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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最悲愴的旅人

  一道閃電劃過。陳曦看清楚了前方,原來是一條河。河不算小,看那河面,得有近二十米寬。


  幸好拉住了她,否則掉在河裡可就不堪設想了。與掉在河裡相比,摔了個跟頭、身上沾了些泥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過許清菡的情況很不妙。


  「怎麼樣?還能站么?」他抱著她的腰,慢慢的將她扶了起來。


  一聲痛苦的呀聲,緊接著,許清菡放聲哭了起來。


  再有權勢、再暴戾、再強悍的女人也會軟弱的,尤其是在心防被擊穿之後,她與最普通的女人其實沒有什麼區別,一樣會害怕、會慌張、會軟弱。


  眼淚永遠是女人最拿手的武器,尤其是對陳曦來說,他是見不得女人哭的。蕭三娘與陳若玲的眼淚已經直接讓他心甘情願的為陳家賣命了,更何況這麼一個被自己挾持出來的如天仙似的女人?


  可惜她只是哭,依舊不理他,這讓他很焦頭爛額。


  然後他覺得,這種狀態下的女人其實是沒什麼理智可言的,更別提什麼應變了。她只會固執的恨著他,不跟他說話,接著在壓力大到一定程度時,用哭來發泄自己的無助和恐懼。


  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當一個小人與女子混在了一起呢?他在她的心中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小人么?


  他搖了搖頭,擺脫了這不合時宜的想法。然後將她摟住。接著關切問道:「崴著腳了?」


  她被他摟在了懷裡,所以身體有些僵硬,她當然是想推開他的。可是她已經嚇傻了,加上腳疼的很,如果沒有他扶著,怕是又要摔倒,若是一不小心倒在了河裡,那可就完蛋了。所以她只能繼續僵硬著身子,然後在他的肩上點了點頭。


  「嚴重么?」


  頭又點了點。


  「還能走么?」


  她搖了搖頭,濕漉漉的頭髮盪到了他的臉頰。


  她仍在抽泣著,陳曦哭笑不得的輕拍著她的後背。心道你跟我說句話會死么?都什麼時候了還堅決不跟我這個小人說話?

  「我們現在很危險,有人為你而來,既然人家發動了,肯定不會空手而回的。否則一旦等你回去,你爹肯定會查出來。天幸這場來得很及時的雨,拖慢了這些人的動作,那隻狗也失效了,所以要找到我們的難度會很大。」


  「但只是暫時拖住而已,別天真的認為人家會罷手。我想了一下,覺得如果我是他們,肯定會分散人手慢慢搜尋,所以人家總會找過來的。我們得趁著這個機會,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你看這裡是條河,河還很大,有河的地方肯定有人家。但我們不能去找百姓家投宿,否則會被人家圍起來。我們只能繼續走,一定要過了河,繼續往遠方走。他們的人不是無限的,我們走得越遠會越分散他們的人手,尤其是經過的人家越多越好,因為他們不會以為我們不會去投宿。」


  「我們的優勢是,我們知道他們在找我們,但他們未必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他們在找我們。還有我們出來得雖然匆促,但他們比我們更匆促。我們必須利用好這些優勢,所以我們得要走,走得越遠便越安全。」


  「我知道我在你的心裡只是個小人,但請你相信,此時此刻我跟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此時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想你去死,我也不想。既然我將來帶出來了,那麼我還會將你完好如初的送回去,這是我對你的承諾。若有人想要對付你,首先得要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所以,你不能走……沒關係,我背著你走。」


  他又拍了拍她的背,然後轉過了身,將自己的包裹挪到了胸口,掛在了脖子上。又緩緩彎下了腰,等著她的決定。


  她只是僵硬的用一條腿站著,許久未能做出決定,畢竟……這太難堪了。


  男女授受不親呀,更何況是一個她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的人?


  被他牽過手了,被他摟過腰了,被他抱過了。她已經難堪之及,不過那都是被逼無奈。她雖然有權勢,可此時她就是一個弱女子,面對他的強勢,她根本拒絕不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要背她,是要她自己伏到他的背上去的。想到伏在他的背上,自己是會緊緊貼著他的,而且他的手會托著她的,這……她怎麼能做到?

  他是一個讓她恨極的臭男人啊。


  可是他說得很對,看起來追蹤的人確實是為了她而來的,可她也一頭霧水,不知道是誰打算對付她。退一萬步講,就算不是為了對付她,而是為了他而來,那麼她與他仍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逃出生天是一起,要死仍是一起死,他不可能放著她這麼個護身符不用的呀。


  而且一旦被人捉住,即使死不了,那麼她與一個男人在荒郊野外度過了一夜的事肯定會流轉出去,雖然仍是清清白白的,可世人不會這樣想,她能想像到背地裡的風言風語與指指點點,到那時將清名盡毀,顏面無存。


  猶豫了好一會,她再次哭了起來,然後慢慢伏到了他的背上。


  陳曦將樹枝遞給了她,然後托著她的大腿,在她的哭聲中,開始向風雨中進發。


  漆黑如墨的深夜,風大雨急的深夜。微涼的雨水拍打著他的臉頰、又順著髮絲在他緊繃的肌膚上流淌,風雨聲伴著抽泣聲一刻不停的在他耳旁響著,他的腳下是泥濘濕滑的爛泥地,他的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他的身後是欲置他於死地的殺手。


  茫茫天地間,他覺得自己是最悲愴的旅人。


  想要一條生路,怎麼就這麼難?

  他覺得自己的心如鐵一樣硬,如冰一樣寒。


  「記得你現在就是我的眼睛,若是樹枝點不到實地,趕快告訴我。」


  她伏在他的肩上點著頭。


  「既然有河肯定會有人家,有人家肯定會有橋,所以我會沿著河沿走,但肯定不會離得太近啦。待會再閃電的時候,你要注意看,必須要利用好那一瞬間的機會看清楚到底哪裡有橋,等過了橋我們就安全一半了。」


  他很累,已經筋疲力盡,可是他卻不得不背著她,強撐著向著前方走去。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亂世里背井離鄉的苦命人,脖子里掛著的是孩子,背上背得是已奄奄一息的老婆。


  這大概就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吧,一家之主的責任,誰都不能放棄。


  絕不能放棄!

  想到此處,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厚顏無恥,竟然將知府家的千金想成了自己的老婆,這豈不荒謬?

  不知走了多久,雨仍舊在嘩嘩下著,不過閃電的頻率已經越來越低,終於又迎來了一道閃電,然後她開始拍著他的肩。


  他也看到了。果然有橋,一道索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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