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粑粑,我剛剛看到一個阿姨長得好像麻麻
紀雲深抱著甜甜走出包房,剛剛關上門,甜甜就開始在他的懷裡扭動。
「粑粑,你先放我下來,我要跟你談一談。」
紀雲深聽后,好看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他單臂輕鬆的抱著懷中正在鬧著彆扭的小女孩,往前走的腳步一如既往的沉穩有力,「好,就這麼談,我聽著。」
男人深黑乾淨的視線,隔著走廊棚頂的暖橙色光線,緊緊的盯著甜甜古靈精怪的精緻小臉。
「不行不行,你把我放下來,我要自己站著跟你談。」
紀雲深對甜甜從來都是有求必應,按照慕惜和紀銘的話說,他們當父母的說一百句,都不如這個小傢伙說一句。
有的時候,他們真的怕他就這樣把孩子給溺愛壞了。
但一想到這個孩子從小沒有媽媽,又體弱多病,三天兩頭的進醫院,就算有再多看不慣的話,也都說不出口了。
「好。」
紀雲深高大的身影慢慢的放低,直到確定甜甜站穩了,才緩緩的鬆開環抱甜甜的手臂,正要站起身,就被小傢伙突然伸出的雙臂攬住了頸項,令他動彈不得。
小傢伙踮著腳尖,勉強可以與他平視,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紀雲深,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想繼續找麻麻了?」
「為什麼這麼問?」
紀雲深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臉頰,「你以前從來都沒有這麼問過我,今晚是怎麼了?」
紀甜甜挪動腳尖,又靠近了男人一些,「因為我都快堅持不下去了,更何況是粑粑。」
甜甜因為從小體弱多病,要比同齡的孩子懂事很多。
就像幼稚園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和媽媽,而她卻只有爸爸時,她不是回來哭訴,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難過,而是找到他,很平靜的問她為什麼沒有媽媽、
可能小孩子都怕被媽媽拋棄,所以她問的時候,帶著幾歲孩子特有的小心翼翼。
當時的窗外的陽光很明媚,可有那麼一瞬間,他卻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
他記得當時他就把甜甜抱在了懷裡,告訴她媽媽只是和他在國外走散了,他在找她,總有一天會把她找回來。
甜甜聽后,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染上了星光,一直追問他是真的嗎?
他點頭,說是真的。
可能從那以後,他們父女就形成了這種默契,甜甜認為他會一直找下去,而他認為甜甜已經能夠承受沒有媽媽的陪伴。
但現在的這一分這一秒,他才深刻的認識到,並不是他認為甜甜已經能夠承受沒有媽媽的陪伴,而是用這種借口和信念一直支撐他找下去。
四年多了,很多事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
就像他一開始,始終堅信喬漫還活著。
可是現在,當別人問他為什麼還要繼續找下去的時候,他竟然沒有一開始那麼歇斯底里的想要跟他們證明喬漫或許還活著。
總而言之,是他對不起甜甜。
他一直自詡殺伐果決說一不二,也總說父親在政事上優柔寡斷,但他們父子的性格其實有時候是一樣的,只是用在了不同的地方。
比如在處理感情上,父親就要比他果斷。
如果他當年處理感情再細膩一些,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這幾年,他總是會反覆的問,不停的問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
「不會,爸爸一定會找到媽媽。」
紀甜甜聽后,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盛滿了萬千星光,「那……粑粑,我們拉鉤,你一定要找到麻麻,不要放棄。」
紀雲深瞥了一眼小傢伙伸出來的小手指,笑了笑,然後學著她的動作也伸出小手指,與她的鉤在一起。
「好,爸爸答應你,一定不會放棄。」
紀甜甜聽后,大聲的喊了一聲萬歲,然後圈住紀雲深的脖子,並在他的側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粑粑,你真乖,這是我給你的獎勵,以後你要是表現好,我每天都給你這樣的獎勵。」
「好,我們甜甜真懂事。」
話落後,紀雲深這才被紀甜甜徹底放開,高大身影蹲久了,突然站起來,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眼前彷彿有一道白色的人影飄過,和記憶中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重合,讓他有片刻的怔忪。
「粑粑……」
紀甜甜沒有聽見紀雲深的腳步聲,回過頭去找,就見他站在原地,看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走廊,「粑粑,你怎麼不動?人家真的想去廁所啦!」
紀雲深搖了搖頭,再看向前方的走廊時,除了昏暗的橘色光影,和走廊盡頭窗外的無邊夜色,剩下什麼都沒有。
這是夜有所夢,所以才會日有所想嗎?
