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有沒有離婚證很重要?
青龍湖公寓已經不安全,在新的安保系統更換之前,她就在市區租了一套小型兩居室。
之後的日子,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而那晚的驚慌無措,和他的出現,都像是夢一場。
夢醒了,一切就回到了原位。
十一月份的林城,已經進入了隆冬,每天醒來時,只覺得手足冰涼。
鬧鐘已經響了兩遍,喬漫才慢吞吞的起床,開始準備早餐。
秦玉瀾醒來后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好,每天除了發獃,就是砸東西,像是沒有從那場夢魘走出來。
醫生建議喬漫把她送去專業的精神科醫院接受治療,經過多方考慮,她把她送去了林城最好的私人精神科醫院,想著等到她病情穩定一些,再接她回來。
沒有秦玉瀾,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家裡,一號公館,一號公館,家裡。
偶爾會去見林嫣一面,她瘦了很多,人也變得很沉默。
每次見面都很匆匆,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詢問她和傅青山的事情。
這個冬天,好像特別的冷。
房子里雖然開了暖氣,但她覺得整個人都是冷的,手腳,就連血液好像都是冷的。
隨便烤了兩片吐司,又喝了一杯溫牛奶,她就出門,乘公交車去了一號公館。
最近調班,她排到的都是白班,比之前日夜顛倒睡眠不足的生活,整個人的狀態好了很多。
天空一碧如洗,萬里無雲,冬日乾淨的光線透過窗玻璃,淡淡的落在女孩雪白的肌膚上,泛著好看的光暈。
到了一號公館,換了衣服,就被經理安排到58號包房去售酒。
雖然是白天,可來這裡應酬,娛樂,或者抒發負面情緒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數,這一層的Svip包廂幾乎都被預定了出去。
由此可見,一號公館在林城上流社會人群眼中的重要程度。
推開58號包廂,當看到裡面的情景時,她足足愣了三秒鐘。
包廂里只有一個人,是蔣英東。
他穿著他一貫喜歡的白襯衫黑西褲,指間是一根香煙,聽到開門聲,隔著薄薄的煙霧看過來,那雙眼睛好像蘸了墨,深黑的讓人看不到盡頭。
包房裡沒開旋轉跳躍的燈光,只有一盞散著橙黃色光線的壁燈,勉強照亮房間的一角。
他的身影大半隱在陰影中,搭在額前的碎發更是深刻了他的五官,斯文英俊的樣子,和記憶中的那個發光發熱的男孩幾乎重合在了一起。
時光有多殘酷,可能只有變得面目全非的兩人,才有資格說。
「蔣少,這好像是你這一周來,第四次來捧我的場了?」
喬漫彎腰,拿起售酒車裡的一瓶紅酒兩支高腳杯走了過去,坐到他身邊后,從容利落的將手中的紅酒瓶起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端起來,舉到眼前晃了晃,「今天這瓶酒我請你,希望以後在一號公館,你我只有偶遇。」
蔣英東沒動,背脊深陷真皮沙發的椅背中,眸光很淡,淡到讓人捕捉不到任何情緒,語調很輕,「漫漫,我和肖夢已經分手了。」
「哦,告訴我,是想讓我跟你說一句分手快樂嗎?」
蔣英東笑了笑,傾身過來,拾起被燈光打得愈發鮮紅的紅酒杯,湊到嘴邊,一飲而盡。
他的眸光始終慵懶散漫,像是午後曬著陽光的慵懶貓咪,「我在重新追求你,你那麼聰明,會不知道?」
「哦,這樣啊!」喬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臉上溫溫淡淡,較之他,更沒有任何情緒,「既然蔣先生挑明了態度,那我就明確的回應一下,我拒絕。」
說完,她就站起身,還沒有邁開腳步,就聽到蔣英東笑著說,「漫漫,你也不用這麼草木皆兵,坐下,就算你拒絕我的追求,我怎麼也算是一號公館的客人,讓售酒小姐陪我喝幾杯,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滴水不漏。
六年的時間,蔣英東除了在肖夢的事情上栽了跟頭,其他大多數的時候,都能夠做到滴水不漏。
不論是做事,還是說話。
「好啊,既然蔣先生這麼說,我當然要陪著喝幾杯。」
喬漫坐下,又給他和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舉起酒杯,與他的碰在一起,笑著說,「感謝蔣先生的捧場,這杯酒,我先干為敬。」
