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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把她給我關到瘋人院里去

  雨幕重重,在她馬上要坐進計程車的前一秒,好像有什麼聲音從雨幕的那端傳過來,並且越來越近。


  她迅速的坐上去,並扭頭看向身邊的計程車司機,「師傅,去玫瑰機場,麻煩快一點。」


  計程車司機說了句好嘞,正要啟動引擎,側面的玻璃便被一道纖細的身影敲響,「喬漫……喬漫你別走,救救奶奶吧,奶奶哮喘病發作,只有你懂急救……」


  紀晗穿著一件白色薄紗連衣裙,傾盆而落的大雨已經將她整個人淋濕,幾縷頭髮粘在臉上,是從沒有過的狼狽。


  計程車司機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可能是外面電閃雷鳴,再加上紀晗的樣子有些慘烈,他驚慌的轉過頭,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喬漫,「這位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我的車子在這裡等你,不會走。」


  喬漫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上面精緻的錶盤,飛機還有兩個半小時起飛。


  從這裡到玫瑰國際機場,不算上堵車,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時間其實並不多了。


  可一想起紀雲深溫淡而笑的一樣子,和周蘭清送她禮物時的樣子,即便她此刻已經心急如焚,還是選擇了回去。


  「好,你呆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計程車司機聽後點了點頭,「我會的,救人要緊。」


  喬漫點點頭,撐起雨傘,隨著紀晗往回走。


  從紀晗跑出來找喬漫,再到和喬漫走回去,用了六分鐘的時間。


  周蘭清的呼吸已經非常微弱,氣短,還在不停的咳嗽,瞳孔呈放大的狀態,臉是死灰色,大概下一秒,心臟就會隨時停止跳動。


  喬漫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給她做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都沒有太大的效果后,她便回頭對紀晗說道,「沒時間了,去把氧氣罐和急救箱里的止喘激素拿來,她現在必須輸氧和注射止喘激素。」


  「哦哦……好…好。」


  紀晗轉身就往隔壁的房間跑,宅子里的其他傭人都堆站在門口旁,誰也不敢靠近。


  喬漫因為急救太用力,牽扯到肚子都跟著痛了起來,下體也有一股暖流湧出。


  可能人處在緊急的狀態下,大腦是空白的,並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只想著怎麼才能把人救活。


  紀晗沒有學過醫,並不知道激素是什麼樣的,只好把整個急救箱都拿了過來。


  「喬漫喬漫,你看看,是哪個,我,我找不到了……」


  喬漫正以每分鐘100次的速度做著胸外按壓,根本不能停,「糖皮質激素,上面有寫,沒時間了,快點。」


  「哦哦,好……好……」


  紀晗將急救箱整個倒在地上,雙手胡亂的在一堆藥瓶里翻翻找找,最後找到糖皮質激素的藥盒。


  她幾乎跪著爬過來,將手中的葯遞給喬漫,「喬漫,在這裡。」


  可能是沒接觸過醫學專業的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都有超乎想像的恐懼,紀晗大概就屬於這種,她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小的汗珠,整個人都在抖,那感覺很像電影里錯手殺人後,又想救人彌補過錯的兇手一樣。


  「拿針管把裡面的葯體抽出來,然後確定針管里沒有空氣后給我,快點,再快點。」


  「哦,好……」


  紀晗胡亂的把裝著液體的藥瓶敲碎,然後拿過針管,將裡面的液體抽出來,又往上推了推,直到確定裡面沒有液體了才遞給喬漫。


  ……


  同一時間,紀宅。


  十幾輛黑色無牌照的車子,從幾米高的黑色雕花大門外駛進來,為首的車輛里,坐著一名司機,還有後座上,幾乎看不清臉的紀東河。


  幾十秒后,十幾輛車子齊整的在宅院門前停下,為數的車輛司機趕緊小跑著下車,去給紀東河撐傘開車門。


  紀東河下車前,整理了一下西服和領帶,才慢悠悠的下車,接過司機手中的黑傘。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我取點東西就下來。」


