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這裡的每段錄音,你都聽過了?
從商場里重遇到現在,她在腦海中想了無數個她應該有的反應,但都沒有出現過。
是她真的太風輕雲淡?
還是……經歷過家族敗落,縱火喪子,和那場牢獄之災后,就真的什麼都放下了,什麼都不在乎了?
或者更準確一點的說,是她已經不愛傅青山了?
當這個想法衝進腦海里的時候,她整個心臟控制不住的緊縮了一下,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她趕緊低下頭,伸手拉了拉溫西,「西西,謝謝阿姨,然後說再見。」
「謝謝阿姨,再見。」
「再見。」
林嫣一邊舉著手機,一邊目送著溫暖牽著溫西那一大一小背影,直到手機馬上要自動掛斷時,他們的身影也漸漸走遠了。
正要放棄撥打,那邊便傳來了傅青山在街邊嘈雜聲中,依然磁性低沉又帶著微微急色的聲音,「我剛剛給你打了那麼多遍電話,你怎麼都沒接?保鏢說你被警察帶走了是怎麼回事?」
他似乎在快步的行走,林嫣幾乎能夠清晰的聽得出來,他略微不穩的氣息,還有走路帶起的風聲。
傅青山這邊在林嫣匆匆跑遠以後,就追了出去,卻沒有在洶湧的人潮里找到林嫣的身影,就好像突然在人海里消失了一樣。
他按照商場上面的提示牌,很快就找到了商場的洗手間,卻沒有發現林嫣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給她撥打電話,卻始終沒有人接聽。
後來散落在商場的保鏢給他打電話,說林嫣和幾個警察出了商場,他就立刻開車追了過來,剛剛行駛到警察局的門口,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先是把車停穩,然後熄火邁開長腿下車,接著邊就往警局裡面跑,邊滑下了接聽鍵。
「我在民事三組的警察辦公室里,需要你過來保釋我一下才能走。」
林嫣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告訴他,她現在在哪裡,需要他過來保釋一下她后,就切斷了手機通訊。
傅青山握緊手中的纖薄手機,抬頭看了一眼幽深走廊上面的指示標牌,很快就找到了林嫣所說的民事三組的警察辦公室。
他的腳步聲落在地面上,非常的沉穩有力,以至於他推開門走進來的時候,整個警察辦公室里的人都看了過來,並且都足足愣了幾秒,才恢復剛才的樣子。
辦公室里的其他民警都在辦理著手中接到的報案,有打架傷人的,有夫妻吵架的,有在餐館喝醉酒不付餐錢的,而她所涉及的報案,是這個民事三組辦公室里,最簡單也是最好處理的一個。
傅青山在一群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林嫣。
之前在車子里的那番折騰,讓她又重新換了衣服,這次她不再是幹練的OL風,而是甜美系的粉色裙裝,外面是一件裸粉色格子風衣,腳上是一雙同色系的高跟鞋,看起來溫柔卻不失性感,有著她這個年齡特有的輕熟,但又不會顯得特別張揚,是一種內斂的恬靜溫淡。
幾名處理報案的警察看見他走近,立刻站起身迎接。
要知道傅青山的名字,不僅活躍在軍事學院的傳奇中,而且還活躍在警察學院的傳奇中,大概上過軍事學院和警察學院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這個人的。
幾秒后,傅青山邁著穩健的闊步走近林嫣,幾名警察朝他打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一齊喊了一聲,「傅先生。」
「我太太這是怎麼了?需要來警察局做客?並且還需要家屬來保釋?」
林城路人皆知,當年除了喬林兩家相繼沒落,最引人轟動的,大概就是喬漫和林嫣先後嫁入紀家和傅家,成為林城最優秀的兩個男人的合法妻子,同時也成為無數女人艷羨的對象。
而僅僅一年的時間,兩人又先後離了婚,喬漫遠走他國杳無音信,林嫣縱火喪子淪落成階下囚,也正因如此,曾讓林城無數女人艷羨的喬漫和林嫣,又成為了帶著悲劇色彩的傳奇人物。
這麼多年過去,就在大家以為她們只會在窮奢極侈的富人堆里夾縫求生時,她們卻活得越來越好,而且似乎都跟著已經成長為軍政界,甚至是商界頂級人物的兩個男人,重新扯上了關係。
可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傅青山邁著沉穩的闊步走過來,卻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我太太這是怎麼了?需要來警察局做客?並且還需要家屬來保釋?」
太太?兩人不是早就離婚,還因為當年那場故意縱火案,夫妻的感情也隨之分崩離析了嗎?
