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他說,別走,留下來。【7000+】
現在的薄季琛也沒顧得上計較房間的事。
將暖安放在床上,他轉頭看了趙莓一眼,命令道,「拿干毛巾還有乾淨的衣服過來。」
「什麼?哦。」趙莓一愣,看了眼暖安身上的濕衣服,隨即便小跑著去拿。
「給——」
薄季琛接過,「你可以出去了。」
「啊?好。」
趙莓出了房間關上門后才回過神來。不對啊,這明明是她的房子吧,怎麼有一種反客為主的感覺?!
房間里,薄季琛替她換下濕衣服,暖安卻抱著他不撒手,囈語著在他胸前蹭了蹭,將小臉貼在他胸膛,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睡。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喜歡這麼蹭來蹭去,窩在他懷裡睡,像是一種身體本能驅使引導的習慣。
薄季琛心臟收縮了下,沒敢動,維持著極為吃力的姿勢抱著她。
二十二歲的她,睡著的樣子,像靜靜開在角落裡的茉莉,清雅,恬靜,悄悄吐露著淡淡芬芳。
她是個極其漂亮的女孩子,五官端正,很有辨識度,細嫩的肌膚白皙若雪,眉宇間惹著點倔強與小俏皮,一顰一笑是遮不住的美麗動人。
應該是因為愛一個人,所以才覺得她渾身上下都是好的,哪怕是缺點,在他眼裡都成了優點。
薄季琛抬手,修長手指撫過她的眉,她的長睫,她挺翹的鼻,輕輕碰觸她的唇……
他的眼睛,柔情似水,他的心,有著難以控制的悸動。
突然間,很慶幸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能體會到愛一個人的感覺。
他愛她。
雖然她曾經偷偷吃避孕藥,曾經自私地打掉他的孩子,他為此還差點一失手掐死她……
想到這些,男人眸底染上一絲疼痛,抹不去。
——
趙莓在門口徘徊了許久,心裡總覺得不妥。
這薄季琛雖然帥的沒天理,誰都想撲上去吧,但他畢竟是暖安的前男友,雖說就算他做了點什麼暖安也不吃虧,但是……
哎呀,萬一不攔著,暖安醒來一定得找她算賬。
擔心了大半天的趙莓,敲了敲門,然後開門進來,恰巧見薄季琛緩緩俯身,親昵地用鼻尖蹭著暖安的臉,環著她的身子,閉著眼睛微笑。
趙莓站在門口,張了張嘴,只剩下氣流。
這畫面太過美好,任誰都不捨得打擾。
她剛考慮要不要退出去,薄季琛轉過頭,臉上的溫柔在看到來人時猶如曇花一現,很快便沒了蹤影。
那冷靜淡漠的眼神愣是讓趙莓僵在原地,懷疑剛剛那溫柔的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正視上那雙冰涼的黑眸,趙莓視線落在睡在他懷裡的慕暖安,壓低了聲音,最終還是說道:「時間不早了,您還是回去吧,暖安我來照顧就好。」
薄季琛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她這一覺睡得夠久,原本倒不覺得什麼,現在一起身,他兩條腿麻得沒知覺了。
走出了房間,薄季琛最後看了女人一眼。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這是他很長一段時間內能見她的最後一面了。
「照顧好她,有事聯繫我。」
「好的,我會的。」趙莓禮貌又疏離地說。
薄季琛離開了店鋪,高大挺拔的背影於光景明滅間愈發耀眼奪目。
趙莓望著男人的身影上了車,消失在視線,重重嘆了口氣。
*
時間對於童瑤舒來講,從來沒有這般煎熬過。
那些照片,她臉上猙獰陰狠的笑容像是鬼魅徘徊在腦海里,久久揮散不去。
都過去十多年了,她以為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為什麼當時的事情會再次被翻出來?
誰,到底是誰?