話落,就一揚而盡。
蔣英東看著,沒說話,只是一雙眼睛,更深更暗了下去。
這麼連喝了三杯后,喬漫才站起身,暖橙色的燈光下,唇角的笑容溫淡乾淨,「酒喝完了,我還有其他工作,就不陪蔣先生多喝了。」
說著,就推著售酒車往包廂門口走去。
地上是高級絨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直到一陣風從耳邊滑過,她才感覺到身側突然接近的蔣英東。
這時包廂門已經被她拉開,售酒車推出去一半,她就被身後的男人拉住,推到了一邊的門板上,接著,一雙健碩的手臂撐在她頭的兩側,形成半包圍的姿勢。
走廊偶爾有一號公館的工作人員和客人路過,會投來淺淡的眸光,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卻令喬漫的眉頭深深的蹙起。
「蔣先生,你什麼意思?」
蔣英東低頭,一雙銳利的視線緊緊的盯著面前的女孩,「我不會放棄。」
就在此刻,隔壁的包廂門被打開,紀雲深剛剛在裡面應酬,喝了不少,揉著越來越疼的眉心,舉步朝電梯口的方向走去。
剛剛邁開腳步,就聽到隔壁包廂的門口有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
「蔣先生,對你這樣的男人,我還不至於用欲擒故縱的手段,所以,能麻煩你放開我了嗎?」
蔣英東的眸光繼續向黑暗的盡頭眼神,撐在梨花木門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聲音像是侵染了這世界上所有的柔軟和深情,「漫漫,我還愛你,從來都沒有變過。」
站在包房門口不遠處的男人,沒再繼續聽下去,而是邁開沉穩的腳步,朝前走去。
喬漫掙扎著推開身前的男人,推著售酒車剛剛逃出去,就看到從走廊那邊路過的男人。
他的眸光好像帶著萬千情緒,卻又好像什麼內容都沒有。
今晚的他,穿著黑色毛衣搭著深色西裝褲,深藍色風衣外套,腳上是一雙義大利純手工縫製的黑色皮鞋。
在她的身上,似乎只停留了一秒,就繼續朝前走去,整個人散著慵懶至極的風輕雲淡。
剛剛路過,隔壁包廂的門就被一身白裙的女人拉開,看到喬漫的那一秒,有一秒鐘的怔忪,隨後便踩著高跟鞋,追著男人的方向走去。
這個女人,是葉禾。
昨晚看新聞,好像是說麗人傳殺青,那麼今天他們一同出現,大概就是在這裡舉行殺青宴吧。
蔣英東將剛剛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正要追出去,卻聽得喬漫說道,「蔣英東,不要讓我覺得討厭,那六年,雖然沒有多麼刻骨銘心,但總歸是特別的。」
初戀的感覺,就像青蘋果,誰都不夠成熟。
雖然那也許並不是成人世界里,人們常說的愛情,但至少,那份記憶獨一無二。
而他們,也確實自以為的真心實意的愛過。
……
失落,一整天都是失落的。
回到家,她也提不起任何的精神。
兩居室開了暖氣,溫度很快就升高,她躺在沙發上,看著綜藝節目,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淚流滿面。
看喜劇都會哭,這是一種什麼體驗呢?
她拿起遙控器,煩躁的關了電視,回到卧室,把自己摔到床上。
呼吸好像都因為流淚而困難了兩秒鐘,她才拿出手機,給林嫣打了電話。
嘟聲響了大概兩下,對面接起,「漫漫。」
「嗯,嫣兒,有空嗎?到我這來喝酒?」
林嫣猶豫了兩秒鐘,才緩緩的說道,「晚一點可以嗎?我一會要和傅青山去參加個宴會。」
喬漫聽她這麼說,剛想說不用了,就聽到林嫣說道,「漫漫,要不你到宴會上來找我,我應付一下就走,去煙雨樓台喝酒?」
今晚真的太失落,太孤獨了,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換了一件裸粉色的毛衣,又搭了一條藍色牛仔褲,外套選了一件駝色的呢子大衣,然後套上鞋,就匆匆的出門,打車趕到林嫣所說的宴會場地。
到了那,喬漫才知道,今天是紀東河76歲的壽宴。
其實說是壽宴,就是私下聯絡感情的契機。
在政途上,需要的永遠都是政治家族與政治家族的密切聯繫,這樣才能保證四季常青,屹立不倒。
喬漫沒進去,而是站在宴會廳外面的角落等著。
站在角落,往裡面看去,會有強烈的反差感覺。
就像繁華和落寞,明明隔得那麼遙遠,卻又觸手可及。
夜晚的林城好冷,她穿的不少,卻站在暖氣不足的角落裡時,還是感到了寒冷。
等了好久,喬漫正打算著要不要先離開,就聽到旁邊有道女聲傳來、帶著急促的尖銳,在黑暗中,有些刺耳。
「紀雲深,你和喬漫的離婚證呢?拿來,我要看一眼。」
