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你確定流產嗎？你真的要如此狠心嗎？
墮胎兩個字，像一把鋒利刺骨的刀。
硬生生直達心底，沒有任何阻隔，毫不留情便刺中了心臟的最中間的位置。
慕暖安覺得，此刻的自己自已像一個罪惡的殺人犯。
殘忍，無恥，無情。
羞愧的低下頭，她聲音沉悶，透著克制，「你不要管我。」
「……」
薄子譽靜靜的望著她，看得出她內心的痛苦和掙扎。
沉默了一會之後，他捧起她的臉，笑容陽光，眼神晶亮堅定，「生下來吧，小寶寶多可愛啊，像你的話，就更漂亮了，千萬不要打掉。」
慕暖安的心梗住了，像打了麻醉劑般麻痹了。
眼眶泛紅，冰冷沉痛的心遇到了陽光的照射，融化回醒，所以才會痛的更加肆無忌憚。
「想哭嗎？」
「不想……」
暖安搖頭，心裡酸痛的厲害，此時的她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想哭你就哭吧，我不會笑你的，你想靠胸膛還是肩膀？任由你使用！」
薄子譽很大方的拍拍自已的胸口，又拍拍自已的肩。
慕暖安吸了吸鼻子，把酸楚咽回肚子里，勉強的笑了笑，「哼，我沒有那麼脆弱，我不會哭的。」
她不能去習慣軟弱，更加不能習慣去依賴別人。
她對自己說，慕暖安，沒有關係，不要彷徨跟害怕，今天總會過去的，多少大風大浪你都挺過來了，還怕這一關么！
「唉，真是倔強的女人，你確實要浪費這麼寶貴的機會嗎？」薄子譽作勢靠近了一點。
「好了，別鬧我了——」
慕暖安輕輕推開他，她知道，他這是在安慰她。
「哼哼，真是傷自尊，不想要就算了，以後想要的話，我要雙倍收費。」
「所以才不靠的，萬一上癮可怎麼辦，豈不是要傾家蕩產了？」
調侃之後，想不到現在她還能這麼輕鬆自如的說笑。
真是奇迹。
或許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的心變的沒有那麼沉重了。
他永遠都是那麼清逸如仙，溫文爾雅，在他身上，她看到陽光與積極的一面，彷彿天空永遠是晴朗的，沒有黑暗和毀滅。
薄子譽攬住她的肩，「好啦，敗給你了。上車吧，我帶你去看電影！」
「不去了，我沒心情。」
「就是因為沒心情，所以才要去啊，走吧，看完之後，你的心情就好了！」薄子譽拉著她往車子方向走。
「我真的不想去，如果你願意，就送我回蛋糕店吧。」
「老是悶在店裡，容易引發抑鬱症的，正好我也沒事可做，你不陪我的話，我會無聊死的，一起看電影好不好，嗯？」
薄子譽眨巴眨巴眼朝她撒嬌。
對眼前這個賣萌的男人，她表示無力，「隨便吧——」
「好嘞！」
薄子譽發動車子，看了眼身旁雙手交叉放在腹部的女人，想到她懷孕了，懷的是大哥的孩子。
車上，懷孕，此番此景，令他驀地回憶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握緊，手臂青筋暴起，嘴唇開始發白。
慕暖安偏頭看到他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地問，「你還好吧？」
薄子譽看了她一眼，將車子停到一邊，熄了火，頭靠在方向盤上無力的大口大口喘息著。
剛剛，他真的怕，歷史會再次重演。
那麼他會瘋掉的，真的。
「子譽……」
慕暖安低聲喚他的名字，從後座拿過一瓶礦泉水遞過去。
薄子譽接過，喝了幾口，這才慢慢平復內心的惶恐。
過了良久，他才抬頭，虛弱沖她一笑，「我沒事，別擔心。」
「我看你臉色不太好看，要不我們去醫院？」
「真的沒事。」
