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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皇子

  洛陽。


  未央宮紫雲閣。


  這裡樓高十丈,宛如佛塔,在這星月之下,霧色皚皚之中,在這紫雲閣最頂層的觀星台上,自這裡俯瞰下去,整個未央宮,便一覽無餘。


  高處不勝寒,是以當冷風襲來,遙看著星空的太后不禁身子微顫。


  觀星台四側,侍立著數十個女官,有宦官拜倒在她的腳下,道:「娘娘,夜裡涼。」


  「不是夜裡涼,是心涼。」太后側目看了這宦官一眼,明眸中帶笑,可是聲音之中,卻帶著幾分唏噓。


  咯吱……咯吱……


  有人上樓,太后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一個老宦官,佝僂著身子登上了觀星台。


  太后大手一揮,女官和宦官們會意,俱都告退而去。


  那老宦官卻是上了前,拜下,叩頭。


  老宦官面上滿是溝壑,一臉滄桑,卻顯得很沉靜,當他抬起頭的時候,那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太后,默然無語。


  「莫非……有消息了?」太后眼皮子一抬,顯出慵懶。


  「有,據說楊公公在十三年前,曾去過金陵,有人說他抱著一個孩子,此後,趙王的人馬也曾去過金陵一趟,最後似乎是無功而返。」


  太后笑了,這笑聲卻顯出了輕蔑:「十三年前,楊靜將無極抱走,既然是受了趙王的授命,為何還要去金陵?莫非……中途發生了什麼變故?」


  「這……」老宦官嚅囁了片刻:「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旋身背向老宦官,朝向那遠處的未央宮正殿看去,她嬌軀微微的顫了起來:「哀家就知道,無極還活著,或許就在金陵,只要查到了楊靜的下落,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張敬,你跟著哀家多少年了?」


  「十三年。」老宦官道:「自太子殿下不知所蹤起,奴婢就受了娘娘重託,這十三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太子殿下的音訊。」


  太后眼裡變得朦朧起來,她突是顯出了婦人的嬌柔之態,幽幽道:「是啊,十三年,哀家,也等了十三年,十三年來,音訊全無,可是哀家知道,無極一定還活著,昨夜,哀家還夢見了他哩。而如今,陛下已經大行,趙王得償所願,他雖然沒有兄終弟及,成為天子,可是他的兒子卻被宗室們推舉成為了皇帝,呵……螟蛉假子,真是好陰謀,好算計!每日清早,有人抱著皇帝來哀家這裡問安,哀家便想起了無極,想起了先帝,心裡有思念,還有恨!」