  「是,首長。」


  在紀東河落馬後,跟在他身邊的人,基本上只剩下這幾十年培養出來的親信,各個都是身背重案的亡命之徒,做起事來果敢又狠辣,而且從不失手。


  紀東河淡淡的嗯了一聲,神色幾乎淡到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進了宅子里,馬上就有傭人迎了上來,見來人是紀東河,磕磕巴巴的說道,「老老老爺,您您……您回……回來了?」


  「老夫人呢?」


  紀東河將傘放在一旁的雨架里,還沒有換拖鞋,就聽到傭人繼續用磕磕巴巴的聲音說道,「老老夫人哮喘病發,少少……少夫人正在急救,注射糖糖皮質……激激…素。」


  「糖皮質激素?」


  紀東河身形微微一愣,趕緊往樓上跑。


  喬漫正在給周蘭清注射糖皮質激素,紀東河跑進來時,她已經注射了一半,「給我住手,住手……」


  「她對糖皮質激素過敏,不能注射……」


  伴著紀東河有些滄桑又威嚴的聲音,喬漫將最後一點藥物也注射了進去。


  「你這個瘋女人,她對糖皮質激素過敏,你這樣反而會害死她。」


  果然,周蘭清剛剛還氣短咳嗽的癥狀逐漸停止,呼吸也一度停止。


  喬漫拿著針管的手用力到泛白,還沒有從這一系列的狀況中反應過來,就聽到紀東河用著中氣十足的聲音繼續說道,「來人,把她給我關到瘋人院里去,別再讓我看到她。」


  剛剛跟著紀東河回來的人,就在門外等候,聽到紀東河的話,迅速湧進來幾個人,將怔在那裡的喬漫給拖拽了出去。


  120急救車已經趕到了紀宅,急救醫生正在往樓上跑,和幾個黑衣黑墨鏡的保鏢擦肩而過,而他們高大的身影中間,還藏著一個已經要臨盆的孕婦。


  ……


  紀雲深醒來的時候,覺得頭昏欲裂,像是出了一場車禍般,整個身體都處於特別酸疼,甚至疲憊不堪的狀態。


  他的手撫上腦袋,喉嚨不由自主的溢出一聲悶哼。


  褲袋裡的手機在不停的震動,他幾乎是本能的拿出手機,滑下接聽鍵。


  「老紀,你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接電話?剛剛截獲的信息,喬漫凌晨兩點的飛機,和林嫣一起飛離林城……」


  傅青山後面還說了什麼,紀雲深已經聽不見了,全世界的景物好像都在眼前呼嘯,轉眼間就變成了黑白色調。


  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不說話而變得暗啞,「你說什麼?」


  「還有二十分鐘,我還在高速路上,最快要五十分鐘,如果你能快點,還能來得及。」


  腕錶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了凌晨的一點四十一分,還有十九分鐘,但從這家玻璃幕頂的酒店趕到玫瑰國際機場,他就算油門踩到底,也需要半個小時。


  所以,喬漫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一切?

  就等著他心甘情願的自投羅網?

  「我知道了,掛了。」


  他跌跌撞撞的起身,用最快的速度下樓,啟動車子的瞬間,他覺得心都是空的,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


  喬漫不知道周蘭清怎麼樣了,也不知道紀雲深有沒有醒來,更不知道嫣兒被沒被發現。


  她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屋子裡,只覺得肚子疼,腰疼,好像全身的每一塊骨頭都在疼。


  下體也不時的有熱流涌過,孕期學過的知識,讓她清楚的知道,是羊水破了,並且迅速的在流失。


  黑暗中,讓她無法感知時間過去的多久,她忍著疼去敲門,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滿腦子都是孩子可能會出事的畫面,也不知道是想的,還是疼的,眼淚不停的往外流。


  你試過嗎?


  在空無一人,甚至滿是黑暗的房間里,等待著孩子的降生。


  你試過嗎?


