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如你所願,我們離婚
女孩已經撐坐起身,偏頭看向落地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和遠處的天高雲淡。
男人走近,第一眼就看到了纏繞在她手腕上,被血染濕大半的白紗布。
將保溫盒放在床頭柜上,男人的聲音帶著被煙霧熏染后的低沉沙啞,「為了讓我心疼?連手會廢掉都不顧了?」
女孩收回眸光,抬起左手的手腕,在眼前晃了晃,「哦,出血了嗎?」
連死都不怕了,出點血,或是手廢掉,似乎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男人深黑的瞳孔微縮,纖長的指骨擰開保溫盒蓋,動作帶著優雅的漫不經心,他說,「喬漫,喜歡孤注一擲,去賭博的女人,可不是個什麼好的嗜好。」
喬漫沒說話,溫凈的眸光隔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明晃晃的光線看向他。
他拿出湯勺舀了一碗湯遞給她,下顎線條硬朗的如刀削般鋒利,「你流了很多血,先喝湯。」
喬漫沒接,而是看向他寬厚的大手,和他手心的紋路。
慌!她真的很慌!
這樣的紀雲深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緒。
喜怒,或者厭惡,統統都沒有。
雲里霧裡,根本讓人看不明白。
「如果我說我不想喝,你還是會強迫的喂我嗎?」
女孩的眸光乾淨到不染纖塵,像是入冬的第一場初雪,清麗絕倫。
男人的另一隻手抬起,攥住女孩尖細的下頜,菲薄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會。」
女孩聽后,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卻在下一秒聽到男人輕飄飄的說了句,「但我也不想用灌的,怎麼辦?」
也就是說,她不喝,他會有一萬種辦法讓她喝。
總歸是她太天真。
「好,我喝。」
男人深邃如海的眸光染上絲絲笑意,只是那笑太涼薄,涼薄到讓人忍不住的顫慄。
他攥著他下頜的手收緊,手指在她的臉蛋上捏了捏,「乖。」
接著,下頜被放開,一個白瓷碗便落在了喬漫的手上。
她看了一眼碗里的雞湯,閉了閉眼,然後仰頭灌了下去。
皺眉喝完,她恨不得將碗推的老遠,卻忍著那股衝動放到他的手裡。
較量還在繼續,談判也在繼續。
「湯我喝完了,所以,我們能好好的,徹底的把離婚的這件事談完了嗎?」
男人合上保溫盒,撈過一張椅子坐下,又隨手點了一根煙,隔著薄薄的煙霧,眯眼看向她,「可以。」
自殺,確實是她手上唯一的籌碼。
目的很明顯,讓他徹底的對她失去興趣,甚至厭惡她。
可這一秒鐘,她真的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對她失去了興趣。
或者說厭惡她。
沒有,什麼都沒有,乾乾淨淨的讓人心慌。
「我們離婚,我也可以做到兩不相欠。」
女孩低頭,將散落頰邊的長發別到耳後,半敞的窗戶透進來的風,吹起幾縷髮絲,遮住她的眉眼,看不到表情。
她的聲音很低,低入塵埃,「不管是感情,亦或是金錢。」
對一個執著了很久的人來說,突然放下,就像被人抽空了靈魂一樣。
和行屍走肉幾乎沒有區別。
但即便會變成行屍走肉,她也應該放下。
再痛,也要放下。
「好!」
女孩倏地睜大眼睛,看著男人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又徐徐緩緩的吐出一口煙霧,繼續說道,「如你所願,我們離婚。」
像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同意離婚,女孩足足怔愣了兩秒鐘,才說了句,「謝謝。」
男人淡淡的輕笑,語調夾著一絲低低啞啞的嘲弄,「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同意離婚。」
喬漫歪頭笑笑,眨了眨如水的眼睛,「總不至於是因為心疼我,大概真的怕明天躺在你身邊的是一具屍體吧。」
「喬漫,拋開感情的這塊,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挺聰明的小姑娘,有心機有手段,又懂進退,甚至為了離婚,可以編這麼大一齣戲。」
他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嗓音低沉暗啞到性感,「你用我的手機給晗兒發簡訊,引她出去找我,又跑到她的浴室里自殺,這一切,不僅讓我,還讓紀家的所有人都厭惡了你,沒留一絲餘地。」
「而這場戲也確實比你跑到奶奶那裡,說我和晗兒曾經相戀過的事情,所產生的效果,強無數倍。」
「是嗎?」
女孩低低的笑,眉眼彎彎,「所以現在,就算我們不離婚,紀家的人也不會同意我們的婚姻繼續下去。」
明明是一句問話,卻被她陳述了出來。
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就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一樣。
「所以,你一直在打這個主意?」
就算他能夠忍受她一直的自殘或者自殺的行為,但家人那邊呢?