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復婚了?
還是說,男方在單方面的糾纏?
做筆錄的警察愣了兩秒后,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人,「……哦哦,傅傅先生,是這樣的,剛剛……剛剛林小姐在商場里碰到了一個和媽媽走散的小男孩,林小姐為了幫那個孩子找回媽媽,就陪著那個孩子在和媽媽走散的地方等,而那個和孩子走散的媽媽報了警,我們幾個人趕到的時候,孩子除了情緒上受到了點驚嚇,其他的地方都很好。」
「因為報警處理了,我們需要例行公事,對涉案的人員進行筆錄問詢,林小姐為了配合我們的工作,就來到了警局,對此我們對林小姐和傅先生表示十二分的謝意,但還請林小姐和傅先生理解我們警察的工作,萬分感謝。」
林嫣交疊著雙腿坐在那裡,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甚至連傅青山走到她的身邊時,她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當然對做筆錄的警察的話,更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無論是奉承讚美,還是後知後覺的感謝,她都像是置身事外的人一樣。
幾名警察因為沒有得到林嫣的任何回應,而不禁暗暗的捏了一把汗,要知道紀雲深和傅青山在軍政界都是出了名的鐵血,紀律嚴明,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他,別說吃不了兜著走,就連警察這碗飯能不能端住,都是一個大問題。
傅青山走過來以後,先是確定了一下慵懶的坐在那裡的女人有沒有受傷,在確定她沒有受傷后,緊接著抬頭皺眉問道,「報警的女人和我太太救的孩子呢?現在在哪裡?」
「傅傅傅先生,已已……已經走了。」
「走了?」
傅青山的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團,就連上一秒還沒什麼特別情緒的語調,迅速的冰冷了下去,「所以說,我太太做了好事後,只有她留在這裡接受了問詢,而你們卻放了本應該好好站在這裡感謝她的粗心母親?」
幾名警察連借口都不會找了,只是下意識的低下頭,連連的道歉,「抱歉,傅先生,是我們的錯……」
然後連忙看向對面的林嫣,並同時對著她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林小姐,抱歉,耽誤了您這麼長時間,經過我們的仔細了解,發現剛剛只是一個誤會,既然家屬已經來了,您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林嫣沒有伸出手與他們回握,而是在幾名警察道歉的話還沒有說完時,就被用著清麗甜膩的聲音給打斷了,「傅青山,我有點累了。」
傅青山收回放在幾名警察身上的尖銳視線,然後迅速的彎腰伸手,橫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之後連看都沒有再看那幾名警察,便迅速的邁開長腿朝著辦公室的門口走去,邊走著,邊清清淡淡的說著,「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擔心?以後記住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少管。」
男人的眉眼間覆蓋大片的關心和寵溺,讓周圍的警察都忍不住紛紛側目過來,並且忍不住的發出輕微的驚嘆聲,要知道從來以鐵血部隊頭領著稱的傅青山,大眾見過的也永遠都是他冷酷無情的那一面,更別說他對人溫柔寵溺的那一面,尤其他溫柔寵溺的這個女人還是他的前妻。
林嫣被他抱在懷裡的那一刻,就安靜了下來,一雙柔軟的彷彿沒有骨頭的雙臂環吊著他的脖頸,頭部靠在他的肩頭上,如果不是門外的春風吹起她垂落下來的頭髮,有幾縷髮絲繚繞在他的臉上,他甚至覺得懷裡的女人已經變成了空氣。
今天的陽光很好,傅青山抱著林嫣走出警察局,就把她放在了副駕駛的車座上,林嫣吊環在他勃頸上的柔軟雙臂沒有鬆開,而是越過男人寬大的肩膀,朝著角落裡的一大一小的人影看了一眼。
「傅青山,你究竟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傅青山沒動,還是彎腰維持著她的手環吊著他脖頸的姿勢,「我什麼時候恢復記憶,跟你剛剛多管閑事有關係嗎?」
「如果我說有關係呢?」
她的眼睛就像是潺潺流過的溪水,晶亮又澄澈,「傅青山,你究竟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我……」
「嫣兒,別鬧了,我們回家。」
林嫣還在說著,男人就伸出手,想要把她環在他脖頸的雙臂拿開,卻被她用力的收緊,下一秒,白皙精緻的小臉就湊近了他刀削斧鑿的俊臉,「傅青山,那你說說看,我一共圍在你身邊多少年?都做過什麼?第一次對你心灰意冷遠走英國留學,是因為什麼?我和你的第一次又是在哪裡?」
兩人的臉只隔著一公分左右的距離,呼吸糾纏,男人沒說話,一雙深邃如夜的眸子就那麼盯著她。
「說不出來了嗎?」
女人抬起柔軟無骨的小手,撫上他線條緊繃的下顎線條,「傅青山,你誠實點不好嗎?其實你並沒有完全的恢復記憶,只是唯獨忘了我。」