薄子譽揉揉自己的脖子，勾起嘴角，「我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才會這樣，已經好了。」
說著，再次發動了車子。
暖安狐疑：不好的事情？什麼不好的事會讓他嚇成這個樣子？
但是薄子譽沒有繼續說下去，上了主路后便放慢速度，車子開得很穩當……
*
下午兩點。
帝峰集團的會議室跟往常一樣，提前半個小時，分公司的負責人便帶著手下各部門的主管進入會議室。
電梯里。
「瑤舒——你幹什麼，你快把孩子給蒙死了！」
孟攀峰低沉怒氣的聲音，在電梯里乍然響起。
「啊？！」
童瑤舒恍惚回過神，鬆開雙臂，看到寶寶的小臉漲的通紅，骨碌碌的大眼睛正天真的看著她，很是難受的樣子。
她心裡一酸，趕忙撫摸他的小臉，抱起來用力親了親，「對不起，寶寶對不起，媽媽向你道歉——」
「你怎麼了？剛剛在想什麼？」孟攀峰語氣很是不悅。
「沒，沒什麼。」
「來，孩子給我，我來抱！」孟攀峰從她懷裡抱過孩子，摸摸他的小臉，「看你媽媽多粗心，差點把你給蒙死。」
薄季琛重眸暗沉，轉過身來，「把孩子給我。」
「啊？哦……」
孟攀峰一愣，但還是照做。
薄季琛從孟攀峰手裡抱過孩子，小傢伙靠在他的懷裡，帶著些好奇，還有些驚慌看著他。
因為薄季琛他不常能見到，小傢伙對他不是太熟悉。
小小的手，抓了抓男人湛清的下巴，薄季琛握住孩子亂動的小手，電梯門開了，他抱著孩子先出去，孟攀峰和童瑤舒跟在其身後。
會議室里，巨型的辦公桌兩旁坐滿了人。
薄季琛抱著孩子出現，引起了不小的軒然大波。
集團員工心裡驚訝著，腹誹著，嘴上卻不敢出聲。
先前有風聲說總裁要為孩子轉讓股份的事，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薄季琛在主座位上坐下，童瑤舒被安排坐到了薄季琛的身邊，其他股東紛紛分散開來。
會議開始。
各公司的負責人開始彙報這一年來的成績和業績。
整整兩個小時的工作彙報，聽的人都昏昏欲睡了。
薄季琛卻聽的很認真，他只要輕皺一下眉頭，他們就知道，這個地方總裁不滿意。
皺的眉頭次數越多，下一年的分公司負責人，一準會換人。
總裁的嚴苛是眾所周知的，正因為這樣，所有人都不敢有半點馬虎，他下手可是從來不留情面的。
終於，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會議接近尾聲。
放置在每個人面前的文件，也都整理好，放入了文件夾內。
「最後，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薄季琛靠坐在椅子上，雙腿疊起，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前幾日，我和我的妻子，不，應該說是前妻了，慕暖安小姐協議離婚了。」
員工們抿著唇聽著，不發一語，他們可不敢對總裁的私生活嚼舌根。
薄季琛說著，從旁抱過孩子，摸摸孩子柔順黑亮的頭髮，「這是我的兒子！」
沒有人表現出驚訝。
「看來大家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我的爺爺，也就是帝峰的創始人薄峰，生前立下遺囑，我一旦有了後代，就要轉移我的股份，所以今天，在這裡我要宣布的是，我要將我的股份全部轉給我的兒子。」
薄季琛目光堅定的宣布。
股東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薄老爺子的遺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童瑤舒露出開心的笑容，可又隱隱帶著一絲牽強。
