咱們一條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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