他丟失的記憶是找回了很多,但卻是不完整的,或者更準確的說,他記憶的斷層里,唯獨少了跟她的記憶。
那些曾對她來說深入骨血,刻骨銘心的回憶,對他來說,卻只是一片沒有任何意義的記憶空白。
「好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我們走吧。」
林嫣收迴環吊在他勃頸上的雙臂,白皙精緻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情緒的起伏,就好像上一秒還在執著他到底有沒有完全恢復記憶的緊張樣子,下一秒就可以全部消失不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傅青山彎腰站在車門邊看了她好一會,才退出去關掉車門,然後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上啟動車子,打了轉向燈后,方向盤利落的轉動了一下,下一秒,黑色的世爵車子就滑入了警察局前面的機動車道。
林嫣偏頭看著窗外,整個人半癱在副駕駛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安全帶都沒有系。
傅青山瞥了她幾眼,最終還是把車子停在了路邊,並探出身子,給她繫上了安全帶。
林嫣全程都沒有看過來,只是能感覺到他噴洒過來的溫熱氣息,微癢又灼人。
……
紀雲深和喬漫回到青龍湖公寓后,第一時間就把熟睡的甜甜放到了兒童房裡。
剛剛路上的時候,孟東行打來電話,說是美國那邊突生自然災害,天氣惡劣,航班可能會延誤24小時起飛,所以也會比預定的時間晚到24小時,跟紀雲深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聲音難得充滿了低沉的疲憊,還有几絲無奈。
那是一种放低姿態的表現,遠水解不了近渴,如果不想童沁再出事,他只能靠紀雲深。
紀雲深只是低低的嗯了一聲,沒有過多的冷嘲熱諷,甚至挖苦,就像是對待很多年的朋友和兄弟的那種感覺。
喬漫坐在紀雲深的旁邊,把兩人的通話聽得一清二楚,本來想著孟東行和溫橙到達林城以後,一起去醫院看童沁.
但現在看來,只能她和紀雲深先去。
從昨天晚上出事到現在,她想過很多次,也衝動過很多次,想要去醫院看童沁,但她看紀雲深的情緒不高,而且U盤裡的秘密具體是什麼,她還不知道,並不敢背著他貿然的過去。
這會孟東行的飛機晚點,倒是多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和機會。
出了兒童房門,喬漫就轉過身,看向輕輕將房門閉合上的男人,「紀雲深,我們先去醫院看看童沁吧。」
紀雲深聽后,慵懶的倚在門框上,一雙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漫漫,你好像對童沁格外的寬容,就因為五年前她找到你,哭訴懺悔想要重新開始,然後又恰巧在那片火海中救了你?你就徹底的原諒了她?還把她當做你的朋友?」
其實她並沒有這樣的想法,頂多算是同情,但因為同情而做出來的事情,有的時候,真的和原諒這個詞語很相似。
「你有沒有想過,童沁她既然會出事,就代表她身上還有很多秘密沒有解開,興許是對你來說,是更多更大的傷害事情。」說著,他就站直了身體,低下頭湊近了她的眼前,「漫漫,做人不需要太仁慈,你只需要記得,你自己的開心快樂,比任何人任何事情都重要。」
話落,男人抬腳就往隔壁的書房走去,卻被女人的小手拉住了手腕,「紀雲深,U盤你已經破譯出來了,對嗎?」
紀雲深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否認,間接等於默認。
「為什麼不給我看?」
既然U盤裡都是關於她的秘密,她是最有權力知道的。
喬漫快走了兩步,挪動到他的身前,一雙晶亮深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臉,「是又需要在我和紀晗中間做選擇,而你又選擇了紀晗嗎?」
「沒有。」
紀雲深伸出手臂,想要攬過她,卻被她躲開了,他看著躲遠的女人,嘆息了一聲,「你知道U盤裡的秘密會不安全……」
「還是……你怕我相對來說你更恨紀晗,而不是童沁。」
男人的眉頭微微蹙起,「漫漫,你這是在逼我?」
「對,我就是在逼你,因為我怕你到最後選擇的還是紀晗,因為我怕你根本對她狠不下心來,因為我怕……唔……」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男人突然壓下來的吻給封住了。
他的吻痕粗暴,但同時又很溫柔,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本來想狠狠的蹂躪,但又怕傷到她,所以在盡量的剋制自己。
喬漫的大腦空白了兩秒鐘,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吻已經結束了。
他伸手揉著她剛剛被他肆虐的吻蹂躪的有些紅腫的唇,深黑的眼睛里像是布滿了潮水般的情慾,彷彿她一眼,就能把她淹沒一樣。
就這樣還算溫情的動作持續了一會兒,他才低低緩緩的說道,他說,「漫漫,你贏了。」
她贏了的意思,就是他答應給她看破譯的U盤文件了?