「叫張律師送文件進來。」薄季琛對孟攀峰說道。
「是！」
很快張律師就從外面進來了，拿著一隻密碼箱，「總裁，您要的股份跟資產轉讓書都在裡面。」
張律師的話，讓整個集團的員工及其股東，甚至孟攀峰都震動了，連童瑤舒都不敢相信了。
總裁他這是瘋了吧？！
原本以為就是一個口頭的承諾，畢竟孩子還這麼小，連話都不會說，現在就轉讓豈不是為時過早？！
「你們一定以為我瘋了吧。」
薄季琛勾起唇角，淡笑的看過眾人，「我想過了，瑤舒為我生下這孩子，帶大也不容易，以前我沒有陪在孩子身邊，沒有盡一個父親的責任，現在我想在有生之年給孩子最好的，也是獨一無二的，這個箱子，我會交給我最信任的人保管，我的，下一任夫人。」
他尾音剛落，把頭轉向一旁的童瑤舒，「瑤舒，你願意跟我一同守護孩子的未來嗎？」
驚喜來的太快，讓童瑤舒根本沒時間去反應過來，只知興奮又激動的點頭，「我願意！我願意！」
張律師把密碼箱拿過來，交給了童瑤舒，「童小姐，不是，應該叫夫人才對。夫人，這裡面放著你跟小少爺的印章，在小少爺滿十八歲之前，只有你跟總裁可以辦股份跟資產的再轉讓，作為孩子的母親，他相信你，因此，這密碼箱就交給你保管了，拿著吧！」
童瑤舒屏息接過密碼箱，手都在顫抖。
她不敢相信薄季琛對孩子竟然這麼好。
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信任她，把這麼大的權利放給了她。
她贏了，全部都贏了。
身邊的這個男人，薄家夫人的位置，孩子，數不盡的金錢，令人景仰的地位，她全都有了。
幸福的她想哭出來！
這份幸福，她一定要牢牢抓住，一定要!
美眸重重一沉，像是在醞釀著什麼，童瑤舒的手握緊了箱子，就好比握著一把利刃。
股東們不好再說什麼，會議室中的人依次退場，薄季琛和張律師是最後才離開的……
*
電影院里。
薄子譽買了兩桶爆米花，遞給暖安一桶，興緻勃勃的挑著片子，「暖安，你說我們看什麼好呢？」
「隨便，你喜歡看什麼就選什麼好了。」慕暖安漫不經心的回答。
事實上，她並不是很喜歡看電影，一般看到一半就能睡著。
「是你說的哦，那等下我選了你可不要抱怨說不好看，進去了，可不能生氣噘嘴出來的。」
慕暖安受不了的失笑，「知道了，你以為我是你么，你以前看電影就跟誰欠你錢似的。」
想起了過去一些明媚單純的回憶，她發現，他總能把她逗笑，不管是表面的笑容還是發自內心的，笑過之後，心總會變的輕鬆很多。
「OK，那我去買票。」薄子譽頗為滿意地揉揉她的腦袋。
「好！」
……
影片開始播放，薄子譽往她嘴裡塞了顆爆米花。
慕暖安剛想咀嚼兩下，就被屏幕上骯髒的小診所內墮胎的畫面給嚇到了。
當那個帶著口罩的中年婦女從分開大腿的女人身上，取出那血紅色的小血肉時，她懵在那裡。
想轉開視線，頭卻像被固定住，怎麼轉都怎麼轉不開。
太殘忍了！！
她幻想著自已就是躺在那裡的女人，呼吸開始變的急促，手腳冰冷，身體瑟瑟發抖。
「別害怕，不過就是墮胎而已，血腥一些，殘忍一些，沒人性一些之外，其實也沒什麼。」
薄子譽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邊用催眠般的輕柔聲音說道。
「我不要看了，不要看了！我要出去！——」
慕暖安慌張的想要離開這裡。
薄子譽按住她，「暖安，這只是電影而已嘛，你說過不會發脾氣的，靜下心來，看下去，順便可以觀摩一下，認真思考。」
「薄子譽，你真的是太壞了！」
「噓——」
薄子譽把手指按在她的嘴上，「你再說話，後面的人該抗議了。」
「……」
慕暖安想走走不掉，想罵罵不了，無奈只能硬著頭髮看下去。
一個半小時的恐怖片，別人看到的是恐怖，而慕暖安卻看的流淚了。