  她猛地側眸,那美眸波光流轉的背後,帶著凜然:「速去金陵,尋訪楊靜和無極的下落,凡是和無極有關的人,都要查清楚。」


  「奴才遵旨。不過……奴婢以為,若是無極殿下當真活著,楊靜一定不會給他取名陳無極,所以……」


  太后深以為然的頜首點頭:「那麼,先查楊靜。」


  「可是……以什麼名義去呢?趙王那兒,似乎察覺到了點什麼。」


  太后淡淡的道:「義陽公主,再過幾月,就要行笄禮了,就以為她選駙馬的名義吧,哀家會命宦官,分赴各地遴選德才兼備的男子,你……就以這個名義去金陵。」


  「奴婢,明白了。」


  此時鐘鼓聲響起,打破了夜空的寧靜,弦月當空,冷風嗖嗖。


  老宦官道:「時候不早,娘娘……該就寢了。」


  太后卻是抬頭望月:「這月,缺了一半,哀家怎麼睡得著呢。去吧……」


  …………………………


  大清早的,陳凱之洗漱之後,便穿上了綸巾儒衫,對著桶里的水照了照,挺英俊的,身後陳無極道:「大哥是去見師父,讓大哥的師父去說媒吧。」


  「胡說,我不是這樣的人。」陳凱之起身,抬起下巴,狠狠鄙視陳無極。


  「出門了啊,昨夜的飯菜自己熱著吃,我正午可能不回來。」打了招呼,陳凱之衣冠整齊的出了門。


  今日確實是拜謁恩師的,也確實是去請恩師說媒,可當著陳無極面前承認自己去求親,面子還是有點擱不下。


  陳凱之到了縣學,在外求見,方先生的門房卻是道:「先生去縣衙里了,說是朱縣令請去會友,好似來的人還說要陳公子同去的,陳公子在路上沒有撞到縣裡的周差役?」


  陳凱之方才知道縣令請自己去,卻不知是什麼緣故,便動身趕到了縣衙,通報之後,由差役引到后衙廨舍。


  如今成了真正的秀才,就算不再受縣令青睞,差役們見了陳凱之,也多了幾分敬畏,通報之後,陳凱之方才入內,抬眸一看,卻是張學正以及朱縣令,噢,居然連玄武縣的鄭縣令都在。


  恩師坐在一側,和張學正閑聊,彼此顯得頗為熱絡。


  陳凱之心裡想,今日倒是熱鬧啊,於是拱手,朝眾人紛紛行禮,一口一個座師大人好,一口見過恩師,一口見過縣公。


  張學正見了陳凱之來,頗為熱情,對朱縣令和方先生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陳生乃是本府案首,本府早就盼著一見了,治下有這樣的一個青年俊彥,不可多得啊。」


  朱縣令賠笑起來,其樂融融的樣子。


  方先生道:「小徒頑劣,倒是肯用心讀書,不過說到俊彥二字,倒是張兄謬讚了。」


  張學正好生打量陳凱之,似乎覺得很滿意,便笑道:「是不是俊彥,我乃一府學官,我說了算,方賢弟就莫要自謙了。」


  學正來這江寧縣,是為了視察學政的,這玄武縣的鄭縣令也來作陪,其實就是心裡咽不下這口氣,聽他們說著陳凱之,心裡滿不是滋味,可是案首的試卷,已經頒發了,鄭縣令特意的看過,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無論是那畫、那詩、那文章,無一不是佳作,既切題,又令人意想不到,他乾笑一聲:「凱之啊,你這案首,可是在玄武縣考的,你可得謝一謝本縣。」


  卧槽,你還不要臉了。


  謝謝是沒有,倒是想給他豎個中指。


  這鄭縣令又道:「前幾日,聽說凱之去了玄武湖,和一個姓林的**傳了一段佳話,這事,可是有的嗎?」


  他這一問,倒是讓朱縣令的笑臉凝固住了,什麼,你陳凱之才剛中案首,就去**了?**倒也罷了,居然還傳了一段佳話?

  方先生臉也拉了下來,嚴厲的看向陳凱之。


  張學正頓時有些尷尬了,方才還誇這小子呢,誰曉得……


  讀書人行為不檢,是可大可小的事,若是無心功名的讀書人,去了也就去了,傳出一點佳話出來,還能博得別人的喝彩,可陳凱之這樣的人不同,他是案首,本來名聲就大,現在傳出這個,是最容易讓學官為難的,手底下最好的生員,居然流連歡場,學官都做什麼吃的,也不管管嗎?

  陳凱之笑了:「是啊,朋友們非要邀學生去,學生只好去了一趟。」


  鄭縣令來了精神,這事兒,他也是有所耳聞,到底是不是事實,他也不清楚,只是一次試探罷了,誰曉得陳凱之居然滿口承認了。


  那你可慘了,他呵呵一笑:「噢,凱之一定很愉快吧。據說還作了文章,不知作了什麼文章,可否給我們瞧瞧,開一開眼。」


  空氣凝滯了。


  至少陳凱之覺得自己的恩師有想將自己吃了的衝動。


  嫖就嫖了,你還作文章留念,你陳凱之到此一游嗎?


  鄭縣令的心情頗為愉快,似笑非笑的看著陳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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