說完,男人就伸出大手,與她的小手十指相扣,「你知道我現在最怕的就是從你的口中說出,在我的心裡,你不如晗兒的事情,所以……這些話以後能不能別再說?」
「只要是好使的話,為什麼不說?」
男人深深的瞥了她一眼,心裡清楚的知道,她剛剛的那幾句話,就是在使用小心機逼他,攻破他的心理防線,他雖然很清楚,但卻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喜歡。
林城的人都說他病了,但他知道,他只是太愛她了。
……
到了書房裡面,紀雲深利落的打開了電腦,並把他備份的文件打開,開始給她聽。
一開始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和心臟,早在這五年裡,變得固若金湯,刀槍不入了。
可當她真正開始一段一段的音頻文件聽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她根本就沒有那麼刀槍不入的身體和心臟。
紀雲深始終倚靠在辦公桌旁,看著坐在旋轉椅上,認真的聽著音頻文件的女人,從最開始的面無表情,到最後的淚流滿面。
她想象中的傷害,要比實際聽到,擴大了無數倍。
在第八段音頻文件響起來的時候,紀雲深伸出大手,按下了暫停鍵,「漫漫,歇一會,喝點水再繼續聽。」
喬漫抬起濕潤的像是星星的眼眸,看向倚靠在辦公桌邊的高大男人,「這裡的每段錄音,你都聽過了?」
紀雲深微微的點點頭,然後把手中的水遞到她的手上,「漫漫,如果你覺得聽不下去,可以不……」
「我要聽。」
喬漫眼睛里的細碎光芒迅速變得閃耀又堅定,她接過紀雲深遞過來的水杯,輕抿了兩口后,便抬起小手,按下了暫停鍵,下一秒,電腦的音響里就傳來柔美的女人聲音。
紀雲深從她五年後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就知道,喬漫變了很多。
比如更加喜歡用簡單的手段,達到她想要達到的目的,比如更加喜歡利用他對她身上的弱點,來控制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等等等等……
但還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就是她更堅強了,比任何時候的她都堅強。
這些錄音文件聽起來很花時間,紀雲深陪在她身邊聽著,一聽就聽到了深夜的十一點。
而外面的天空也由最開始的明亮,變成了墨黑色,只有幾顆星星點綴在上面,散著細細碎碎的光芒。
將時間排序上的最後一段錄音聽完,喬漫便面無表情的站起身,繞過他要走出書房的時候,被他伸手扣住了手腕,「漫漫,五年前……我沒有碰過童沁,她的孩子也絕對不可能是我的,至於這些錄音外隱藏的秘密,我會儘快找出來。」
喬漫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朝他溫溫淡淡的笑,「看了這麼久的電腦,我的眼睛好疼,想要去沖個熱水澡,你要跟我一起嗎?」
紀雲深好看的眉頭微微的挑了挑,然後一把將她到他的胸膛前,「漫漫,覺得很難過嗎?」
「不難過啊!」
喬漫踮起腳尖,伸手環吊住他的脖頸,「童沁和紀晗為了愛你,做出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你只愛我,又拿我沒有辦法,所以我應該盡情的享受你的愛我,和拿我沒有辦法,來回攻她們。」
「所以,我為什麼要難過?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而且,理論上說,我知道這些事實后,只會讓她們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