一直到第二天夜晚的倏然來臨時,緊繃在她心底的那根弦終於斷掉了。
因為那個拿照片威脅她的男人,就約她在今晚見面。
臨海別墅。
澎湃的海浪擊打在岩石上,在這樣一個陰沉的暗夜,海浪都令她倍感焦慮和戰慄。
車子在快要駛近別墅時,陰暗的夜空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便是轟隆隆的雷聲襲來。
「吱——」
童瑤舒猛地踩住了油門,驚魂未定地透過車窗看著眼前這幢暗黑色的別墅。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每靠近一步,這龐大建築物的壓迫感就增強一些,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恐懼。
手裡的表正巧指向八點。
就在她忐忑不安時,別墅的大門卻緩緩地自動敞開,像一隻可怕的野獸正張著血盆大口準備將她吞噬。
「咔嚓!」又一道閃電劃過,有著幾乎要撕破夜空的力量。
車鏡中,童瑤舒的臉色蒼白。
她咬緊了牙關,深深呼了一口氣后,一踩油門,車子開了進去。
別墅的大門在她的車子進入后又緩緩關上……
……
「童小姐,我們家先生吩咐您來了之後直接上二樓的主卧找他。」
別墅的管家恭敬說道,臉上卻淡漠的絲毫沒有半點感情。
童瑤舒攥緊了染著丹寇的手指,抬頭望去——
走廊幾乎都泛著冰冷昏暗的光,陰沉又可怖。
踏上樓梯,她一步一步地走著,每邁一步,她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
從高空落地的偌大窗子外是電閃雷鳴,轟隆一聲令人膽戰心驚。
終於來到了二樓主卧的門口。
心開始了不規則跳動,是不安,更是驚悚。
越是害怕,越是舉步維艱。
童瑤舒有一種想要轉身離去的衝動,但是那幾張照片浮現在她的腦海,逼得她快要窒息。
就在她掙扎的時候,卧室的門打開了,緊接著,她的整個身子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狠狠拽了進去。
屋裡漆黑一片,沒有開燈,黑暗中她看不見那人的臉,只能聽到那人的呼吸,盡數噴洒到她的脖頸。
他,應該不矮。至少,得比她高一個頭。
「你,到底是誰?」童瑤舒壯著膽子問。
「嘖嘖,你這張臉,還真是像極了薑蓉兒。」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話,冰涼手指覆上了她的臉頰摩挲著,像蛇一般蜿蜒,「若有人說你們是親姐妹,應該沒有人不相信吧……」
「世界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童瑤舒驚覺自己嘴唇有些顫抖。
房間冷的像冰窟,她感覺自己的手和腳有些冰涼。
「為什麼不開燈?」童瑤舒問。
獨自呆在黑暗中,被人窺視的感覺,說不上的恐怖!
可那人也不說話,極其安靜的房間,童瑤舒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
就在童瑤舒實在呆不下去,打算要離開的時侯,房間里響起一陣吱吱吱的聲音,像是關門的聲音,可是門明明關著呀。
頭皮頓時麻的似要頭髮絲都豎起來,她害怕的用抖音壓低聲音開口,「你,你在哪?」
空氣中沉寂的似乎只有鬼魂存在。
童瑤舒來回吞咽著口水,後背蔓延了冷意和驚蟄。
她真的不想要再呆下去了,她快要瘋了,到底是人還是鬼。
又過了約兩分鐘,她聽到似是有人輕輕的走動,雖然步伐很輕,但還是被她聽到了。
「說話!別故弄玄虛的嚇人。」
沙發下陷所產生的聲音,在黑暗的空氣中清晰泛開,一道喑啞的男聲也悠悠響起,「坐吧,害怕一開始就別過來。」
方才他的聲音是故意壓低了的,而現在,應該是他最本初的聲音。
童瑤舒一愣。
這個聲音……她,好像在哪聽過。
腦子裡絞盡腦汁地想著,可無論她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了。
童瑤舒向後挪著步子,手一直在牆壁上摩挲,直到摸到燈的開關。
心頭一喜,「啪」的一聲打開了燈。
沙發上正襟危坐的男人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此舉動,不屑地勾了下唇。
童瑤舒望過去,打了個深深的寒顫。
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只是臉上戴著狐狸面具,令人辨識不透。
但那雙暴露在空氣中的狹長桃花眼,瞳孔深邃黑暗,彷彿能看透人心。
「你愛薄季琛?」在她打量之際,男人突然開口了,嗓音夾雜三分寒涼。
童瑤舒身子一震,「調查我?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哈哈——」男人冷嗤,「從你身上得到?童小姐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童瑤舒死死盯著他。
