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性命垂危,只留最後一絲殘存的呼吸【悲】
月光灑在地上,皎潔一片,濛濛一片,情懷勝似雪。
卻也到底是冰涼一片,融融磨滅的,幻化人眼。
此時此刻,薄季琛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線,隻字不語。
「問你話呢,小星呢?小星呢薄季琛!」慕暖安死死揪住了他的襯衫。
「在重症監護室。」
薄季琛慢慢開口,眉間嚴肅,眼底情緒紛雜。
慕暖安身子狠狠顫抖了一下,緩緩鬆手,指甲陷進肉里,疼痛在手上蔓延開來。
可是她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的存在了。
她瑟瑟發抖地拉扯住男人的袖口,「薄季琛……這個醫院不好,我們換一家好的醫院吧,找最專業的醫生,你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
薄季琛眼底浮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妹妹,是她的寄託,是她的慰藉。
深深嘆了口氣,抬手扶住她的肩膀,「暖安,你冷靜點,這已經是a市最好的醫院了,醫生也都是國內頂尖的,小星她……」
「還有國外呢,國外的醫生你一定認識很多對不對?」
慕暖安急不可耐地打斷了薄季琛的話,攥著他的指尖,生疼又無力。
「薄季琛求你了,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小星,你一定要救救她!」
慕暖安幾乎聲嘶力竭。
可是,薄季琛就算再怎麼神通廣大,他也是人,不是神。
沒辦法決定人的生死。
縱使腦海千迴百轉,也只能心疼地攬過她的肩膀,「還是去看看小星吧。」
——
其實,人生真的沒有那麼多奇迹,它不是童話故事,也不是電視劇,也沒有那麼多善良的天使來拯救你。
說的通透點,人生就是趟單人旅程,有人靠窗,有人過道,有人卧鋪。
有人過得怡然自得,有人被擠得摩肩接踵。
相同的是,我們早晚都會下車。
有的人來了一下子走了,有的人來了,停留了一段時間最後也走了。
有的人不想走,最後掙扎著還是走了。
有的人還沒來的及,就走了。
但是最後總有那麼一道站,留下所有的人,空車開往下一個旅程。
在下一個旅程里,依然有人上車,有人下車。
只是時間的長短不同罷了。
告別一段又一段路途,走入一處又一處風景,回首時才發現,我們苦苦追求的,原來,只是一種信念。
我們從未失去過信心,我們沒有放棄過希望,我們依舊在努力。
在一次次的打擊中重生,又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跌倒。
不是去渴求奇迹,只是簡簡單單地不想放棄而已。
就算明知道沒有希望了,卻還是要固執地拼一把,只為了,不讓自己後悔……
所以。
即便慕小星的二次移植手術在意料之中的失敗了,慕暖安還是堅定的認為還有希望,還有奇迹。
她是那麼堅定不移的相信著。
因為化療,慕小星的頭髮再一次全部掉光了。
光溜溜的頭頂,蒼白且毫無血色的小臉,只是這一次,慕小星沒有帶帽子的念頭了。
慕暖安知道,她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在乎的,她便托薄季琛從國外捎了幾十頂粉色的蕾絲花邊帽,慕小星眼睛明顯亮了一下,慕暖安只覺心裡更疼了。
她的妹妹不是不喜歡,只是不想讓她難過。
……
一周后,一個寧靜祥和的清晨。
春風和煦,外面的枝頭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
柔和的光線漸漸蔓延到病床上。
身穿藍色病服的小女孩,兩眼望著窗外出神,整張臉白得幾近透明。
小星愛吃荔枝,慕暖安便洗了手一顆顆的剝給她吃。
慕小星張嘴一顆顆吃掉。
甜甜的滋味叫她的嘴角也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慕暖安也笑了,眉眼自然親切。
慕暖安在慕小星面前一直是笑著的,因為她要把正能量傳遞給妹妹,讓她知道,生活還是陽光的,溫暖的。
疾病並沒有那麼可怕!
慕小星還是喜歡花花草草,總是喜歡獃獃地看著窗檯擺放的一列嫣紅奼紫,眼睛里逆著光。
因為病情的緣故,慕小星的左半邊腿已經沒有了知覺,慕暖安中午便會推著輪椅,帶著妹妹出去走走。
醫院的花園很敞廣,種了大片四葉草、迎春和紫羅蘭。
這個季節,迎春花開得旺盛,大片鵝黃處處映著春天的生機與活力。
慕暖安知道她喜歡花,便停下來,拉住她的小手輕輕撫過這些花瓣和嫩綠。
軟軟的觸感,叫她感受這是生命的脈動。
這就是倔強與朝氣蓬勃的力量。
下午再次回到病房,正在血液科接受治療的慕小星因胸悶突然難以呼吸。
幾乎是平均每五分鐘左右,就要由慕暖安扶起坐在床上,輕拍後背來緩解其不適感。
但即使如此,慕小星仍出現多次嘔吐。
「姐姐,我好難受,好痛苦!」
「沒事的小星,你要堅持,多吐幾次就會好了,沒事的……」
看著妹妹渾身不適,備受煎熬的樣子,慕暖安幾乎是心如刀絞!
