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一個男人願意吻干你臉上的淚,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從她接近他的那天開始算起,兩人聊起紀晗的次數就少之又少。
一開始是真的不好奇,他不會提,她也不會主動問。
反正就是男女間的那點事,一個夠愛,一個不夠愛,大概就可以解釋清楚了。
後來,她會好奇,但會忍住不問。
現在呢,她經常勸自己不要好奇,不要提起,但效果好像不是那麼太好。
說的明白點,好像就是她在找虐。
「晗兒她從小信奉佛教,相信果報不爽,所以從不食葷腥,不會說謊,更不會故意做作,去傷害別人。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心思單純,性格也相對會比較軟弱敏感,甚至多疑,她唯一擁有的就是紀家大小姐的這個身份,其他的,她會下意識的害怕,躲避……」
他抬眸,英俊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
或者說有,只是以她的能力,還窺探不出一分一毫來。
「當然,我們的感情也是這樣,敗給了她的敏感和多疑,和我的心灰意冷,半途而廢。」
煙癮犯了,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高大的身影幾乎立刻就被窗外各色景觀燈燈折射出的暗影團團包圍住。
他低頭點了一支煙,青白色的煙霧繚繞,彷彿是大海上的泡沫,只要稍微一碰就碎了。
得有多失望,才能說出心灰意冷這四個字呢?
又有多在乎,還能在分手后,攬下所有的責任,不說一句責怪的話呢?
她想,即便有責怪,也是自責遠遠大過了責怪。
也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們會分手,是因為他對不起她。
是他沒有信守承諾,堅持到最後,與紀晗無關。
明明上一秒還覺得鮮美無比的蔥花面,這一秒卻覺得味同嚼蠟,平淡無味。
她吞下口中的麵條,放下筷子,走到他身邊。
「你也信嗎?」
紀雲深見她過來,掐滅了手中的煙頭,「我不信神佛,只是陪她去過很多次寺院,她是匍匐在路上,最虔誠的朝拜者,每次從寺院回來,她的額頭,手心和膝蓋上都是傷痕纍纍。」
「她會用驕傲掩蓋自己的悲傷,會用冷漠填補自己的空虛,她……只是太寂寞了,而我又太了解她了。」
她以為紀雲深看不清楚紀晗,但其實他比誰都清楚。
紀晗對他的感情,更多的是信任,是依賴,離愛情有一段距離。
可他又太喜歡她了,所以即便知道她的心意和想法,他還是願意等。
等她想回頭的時候,一眼就能夠看到他。
可在感情里,如果付出的太多,太久,人就會厭倦疲勞。
十年,紀晗每天都在消耗他對她的愛,對她的好。
終於在這一年的某一天,消耗殆盡了。
他離開了,選擇跟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結婚。
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再碰觸那傷筋動骨的感情,也就不會再有挫敗狼狽的感覺。
他用這場婚姻拒絕了自己再去妄想,也用這場婚姻,阻隔了紀晗對他無休無止的理所當然。
喬漫沒碰過比烈酒還要讓人心醉的感情,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大概除了心痛,還有重生的感覺吧!
兩人就這麼並肩站在落地窗前很久,直到喬漫開口打破沉默。
「很晚了,我有點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剛剛轉身,纖細白皙的手腕就被男人的溫熱的大手攥住了,他說,「漫漫,不高興了嗎?不過……剛剛好像是你主動提的!」
她看著身後逆光而站的男人,各色燈光,透過落地窗,傳來洋洋洒洒的燈影,將他的身形拉的愈發筆挺修長,又光芒萬丈,晃得人差點睜不開眼睛。
「沒有啊,紀公子對前任情深似海,不是個薄情寡義的人,挺好的啊,至少證明我的眼光還不算那麼太爛。」
說著,她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更大力的攥住。
「不提你問,提了你又不高興,紀太太,你這樣讓我真的很難做!」
其實有的時候,喬漫會覺得這個男人已經愛上她了,也說不定。
不然就像此時此刻,他用著最溫柔的聲音和姿態,小心翼翼的讓著她,哄著她。
看起來真的不像是演的,或者裝的。
她歪頭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是盈盈的笑意,她說,「我真的沒有不高興,或者有讓你難做的心思,你真的想多了,我有點累了,麻煩你放開,我要去睡覺了,謝謝!」
她又試圖從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還是沒有成功,慌張的抬眸,一下子就跌進了他那如深淵般,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那裡面有著融不開的冰冷,犀利的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身心發顫,發虛,像是做了什麼天大的對不起他的事情。
他還是那個語調,又問了一遍,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逼她承認,「面都沒吃幾口,喬漫,你告訴我,是我想多了嗎?」
喬漫偏過頭,臉上寫滿了不耐煩,「紀雲深,要我說幾遍你才能明白?就是你想多了,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她甩開他的手,甚至不知道怎麼就跟他吵起來了,明明一開始都挺心平氣和的啊!