「想成為薄太太嗎?」
「什麼?」
「不想么。」
「當然想!」童瑤舒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如實說道。
「那就好,做個交易吧。」
男人慵懶地向後靠著,嘴角輕佻,「過來。」
童瑤舒上前,眸底深諳警惕,一瞬不瞬凝著男人幽暗的桃花眸,「什麼交易?」
「懷上我的孩子,然後生下他。」
童瑤舒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在這一瞬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懷你的孩子?!」
「恩。」
「呵呵,」她冷笑,「我為什麼要懷你的孩子?懷了你的種,我還怎麼嫁給薄季琛?」
「這你無需知道。」男人臉色沉了沉,伸手毫不留情地扯過她的身子拉到自己面前,童瑤舒一個重心不穩就摔進男人懷裡。
男人由上往下看到她微微敞開的領口下,那線條優美的頸項,還有豐滿的輪廓,尤其是她的側臉,還真是像極了薑蓉兒。
要不是薑蓉兒已經死了,兩個人性子也不同,他還真會認錯。
男人眼神微閃,伸手,撩起她的頭髮,將唇湊到她的頸部。
童瑤舒一驚,惱火地轉過頭,「你想幹什麼?」
「你說我想幹什麼,男人跟女人,你說還能幹什麼,嗯?」
似乎不滿她的抗拒,男人目光陰森地看著她。
「休想!」
「那我只能把那些照片交給警方嘍。」
「你——卑鄙!」童瑤舒氣的全身都在發抖。
「論卑鄙,你也不賴。」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扯下她的衣服。
「哐當。」一把刀子掉在地上。
童瑤舒的臉色瞬間慘白!
男人瞄著地上的刀,神情即刻兇狠起來,「你想殺我?」
「不,不,不是——」童瑤舒結結巴巴的狡辯,「刀,刀子,只是,只是我用來防身的。」
「防身?呵呵。」男人的目光盯在她被扯開的胸口,眸底卻是一絲一毫的感情都沒有,「就憑你,還沒那個本事。」
「啪——」
「啊!」
一記巴掌用力的甩在童瑤舒的臉上,她順勢摔倒在地毯上,臉上火辣辣的痛,嘴角出血了,嘗到了血腥味。
「臭表子,你以為你很高貴么,能讓我上是你的榮幸。」
男人唇際的冷笑陰狠又嗜血,他解開領帶,狠狠拽過她的手臂,將她的手綁了起來。
童瑤舒害怕了。
眼前的男人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可是就算報警她自己也在劫難逃。
「乖乖聽話,我會溫柔一點,否則的話,」男人低頭俯向她的耳邊,「牢獄之災童小姐是免不了的了。」
他說著冷漠地吻向她的脖子,童瑤舒死死咬著唇,眼神冰冷麻木,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
男人發泄完,滿足之後,穿上褲子,整理衣服。
然後,鉗住她的下顎,「別想著吃藥,把你的心計收起來。我知道你這幾天是危險期,每晚來這裡找我,直到懷上我的孩子為止。」
童瑤舒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從這個角度,她能夠看到男人鎖骨的位置有一道長長的刀疤,跟蜈蚣似的。
她面色慘白又憔悴,髮絲凌亂地散了滿床,暗自攥緊了拳頭,「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男人嗤笑一聲,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童瑤舒的指甲深陷進肉里,早已是面如死灰。
*
慕暖安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
看了看四周,她反應過來是在趙莓的客房。
上午的場景歷歷在目,暖安嘆了口氣,然後摸了摸咕嚕嚕的肚子下床。
去廚房下了碗面出溜出溜吃光了,趙莓上完廁所,這才看到正在狼吞虎咽的暖安,打著哈欠走過去,「醒了?從中午睡到半夜,你這一覺可真是睡得夠久。」
暖安正在喝麵湯,騰不出來嘴說話。
趙莓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人在有安全感的時候,才會入睡很快,睡得很沉,所以他,還是能帶給你安全感對吧?」
趙莓一直都是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而且說話一針見血。
暖安眸光閃了閃,不置可否。
拿紙巾擦下嘴巴,摸摸鼻子道,「對了,今天不好意思啊,出了點小差錯,我犯了個錯誤被你弟弟的上頭罵了一頓,不過沒事,我沒供出你弟弟。」
「哎呀不要緊,那小子早就不想幹了,只是沒找到落腳的下家。」
趙莓顯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喝了口桌上的牛奶,慢悠悠道:「不過講真,你男,哦你前男友對你挺真心的。」