在她的印象中,葉禾從來都是優雅的,高傲的,實在想象不到,她會在誰的面前這樣卑微。
「你欠我的命,我讓你用這段婚姻來還,甚至放棄了要你全部的身家,你在耍我嗎?」
「有沒有離婚證很重要?」
男人似乎在抽煙,聲音被煙霧氤氳的十分低沉暗啞,「還是你怕,就算她跟我離了婚,你也做不了紀太太,所以只要看到結婚證,才能跑到她面前去耀武揚威?挑撥離間?」
「紀雲深,喬漫她根本不愛你,她就是為了錢才跟你在一起的,可我不一樣啊,我愛的是你的人,你有錢沒錢我都愛你,不然我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吃力不討好?」
男人聞言,淡淡漠漠的笑了一聲,「葉小姐,紀太太這個身份,我這輩子只給一個女人,不管是過去式還是將來式。」
「不過既然我答應用這張離婚證和你扯平,就一定會辦到,明天,我會派人把離婚證拿過去給你看,還有……」他頓了頓,聲音乾淨溫沉,「你我之間從今以後,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不要有事沒事就給我發簡訊打電話,葉小姐。」
說完,男人就沉步朝宴會廳裡面走去,喬漫趕緊背過身,站到柱子後面,將自己隱藏起來。
心情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
胸口很悶,悶到幾乎窒息。
林嫣大概是二十分鐘后從宴會廳里走出來的,剛剛走近,就察覺出了她的情緒反常。
「怎麼了?漫漫?」
「沒事,就是想喝酒。」
喬漫什麼都沒說,或者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
林嫣也沒有多問,這些年,她們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是這樣,無聲的陪伴。
到了煙雨樓台的包廂,喬漫點了兩瓶烈酒,林嫣最近也水逆的厲害,一杯下肚,緊接著又一杯,很快,兩人都有些薄醉了。
傅青山在宴會廳里找了一圈林嫣,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紀雲深從外面抽完煙回來,看見他,闊步接近,「聽說你退伍的事情被老爺子發現了?」
「嗯,要不這兩天怎麼會過得這麼水深火熱?」
「堅持不離婚,小心老爺子放大招。」紀雲深從侍應生的托盤裡取出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身邊的男人,「你知道,以他的脾氣,可什麼都能幹出來。」
「林嫣的事情,你幫我查的怎麼樣了?」
他們和林南城雖然是多年的兄弟,但關於當年林嫣的那場意外,他們只知道個大概,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都沒問過,林南城也沒說過。
這些年,他們一直都認為當年只是小女孩貪玩,被壞人盯上了,嚇唬嚇唬后,就完好無損的送了回來,僅此而已。
沒想到發生了那麼令人無法原諒的事情,傅青山握著酒杯的手攥緊,這些天,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是林嫣被欺負的畫面。
有時候,胸悶的疼。
「以林家當年的權勢,都一點端倪沒查出來,更何況是過了這麼多年的今天。」紀雲深說到這裡,緩了緩,然後繼續說道,「不過……如果林嫣能夠提供一些線索,找起來可能會容易一些。」
「不行。」
傅青山將手中的酒杯一揚而盡,聲音很輕很淡,「當年的那件事情對她來說,傷害太大了,別說提供線索,就是回憶,她都會精神崩潰。」
「那這件事情可能會很慢,畢竟線索很少,而且又過去那麼多年。」
紀雲深舉起酒杯,輕抿了一口,「老傅,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想找到當年的那個人,你必須讓她提供更多的線索,拖的越久,對她的傷害越大。」
傅青山點點頭,沒說話,眸光深遠。
……
林嫣和喬漫喝多了,是煙雨樓台的服務員發現,給傅青山打的電話。
這時,他們幾個人正圍坐在一起打牌,傅青山接到電話,幾乎是立刻站起身。
「我有事先走了,你們玩。」
紀雲深點點頭,「好,有事打電話。」
傅青山嗯了一聲,就出了包房,駕駛著黑色世爵離開了宴會場地。
十幾分鐘后,車子在煙雨樓台的停車坪前停住。
趕到包房裡時,當看到林嫣旁邊的喬漫時,他迅速的拿出手機,撥通了紀雲深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