親人和愛人,又是兩難的選擇,兩難的境地。
其實她從一開始想的就不是用自殺或者自殘來搏他的心疼,而是在利用紀家的嚴謹家風來製造迷信。
都知道一個女人在一個老宅子里見了紅,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況且周蘭清和紀晗都是吃齋念佛的人,在這方面更是比別人來的根深蒂固。
「其實你仔細想一想,這跟你當時選擇我還是紀晗是一個道理,不過你那麼殺伐果決說一不二的人,肯定不會讓自己進退兩難的啊。」
「結婚到今天八個月零七天,這麼短的時間,你好像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自己。」
不管怎麼開始,結束的時候都註定是落寞。
不過還是要感謝,這麼狼狽甚至厭惡的結束,他還能夠準確的記得他們結婚的天數。
這樣就夠,真的就夠了。
「可能是我妄加揣測的太多了吧。」
喬漫繼續笑,沒有一絲埋怨,而是淡然,就像人們常說的,既然相愛一場,我們就好聚好散。
「手腕的傷沒什麼要緊,我可以現在就跟你去民政局簽字離婚,或者根本不需要我出現,只需要我提供身份證?」
「很急?」
男人眉頭微微蹙起,精緻的眉眼漫上一層不悅,「喬漫,我紀雲深還真沒有被女人甩的這麼慘過,你是第一個。」
「上流圈裡,流傳我不識好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喬漫知道,這件事情他既然答應了,就絕對不會反悔,再加上紀家那邊的壓力,他只會加快離婚的速度。
「你什麼時候有時間通知我,我下午會去藍山別墅收拾我的東西搬走,至於工作,如果你想讓我待到拍攝完畢,我會繼續跟完,如果你不想……」
喬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你見過離婚的男人,會讓前妻在自己的眼前晃?」
「好,我明白了。」
男人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掐滅手中的煙頭,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東西我會叫人給你搬過去,住院費我交了七天,如果你覺得不住沒關係,可以隨時出院,不會有人攔著你了。」
說完,男人就抬起修長的雙手,闔上了西服紐扣,起身離開了病房。
喬漫一瞬不瞬的看著男人的高大背影,出了這道門,他們以後再沒有任何的關係,愛或者恨,統統都會煙消雲散。
就像風沒吹過,他們沒遇見過。
……
紀雲深的效率很快,在離開醫院的一個小時后,就將她所有的東西都送到了青龍湖公寓。
喬漫手腕上的傷崩開,有些感染,無奈又住了幾天院。
第五天的時候,她要回剩下兩天的住院費用,打車回到了青龍湖公寓。
秦玉瀾從紀雲深把喬漫的東西搬回青龍湖公寓的那天,就將她一併送回了這裡。
當然,沒有了心理治療師和復健師,她又開始像之前那樣,時而糊塗,時而清醒,甚至走兩步就累的氣喘吁吁,只能坐在輪椅上。
這幾天,她有拜託林嫣幫她找個保姆照顧母親。
但現在她既然出院了,就不能繼續用下去了。
她還有東風那裡,手上的錢實在不多,不夠用。
當務之急,就是找工作。
秦玉瀾很沉默寡語,有時候一坐坐一整天,不吃飯也不喝水。
喬漫為了她的健康,還是請了個復健師,一邊幫她復健,一邊跟她聊聊天,這樣在她出去找工作的時候,不用一個人在家讓她擔心。
她雖然畢業於美國尖端名校,又有心理諮詢師的資格證,但沒有人脈錢和背景,等於一無是處。
一連幾天都沒有找到工作。
她有時候深夜回來,甚至在想是不是紀雲深在為難她?
不過她又轉念的想,現在都是路人了,他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做。
畢竟夫妻一場,他不會那麼過分的。
接下來的幾天,跟之前的情況差不多,不是說她沒有經驗,就是讓她回去等,等著等著就石沉大海。
眼見著錢包越來越扁,她只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給一號公館的總經理打了個電話,試探性的問問他那裡還缺不缺售酒經理,如果缺的話,她想重新回去做。
很幸運的是,一號公館的總經理說那裡正好缺人,可以回去,立刻上崗。
她聽了興奮了大半宿,第二天早上差點沒起來給母親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