他們都說他瘋了,他有的時候也真的會這麼覺得。
……
到了女洗手間外,紀甜甜便鬆開了紀雲深的手,「粑粑,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出來。」
「嗯,去吧。」
紀甜甜揮了揮小胖手,就拉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
裡面沒有人,她找到一個隔間,就走進很利落的脫褲子上廁所。
上著上著不知道怎麼突然肚子疼,可是隔間里又沒有衛生紙,粑粑是男生,她不能讓他進來,正糾結著,她就看到了沒有上鎖的隔間門板縫隙里有一道白色身影走過,高跟鞋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發出踢踢踏踏的聲音。
她因為肚子疼,一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忍了又忍,她開口叫住了門外的女人,「阿姨,你有沒有衛生紙?甜甜想拉臭臭,但忘記帶了,你能不能給甜甜一點?」
女人的身影一頓,似乎沒想到隔間的門板里會傳來一個幾歲女孩的聲音。
「阿姨,你有沒有聽到甜甜說的話啊?」
門外沒有了聲音,甜甜知道那個阿姨沒走,就又出聲說道,「阿姨,你放心,甜甜不會白用你的東西,一會出了衛生間,我會讓我粑粑給阿姨錢。」
白裙女人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才確定小女孩是跟她說話。
她本來已經走出洗手間的身影又折回來,從門板的縫隙里遞進來一沓紙巾,「喏,就當是阿姨給你的,不用錢。」
從門板縫隙伸進來的手纖細修長,修剪整齊的指甲塗著淡粉色的指甲油,與此同時,更有女人的淡淡香氣飄進來,和她想象中麻麻身上的味道很像。
甜甜很像推開門板,看一下門外的女人,可當她打開門板,只看到了女人翩躚的白色背影。
和她在粑粑的書房裡,見到的那張麻麻照片一模一樣。
長及腰的黑直發,白色的紗裙,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
她甚至都顧不上肚子疼就追了出去,剛剛跑到衛生間門口,就撞到了一雙蒼勁有力的男人腿。
甜甜揉著被撞疼的小鼻子,仰起頭,淚眼汪汪的看著正居高臨下往下看的紀雲深,「粑粑,剛剛我看到一個阿姨長得好像麻麻……」
紀雲深在聽到甜甜的話后,下意識的回頭看,除了暗淡的光影,什麼都沒有。
他剛剛只是面對著巨型的落地窗打電話,眸光一直透過28樓的窗玻璃,看向27樓宴會廳里的景象,並沒有注意身後行走的人。
難道……剛剛並不是他的錯覺?