喬漫回房間洗完澡,出來時,已經是夜裡的十一點了。
外面的雨更大了,發出噼里啪啦的悶響,可她卻在這片密密麻麻的雨聲中,一耳就聽到了汽車的引擎聲。
她走到窗邊,看著那輛煙灰色賓利車子劃破雨幕,漸漸駛遠,消失在雨幕中。
喬漫想,如果能就此心有芥蒂,那他們也就算皆大歡喜了吧。
從此後,她不用在乎他的心裡還有沒有紀晗,他也不用在乎她是不是會不高興不開心。
挺好,真的挺好的。
……
睡到凌晨三點,喬漫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震動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摸過手機,滑了接聽鍵,下一秒,那端就傳來一道低沉性感的男聲,是傅青山。
「喬漫,你老公在我這喝多了,你過來把他帶回去。」
喬漫聽后,清醒了一半,「他在你那,應該沒什麼事,這麼晚了,又這麼黑,我就不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傅青山笑著打斷了,他說,「我軍區大院的休息室里就一張床,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讓他和我們夫妻睡一張床?」
「嫣兒也在?」
「嗯哼~」
嫣兒嬌生慣養,從小就有認床的毛病,很少在自己熟悉以外的地方睡覺,今晚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去傅青山的軍區大院?
喬漫咬唇猶豫了一會,才說道,「外面下大雨,我怎麼去?」
「我已經派車去接你了,你穿好衣服等著就行了。」
話落,傅青山沒再多說一句廢話,就掐斷了通訊。
喬漫放下手機,僅剩的那點睡意,也跟著徹底的沒了。
她掀開被子下床,換了一套衣服,就匆匆的下樓等著。
五分鐘后,別墅的門鈴聲響起,她打開,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著軍裝的男人,見到她,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喬小姐,師長大人在等您,請跟我來。」
喬漫點頭,關了別墅的燈,就撐著傘走向停車坪的那輛黑色賓利車子。
軍人一貫嚴謹認真,從車子里擺設,開車的速度,就能看出來。
一板一眼,鄭重其事。
半個小時后,到了部隊大院。
車前燈穿透凄迷的大雨,照射在不遠處的牆壁上,泛起模糊的光影。
她下車,撐著傘,跟著傅青山的部下,來到了他的師長辦公室。
紀雲深正雙腿交疊,慵懶的靠在沙發靠背上,眯眸吸著煙,大衣被他隨手仍在沙發扶手上,襯衫解開幾粒口,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小麥色的皮膚。
聽到聲音,他隔著薄薄的煙霧看過來,精緻的眉眼立刻浮現出濃濃的不悅。
「傅公子,她懷孕了,你是不知道?」
傅青山坐在側面的沙發上,聞言漫不經心的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的吐出,用著散漫至極的語調說道,「看你不太開心,想著幫你折騰折騰,怎麼?心疼了?」
紀雲深好看的眉頭慢慢蹙緊,堆砌成山,好像已經不悅到了極點。
他掐了煙頭,邁著蒼勁有力的長腿,闊步接近門口的女孩。
「以後他的電話你少接,沒安什麼好心。」
外面雨大,喬漫的肩頭和長發都被淋濕了一些,看他沒喝酒,也不需要有人照顧,就轉身想走,卻被他一把攬到了懷裡。
「把冷氣關掉,換成暖氣,她冷。」
傅青山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拿起遙控器,把冷氣關掉,換成了暖氣。
「你們應該還有事情談,我就先回去了。」
她微微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擁著往裡走去,按坐在沙發上。
「事情很快談完,等一會,我跟你一起回去。」
喬漫想到外面雨大,又困又冷,也就沒有多矯情,直接躺在沙發上,準備邊睡邊等。
她本來是想躺在另一側,可旁邊的男人發現了她的想法,直接將她拉回來,下一秒,她的頭就落在了男人蒼勁有力的長腿上。
男人拿過沙發扶手上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睡吧,走的時候我叫你。」
身上是他寬大的西服外套,身下是他帶著體溫的長腿,好像不過一瞬間,周身滿滿的就都是他的氣息了。
因為有喬漫這個孕婦在,傅青山和紀雲深都掐了煙,開始聊沒聊完的正事。
紀雲深修長的手指纏繞起她披散在他長腿上的黑色長發,把玩在指縫間,「你申請退伍的事情,老爺子知道了嗎?」
「我還沒有跟他說!」
沙發前的茶几上放著一瓶82年的羅曼尼康帝,傅青山微微傾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晃了晃,然後一口飲盡,「我打算等申請報告下來后再跟他說,免得多生事端。」
紀雲深點點頭,唇角漫開慵懶淺淡的笑意,「你剛結婚沒幾天,就申請退伍,小心老爺子以為你是受新過門媳婦吹的枕邊風,才會這麼猴急,到時候就麻煩大了。」
「不會,某種意義上,林家看起來比傅家殷實,他不敢把念頭動到林嫣身上。」
紀雲深卻不以為然,搖了搖頭,「他們老一輩鬧革命的,真的拗起來,可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你還是小心點好。」