慕暖安收拾碗筷的動作一頓,沒說話,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
「你們真的分手了?」
「嗯。」
「那我可以喜歡他嘍?」
「咳咳咳。」暖安嗆住了,抬眼疑惑地看著趙莓。
趙莓抿唇笑了,遞給她水,「瞧你,這麼不淡定看來還是放不下啊。」
慕暖安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舔舔唇,「你真的喜歡他?」
「怎麼,你不是和他分手了嗎?我就算喜歡也和你沒關係吧。」
「我——」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心裡發亂,說不上感覺。
見她這副樣子,趙莓撲哧一聲笑了,「好了啦,跟你開玩笑的。只要是帥哥我都喜歡啊,但這種喜歡跟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
「哦。」
暖安又喝了一口水,心底悄然鬆了一口氣。
「傻樣。」
趙莓揉揉暖安的腦袋,「早點睡吧你,明天不是還要趕火車嘛。」
「嗯,你也早點睡。」
趙莓點頭,伸了個懶腰去自己房裡睡去了。
暖安盯著閉上的房門,抿緊了唇瓣。
*
翌日,天剛蒙蒙亮,趙莓就去敲暖安的門,「起床了小安!你不是七點的火車么。」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著哈欠,裡面沒人應,她又敲了兩下。
「小安?」
趙莓覺得疑惑,就推開門進去。
整潔乾淨的床鋪,屋內空無一人。
趙莓愣了,上前看到桌子上的一張紙,拿起。
「趙姐,原諒我這麼唐突就離開了,我怕再看到你就不捨得走了。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大姐姐一般的存在,對我真心好,還收留我讓我靜靜舔舐傷口,每次舔到傷口心裡都空蕩蕩的,但總有一天我會習慣的。嗯……說再多就矯情了。最後就想說,三十五了,碰到合適的就嫁了吧,哈哈~愛你的安!」
「寫什麼哈哈啊,明明心裡難過的要命。」趙莓撇了撇嘴,「這個傻丫頭。」
嘆了口氣,把信疊好放到抽屜里,無奈搖了搖頭。
趙莓洗漱完,打開了門準備營業,過了一會,就聽見開門聲。
「歡迎光——」
臨字還沒脫口,就被她咽了回去。「薄總?」
薄季琛頷首,闃黑的眸環視了下四周,「她呢?還沒醒?」
「額……」趙莓不知從何開口。
男人抿了唇,「我去看看她。」
說著作勢就要進暖安的房間。
「哎,薄總,暖安已經走了!」趙莓急慌慌喊。
「什麼?」他轉頭,眉頭蹙起。
趙莓嘆了口氣,「今早上剛走的,現在應該在火車上了。我猜她應該沒告訴你,她去南部山區支教,一年半。」
「支教……」
他喃喃,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恐怕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麼慌亂過。
「她怎麼會去支教的。」他低低道,似乎在問趙莓,又似在自言自語。
趙莓說,「她的事情都和我說了,她妹妹,還有她的孩子是她這一輩子的缺憾,所以小安想去彌補。」
薄季琛眼神顫了顫,一貫平靜的深眸此時此刻竟染上幾分傷痛,他闊步走到暖安門前。
門打開,空蕩蕩的房間。
原來,她真的離開了。
心,像是被把刀子狠狠劃過。
那種無力感令他全身都泛起了焦躁和不安。
這一瞬,他是那麼那麼渴望把她留在身邊。
不然,他不會顫抖著手撥打了那個令他日思夜想的電話。
不然,他不會說:「別走,留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電話那頭有嘈雜,有笑語,可就是沒有她的回答。
薄季琛屏住呼吸,將話筒貼緊自己的耳朵,彷彿這樣就能更加靠近她一些。
他等了很久,就在忍不住想要說話時卻聽見「咔喳」一聲。
「嘟——嘟——」
電話就這麼無情地被掛斷了。
「喂?慕暖安?」
已經沒有人回答了。
而在電話那端,車廂上靠窗的女人早已經淚流滿面。
她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量,才不讓自己說出那個「好」字。
她捂著嘴一直哭一直哭,哭的肝腸寸斷,眼淚順著指縫流到嘴巴里,鹹鹹的,是痛苦的味道。
「小姐,你沒事吧?」她對面的旅客忍不住問。
慕暖安搖了搖頭,死死咬著唇瓣。
明明離開是新的開始,可這種感覺,就像是無數的皮鞭重重抽打在身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但是總不能流血就喊痛,怕黑就開燈,想念就聯繫。
我們最多就是個有故事的人,看似自由,實則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