但她一直強忍著那份悲慟和心酸,給慕小星加油打氣。
……
一直折騰到傍晚。
夜幕降臨。
窗檯的小花隨著夜風輕輕飄動,房間的空氣中隱約漂浮著泥土和淡淡的芳香。
小女孩無力又疲憊不堪地躺在床上,聲如蚊蚋,「姐姐……」
「嗯,怎麼了?」
「我想聽《那些花兒》,你放給我聽唄。」
「好……」
慕暖安咬著唇瓣打開手機的歌曲一欄。
悠揚舒緩的音樂徐徐流走——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如今我們已經遠去,在人海茫茫……
這是慕小星最喜歡的歌。
慕暖安知道。
她放不下花花草草。
因為在慕小星心裡,即便是一顆剛發芽的種子,都是有生命有情感的。
在動聽悅耳的歌曲聲中,慕小星閉上了眼睛。
折騰了一天也著實累了,漸漸進入夢鄉……
慕暖安定定看著床上那張被病魔折磨的毫無生氣的小臉。
本應該帶著稚嫩與青澀。
現在卻滿是憂傷、痛苦、與疲累。
夜深人靜,卸下了一天的偽裝和堅強,慕暖安終於捂著嘴放肆的哭起來。
眼淚,順著指縫,緩緩流進嘴巴。
鹹鹹的,夾雜著無窮無盡的苦澀……
——
這註定是慕暖安有生之年最難熬的一個夜晚。
冥冥之中,似乎是已經有什麼預兆了。
凌晨三點,慕小星渾身泛起異樣的紅色。
持續高燒了整整四個小時,慕小星身體劇烈疼痛,似是被蟲子啃噬般難以忍受。
那股子痛感,令小女孩不得不用「撞牆」的行為來減輕疼痛。
「小星,別撞了……」
慕暖安簡直心疼的要命,恨不得替她承受這份痛苦!
「姐姐,我好疼,我好疼!」
慕暖安一邊無助喃喃,一邊更加用力的撞牆。
一下又一下,瘦小的身板已有些許淤青。
「小星……」
慕暖安恨自己無可奈何,恨自己束手無策。
醫生見狀,也著實愛莫能助了。
醫生說,慕小星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了,沒什麼辦法了。
一個小時后。
慕小星骨頭疼得下不了床了。
腸胃出血,喘不動氣,渾身上下插滿了血管,抽了十多管血。
儀器管子滿滿都是暗紅的血液。
呼吸開始微弱了,心跳開始微弱了。
慕小星被推進了搶救室。
……
天蒙蒙亮,陰天,沒有太陽,窗外陰沉沉的,是令人情緒壓力的沉悶。
寬闊的主路上,車子一路前行,疾馳又迅速。
這一路上紅燈從車窗前躍過,不知闖了多少,薄季琛沒心思去計算這些,更顧不上是否違反了交通規則。
車內沉靜得可怕,似乎每一粒空氣分子都在叫囂著不安。
半小時前薄季琛接到了慕暖安的電話,從她斷續的聲音中,他就知道一定出事了。
男人的感覺有時也會很強烈,不亞於女人的第六感。
薄季琛心裡沒底。
踩足了油門,急速朝醫院駛去。
——
慕小星終究還是搶救無效。
本應處於花季的小女孩,此時此刻性命垂危,只留最後一絲殘存的呼吸。
病床上的慕小星早已經被疾病折磨的面目全非,嘴唇輕輕抖動著,「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呸呸呸!說什麼呢?不會的,不會的哈。」
慕暖安早已處在崩潰的邊緣,心臟痛到窒息,眼淚快要忍不住了,但又拼了命的忍住。
周圍明明很嘈雜,但她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大腦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全身發麻。
她抬手緊緊握住妹妹的手給她力量和安慰。
小女孩的手冰涼刺骨,沒有半點的溫度,「小星,你冷是不是,是不是冷……」
慕暖安幾乎語無倫次的喃喃,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用力將妹妹裹緊,抱住。
她的妹妹冷了。
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嘟著嘴埋怨她:姐姐,你可是我唯一的姐姐呀,我冷了你都不知道給我加衣服,我會感冒的!
「小星啊,姐姐抱著你,抱著你就不冷了啊小星……」
慕暖安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她,「不冷了,不冷了,不會感冒的。」
她給她衣服穿,只要小星沒事,她想要多少衣服都可以。
她還可以給小星更多的東西,天上的太陽也好,水底的月亮也罷,只要她跟她提,她都會給她。
慕小星任由慕暖安抱著,此時此刻像是毫無生氣的娃娃,沒有知覺,也沒有痛楚。
她半睜著眼看著慕暖安,嘴角盡她所能勾起一個很小很小的弧度,「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慕暖安死死咬住唇,怕一開口就潰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