  那清晰的痛感慢慢的淹沒感官,像是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伸出雙手,除了冰冷的海水,什麼也抓不住。


  時間在漫無止境的疼痛中被拉長,已經披散的頭髮,因為汗濕而黏在臉頰上。


  她繼續拍打著門,可回應她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


  ……


  接到奶奶快要去世的消息時,紀雲深的車速在每秒160邁,急速的風透窗灌進來,前面的路,似乎瞬間變得無窮無盡。


  那邊的聲音很嘈雜,還有許多哭聲,但他還是聽到了那句是喬漫害死了奶奶。


  「軍區醫院,503,晚了……你就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


  聲音是紀銘的,他身居高位一輩子,是現任的林城市高官,但他還是清晰的聽到了他聲音里的哽咽。


  那是沒有希望,甚至已經絕望的聲音。


  趕到軍區醫院的時候,他幾乎是狂奔到五樓,連等電梯的時間好像都變成了一種浪費。


  周蘭清已經奄奄一息,她似乎想說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雙歷盡滄桑的眼睛里,寫滿了不舍,還有眷戀。


  紀雲深很緩慢的靠過去,拉起她的手時,上面已經是冰涼的一片。


  好像是迴光返照,她突然一手死死拉住他,另一隻手指向他的身後。


  她的手在發抖,甚至根本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指的是誰,因為那裡站著紀東河,還有紀晗。


  「小小……小心……」


  最後一個音還沒有發出來,周蘭清就雙眼放大,鬆開了拉著他的那隻手。


  或者更準確的說,她斷了氣,已經死了,身體也在慢慢的變涼。


  「奶奶……奶奶……」


  世界瞬間變成了朦朧的一片,他緊緊的攥著拳頭,才能夠不讓那些已經匯聚成河的悲傷從體內流出來。


  紀晗滿臉都是淚,甚至泣不成聲,慕惜走過去,將她攬在懷裡,不斷的安慰。


  紀銘的眼睛里也都是氤氳的水霧,但沒有流下來。


  紀東河神情談不上悲傷,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只是轉過身,準備去抽支煙。


  還沒有轉過身,就聽到身後有道陰沉的聲音響起,「這就是你毀了我,報復我的第一步?就因為我阻止你一錯再錯下去?」


  紀東河的身體一僵,「隨便你怎麼想。」


  這是間接的默認,甚至是承認嗎?


  在紀家,要說更像紀東河的人,不是他的兒子紀銘,而是他的孫子,紀雲深。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的感情很不好,甚至有的時候會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態,都是因為他們性格太像了。


  從不想著去解釋,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關心別人,愛別人。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才繼續說道,「爺爺,用女人報復男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大概也就你能夠想出來。」


  「你還有臉說我?」紀東河轉過身,與他面對面,「那雲梳呢?你不是也利用雲梳對我打擊報復?」


  「小深吶,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黑暗,想要跟我斗,再磨練幾年吧。」


  說完,紀東河就朝著病房外走去。


  眼前的光里,都是周蘭清年輕時候的樣子。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薄紗裙,高挑的身姿,在陽光下,像是一根羽毛,輕輕的撩過他的心扉。


  娶她的那天,十里紅妝,他說他會愛她一輩子。


  她穿著紅色的嫁衣,嬌羞的撲進他的懷裡,溫溫軟軟的說,她也會愛他一輩子。


  可明明說好一輩子,她卻比他先走了。


  紀雲深從進來到現在,不過五分鐘的時間,還沒有完全了解事情的經過。


  奶奶屍骨未寒,他不想立即去追究誰的責任,可當慕惜的口中說出喬漫的名字時,他還是本能的僵硬了一下。


  「媽,你說什麼?」


  「都是喬漫,她給你奶奶做的急救,把糖皮質激素注射到你奶奶的體內,你奶奶這才……這才……」


  紀晗全程都在哭,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紀銘一直想問的仔細一點,但見紀晗那麼難過,就始終沒有問出口。


  他們相信,周蘭清死了,她比這個病房裡的任何人都要難過。


  「漫漫呢?漫漫去哪了?」


  「你還想著她呢,小深,她害死了你的奶奶,我們不追究她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紀雲深的雙眼通紅,裡面像是倒進了整個世界,寬闊無垠,根本望不到盡頭。


  「媽,喬漫呢?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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