雖然甜甜總是喜歡把那些外形是及腰長發,一身白裙的女人認作媽媽,但他從來沒有見過甜甜像現在這麼失望過。
也許這次,真的有奇迹也說不定。
甜甜的肚子還是有些疼,她捂著肚子,好看的小臉皺成了一小團,「粑粑,甜甜的肚子疼,想拉臭臭,還要進去一下,你去找找麻麻好不好?」
紀雲深看著一臉渴望的甜甜,隨即點點頭,「好,粑粑會派人去找,甜甜安心進去吧。」
甜甜朝他笑笑,就又跑進去。
直到甜甜消失在視線里,他才撥通了傅青山的號碼,嘟聲響了大概兩聲,對面就傳來傅青山有些微涼的聲音,「怎麼?才十幾分鐘不見,就這麼想我?」
電話那端還能聽到慕惜和秦溪說話的聲音,大概就是聊一些女人才會感興趣的話題。
紀雲深自動忽略那兩道背景聲音,用著低沉到有些性感的聲音說道,「老傅,喬漫可能真的回來了……」
這些年,關於喬漫的死,林城一直眾說紛紜。
但大概只有他一直堅信她還活著。
也或者說,他和老傅一直都懷疑,她用死的假象,來徹底逃離原來的生活,就像當初的林嫣一樣。
電話那端在聽到他的話,十幾秒鐘都沒有聲音,然後就是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和關閉包房門的聲音。
顯然,傅青山從包房裡走了出來,他站在露天的天台上,仰頭望了一眼夜空,隨後用著被夜熏染的有些落寞的聲音說道,「老紀,當年我和林嫣的孩子出了意外,她寧可選擇坐牢,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你覺得這樣充滿仇恨和傷害的感情,還有什麼維繫的價值嗎?」
傅青山閉了閉眼睛,往突涌過來的往事讓他深吸了幾口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呼吸順暢一些。
「老傅……我們還有甜甜……」
是啊,至少他們還有甜甜,可他和林嫣的孩子……
「好,我知道了,如果沒有人封鎖消息,兩個小時,我就給你答案。」
「好!」
切斷通訊后,紀雲深看著和包房完全不同的場景玻璃牆,有一瞬欣喜,有一瞬的迷茫,又有一瞬的惶恐。
欣喜是她活著,迷茫是她的可能完全無動於衷的態度,惶恐是他怕她連無動於衷都沒有,就像當年她說的,陌路。
甜甜拉過臭臭,又去兒童池洗完手,就顛顛的跑了出來。
因為著急答案,她洗手的時候把水淋在了粉色的公主裙上,手上臉上也都是水。
「粑粑,粑粑,你查到了嗎?那個人是麻麻嗎?」
紀雲深看著飛奔過來的小傢伙,低頭揩凈她臉上的水珠,「噓,甜甜,這個事情是咱們倆的秘密,不能告訴其他人,包括爺爺奶奶姑姑和太爺爺,知道了嗎?」
甜甜雖然不懂為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嗯,甜甜聽粑粑的。」
「真乖!」紀雲深伸手揉了揉甜甜的頭,「我們回去吧,粑粑只要已找到麻麻,就會立刻告訴甜甜,好不好?」
「好的,粑粑。」
紀雲深牽著甜甜走回包房的門外時,正碰上慕惜送秦溪下樓。
秦溪已經踩著高跟鞋邁了幾級台階,聽到側面傳來的一大一小的腳步聲,又返身著了回來,與紀雲深面對面的站著。
紀雲深眉眼微動,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優雅,「秦小姐,有事?」
「紀先生,我知道您是林城最年輕的少將,亦是這個城市裡人盡皆知的頂級富豪,您有故事,有過往,但那畢竟都是過去式了,我希望您能考慮我一下,就算你一開始不會愛上我,但我保證,結婚後,你會越來越愛我。」
今天的紀雲深已經足夠的強大,已經不需要用任何人,任何事去證明他的手腕,和財富累積。
「到底是年輕氣盛!」
紀雲深低頭笑了笑,然後才抬眸看向對面的秦溪,「秦小姐,誰跟你說我是單身的?」
秦溪微愣,匆匆的瞥了一眼身邊的慕惜,隨後看向紀雲深,「難道不是嗎?」
她看著自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紀先生,您是在沒有必要對我撒這種謊話的。」
「誰說我撒謊了?」
紀雲深的聲音愈發的低沉了,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慕惜打斷,「小深,你差不多就得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媽……」
紀雲深在慕惜的話落後,立刻接過她的話,「我和喬漫的結婚證書現在還放在我書房的抽屜里,當然,我是覺得秦小姐對當小三沒有興趣,所以……」
「紀雲深……」
慕惜看著秦溪的眼睛被羞辱紅了,立刻斥責,「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你還那麼年輕,我們做父母的不該為你的終身大事發愁嗎?」
「媽,我的事情以後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會解決好,無論是私人生活,還是在事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