傅青山把玩著手裡的空酒杯,看著燈影在上面折射出的倒影,漫不經心的說道,「嗯,我會注意。」
「其實……我更想知道,都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候你會更偏向誰?」
對於紀雲深這個八卦問題,已經迷迷糊糊快睡著的喬漫,其實也很好奇。
傅青山聞言看過來一眼,還是剛剛那個語調,「紀公子,你這話說的,好像林嫣不是我女人,我有那麼無能?」
「嗯,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然她們兩個湊到一起,最擔心的就是你能不能養得起老婆的這個問題。」
傅青山的眸光淡淡的掃過枕在紀雲深腿上的那張漂亮到精緻的小臉,似笑非笑的說道,「哦,她們聊天時,這麼說過?」
「我倒是沒親耳聽過,不過好像是有傳言說,林大千金一個月的零花錢就要七位數,以你現在一個區區小師長的工資,聽起來,養老婆確實是有些問題。」
「哦,看來我真的很無能啊!」
……
喬漫太困了,沒有聽完就直接睡覺了。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陽光透過厚重的窗帘,悄悄的落在地板上,蕩漾起一片金色的光。
她的頭下還枕著男人健碩有力的腿,她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熨燙精緻的白襯衫,然後是他完美的下顎,再往上是那張清貴英俊的面容。
他闔著眼,單手支肘撐在沙發扶手上,頭靠在上面,姿態慵懶到極致,亦優雅到極致。
呼吸清淺,另一隻手握著她的小手,溫熱粗糙,帶著難以言說的力量。
她動了動,想悄悄的起身,可男人還是在她起身的那秒就察覺到了,隨即睜開了眼睛。
「怎麼沒叫醒我?」
她坐起身才發現,兩人還是在傅青山的師長辦公室里,空調開著暖氣,很悶熱,她雖然怕冷,但沒有怕到這個程度。
「昨晚下雨,夜冷,你又睡的挺熟,就沒叫你。」
「哦!」她點了點頭,將蓋在身上的寬大外套遞給他,「我們走吧。」
……
煙灰色的賓利車子剛剛駛出軍區大院,紀雲深放在儀錶攀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他按下藍牙耳機接聽,對面傳來一道欣喜的聲音,「紀總,秦女士有轉醒的跡象,不斷的囈語,您是否需要回來查看一下?」
「好的,我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他轉頭瞥了一眼正看著窗外的喬漫,「漫漫,剛剛醫生打電話說,你媽媽要醒過來了!」
喬漫已經好久,久到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聽到讓她這麼欣喜,並且熱淚盈眶的事情了。
「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前面是幾十秒的紅綠燈,男人踩了剎車,帶著薄繭的指腹擦掉她漂亮小臉上的淚痕。
「別哭了,這是好事。」
喬漫也不想掉淚,可不知道為什麼,淚越擦越多,越擦越凶。
最後,男人傾身過來,一點一點吻干她臉上的淚,他說,「漫漫,別哭了,好嗎?」
他的聲音溫柔性感,又乾淨清澈,像是冰山上融化出的最清澈的水,緩緩的淌進人的心裡。
記得是在推特,還是什麼雞湯博主的文上,看到過這麼一句話。
說:一個男人願意吻干你的眼淚,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這個男人非常愛這個女人,非常疼這個女人。
吻干這個女人的眼淚,證明這個男人在以吻乾的方式,來安慰這個女人,不想讓這個女人繼續傷心下去。
所以很多時候,她就會想,她對紀雲深來說,究竟算什麼?
一開始肯定是不愛的,但應該有喜歡,現在呢?她越來越看不懂,也猜不透了。
她愣愣的看著他,眼淚一時都忘了掉。
紅燈轉變成綠燈,他抽回身,踩下油門,一路朝著藍山別墅而去。
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微妙的氣氛一直蔓延到廂房別墅里。
他們兩個人走進去時,醫生護士正坐在客廳里研究病歷,看見兩人,趕緊恭敬的站起身。
為首的男醫生率先走過來,伸出手與紀雲深交握了一下,就開始敘述秦玉瀾剛剛轉醒前的反應。
「凌晨護士查房時,發現秦女士的心跳儀器波動很大,隨後就叫來我和另兩個醫生進行了詳細的檢查,我們一致給出的結論就是,秦女士很快就會蘇醒過來,最遲不超過今天晚上。」
喬漫站在一邊,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捂著唇,眼睛里再次聚滿了淚水。
旁邊的男人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隨後沉聲吩咐,「那今天就辛苦你們一下,一定要密切觀察,醒了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吩咐完,低頭看向一臉激動的女孩,「先跟我去吃早餐,睡一覺,然後再過來,嗯?」
喬漫仰起臉,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漫天星光在閃爍,「我想在這等著我媽醒過來,不想吃飯,也不想睡覺。」
她已經好久沒見到父親了,每次打電話,不是接不通,就是被肖敏接起,然後說一堆冷嘲熱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