尤其是最後一幕，滿地的白色袋子里，每一個都是還未出生就被母親殘忍拿掉的小孩，她心裡特別特別的難受，快痛到窒息了。
出了電影院，明亮的太陽光照射在女人獃滯到透明的臉上，低垂的眼瞼留下一小片暗沉陰影。
薄子譽遞給她一杯熱牛奶，自顧自說道，「哇，剛才的電影有夠恐怖吧，暖安啊，你說那些被墮胎的寶寶真的會回來複仇么，媽媽，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他鬼聲鬼氣的模仿著，慕暖安抬起眼皮，面無表情，「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什麼故意的啊？」他眨眼，裝傻充愣。
「呵——」
慕暖安吸了吸鼻子，苦笑說，「想不到最先鼓勵我留下孩子的人會是你，子譽，真的，真的很謝謝你！」
「生下來吧，小孩子多可愛啊，我可以幫你一起照顧。你看，寶寶生下來就是小天使，不要了就會變成電影里那樣的醜陋鬼娃娃，多恐怖多可憐啊，我不想看著你變成殺人兇手。」
慕暖安笑了，唇畔的明艷笑容透著愉悅和放鬆。
面前的男人，自始至終都是那麼善良。
是的，就是善良。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了，從前他的退讓不是軟弱，他只是不想看到身旁的人受傷罷了。
「善良的男人。」她輕輕嘀咕了一句。
「在這等著，我去開車。」薄子譽說道。
「好。」
慕暖安舒了一口氣，在那麼一剎那，她覺得可以像他說的那樣子，把孩子生下來了。
但是當那個男人的臉闖進腦海之後，她的笑容，瞬間僵硬了。
他已經有了一個孩子，她的孩子他會怎樣，如果沒離婚還好，可是現在，已經離婚了，說不定他和童瑤舒，都快要結婚了。
想到這，她的心像被什麼刺痛一般，而此時此刻，在她頭頂上方的大廈，一個黑色的頎長身影站在那裡，幽深的眸緊緊注視著那抹倩影，目光黯然。
慕暖安猛的轉過頭去，她似乎感應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看，很黯然神傷。
不知為何，她把那雙眼睛主動想像成了那個人的，如深井般勾人攝魄的。
可是什麼也沒有，空空蕩蕩的。
心，就這樣也跟著一起沉澱，變空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
慕暖安，你還在期待什麼呢，不該有，也不該再去想的貪念，就是可望不可得，扔開自尊心活著的人生總有一天會變的蒼白枯萎，她不能妥協，絕對不能。
*
這個夜晚，霧氣濃重。
暖安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她夢見自己去了醫院，在婦科掛了號，準備做流產手術。
做檢查，一切都很有效率的進行著，最後她躺在手術台上。
醫生看著她重重嘆了口氣，「你是RH陰性血，如果第一胎流產的話，以後懷孕，新生兒溶血的幾率會很高，說嚴重一些，以後都可能生不了孩子！」
她舔舔唇，「醫生，我以前流過一個孩子，沒有胎心……」
「那這個孩子多麼來之不易啊！你確定要流掉嗎？你看看，孩子的手腳都長出來了，這時候可是很殘忍的哦！」
聽了醫生的話，她側過頭看了一眼B超畫面，孩子的小手像透明的水母一樣，超聲波下還聽到了它的心跳。
如此鮮活，是生命最本真的律動。
不看還好，這一看，她瞬間就覺得心裡像被什麼利器狠狠擊中，胸腔都要爆掉了。
「你確定還要流產嗎？」
「我……」
「你真的要如此狠心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