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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日行一善(2更求月票)

  看到這些人又在這裡鬧,陳凱之倒沒有驚訝,他臉色平靜,本是想要默然地擦身而過。


  可走了幾步,想到了周家人這樣對自己,竟又回過了頭來。


  顯然,對方是專門等到下學的時候來的,就是為了專等那些學官還有大儒們出來時來賣慘。


  至於陳凱之這一看便是學生模樣的人,反而沒有引起他們太大的在意。


  陳凱之徐徐踱步到了這王家人的面前,這王家人看一個人就這麼站著盯著自己,頗有些惱火,那王之政的兒子便道:「兄台有何見教?」


  「哎。」陳凱之嘆了口氣,看他哭得似乎挺賣力的,真不容易啊,他露出憐憫的樣子,道:「你們這樣哭是沒有用的,官府那兒又沒有治罪,就算一口咬定了又如何?」


  「呵……我就不信,學中諸公,就不聞不問!」王家子惡狠狠地道。


  陳凱之搖搖頭道:「我剛從學里出來,聽到的消息卻是,那陳凱之已經入文昌院讀書了,你看,兄台在這裡哭得這樣傷心,學里的人,還不是無動於衷嗎?」


  「當真?」王家子一副如遭雷擊的樣子,頓時又忍不住滔滔大哭起來,天哪,還真是人走茶涼,平時還說什麼故舊,轉過頭就翻臉不認人了啊。


  他悲痛得幾乎要暈死過去的樣子。


  陳凱之很是無奈地又嘆了口氣:「你們這樣,就算是哭破了喉嚨,又有什麼用呢?與其如此,不如要鬧就鬧得大一些,否則,不過是蚊蟲叮咬一般,不痛不癢的,誰還會在乎王老先生?」


  這王家子一看陳凱之露出同情的樣子,忍不住朝陳凱之作揖:「還請賜教。」


  陳凱之背著手,神色淡淡地道:「這還不容易?他們之所以漠不關心,只不過是沒有火燒眉毛而已,兄台在此哭鬧,他們又聽不見,就算你們尋上門去,他們也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罷了,要鬧,就鬧得驚天動地不可,將王老先生的屍骨抬來,擺在這儀門前,到了那時,學里諸公還坐得住嗎?」


  卧槽……


  王家子頓時瞪大了一眼,驚為天人地看著陳凱之,似乎覺得這個計劃很可行。可是……


  很快,他又犯難了:「只是……家父屍骨無存,哎……慘啊。」


  陳凱之為難的樣子。


  「這樣啊,這又何懼之有?大家怕的,不過是屍骨而已,到時抬著王老先生的靈位,再到義莊里尋個屍骨,棺材封了,誰敢開棺查驗?這靈位和王老先生的屍骨就在眼前了,學里的諸公,還可以裝聾做啞嗎?他們就算是再不念舊情,怕也要乖乖來此祭奠一番,到時,他們想到了王老先生生前的音容笑貌,那陳凱之還如何在學里混下去?」


  王家子猛地身軀一震。


  神了,這位兄台的高論真是神了。


  想到這幾日,他跑來這兒不知多少趟,聲音都哭啞了,卻也似乎作用不大。


  他恨啊,恨這些往日里的故舊,而今竟還讓陳凱之入了學,他咬了咬牙道:「多謝兄台指教,只是不知兄台為何……」


  陳凱之很和善地微微笑道:「只是一片好心而已,日行一善,是讀書人的本分。」


  王家子感激地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陳凱之抿抿嘴,略一沉吟:「免貴姓范,單名一個偉字。」


  范偉,好名。


  王家子感激得一塌糊塗:「范兄,多謝,謝了啊。」


  「不謝。」陳凱之朝他矜持一笑,擺了擺手,虛懷若谷的樣子:「急人所難,何需稱謝。」


  說著,已闊步而去。


  身後的王家子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又高吼:「謝了啊。」


  陳凱之已拐過了街角,不知所蹤。


  帶著一路心事,陳凱之快步回了師兄的家裡,想不到師兄已提早下值了。


  鄧健見陳凱之回來,便興沖沖地道:「凱之,你們學里出了大事吧,據說那位周訓導摔了跟頭,哈哈……今日有人來兵部,說起了此事,真是感慨啊,當初師兄入學宮的時候,就沒少受這周訓導的斥責,想不到他也有今日。只是不知,讓那周訓導栽跟頭的人是誰,真想見見這位高人。」


  陳凱之忍俊不禁,忙道:「這都是以訛傳訛,師兄怎麼就信了。」


  陳凱之不願在師兄面前提學里的事,畢竟這是讓人心煩的事,沒什麼可說的。


  他鼻子一嗅,聞到了飯香,隨即道:「餓了。」


  「那就吃飯。」鄧健也覺得這事似乎有點兒離奇,想來此事另有出入,這學宮裡,哪裡有讀書人能讓周訓導吃癟的,真是想多了。


  師兄二人用過了飯,鄧健便又去斟茶。


  等上了茶,二人坐在飯廳里,看著這餐桌里早已風捲殘雲,盤子早已清掃的一掃而空的,鄧健口裡卻是抱怨起來:「那梁主事,真不是東西,幾次三番的刁難於我,真是可惡,平日里,我哪裡得罪他半分。」


  陳凱之微微凝眉:「師兄在部堂里,一定受了上官的青睞吧。」


  鄧健搖搖頭:「倒也不是,不過侍郎大人,是嘉許過我幾次。」


  陳凱之笑了:「這麼說來,侍郎大人很看重你了。」


  「是啊。」鄧健點點頭:「說來也怪,早就聽說過這位侍郎大人最是貪得無厭,可我也不曾給他送過禮,他反而對我嘉許了。」


  「是嗎?」陳凱之抱著茶盞,卻是闔目沉思起來,隨即,他眼眸一張:「師兄,往後你和這侍郎離遠一些。」


  鄧健不禁呆了一下,旋即滿是不解地問道:「呀,這是何故?他是我上官的上官,我巴結都來不及,為何還要躲著他?何況他既有美意,師兄若是如此,豈不是……豈不是……」


  陳凱之連連苦笑道:「這位侍郎大人,正是因為你沒有銀子打點他,他才在害師兄啊。師兄想想看,他不過口頭嘉許師兄一番,若是當真欣賞,他堂堂侍郎,怎麼可能還讓你繼續做這堂官?就算不高升,也早已給你優厚的禮遇了,何以現在還是在清水的部司里?」


  「他這口頭嘉許,一錢不值,卻能令你的上司,也就是主事大人,心生警惕,覺得你將來會有可能動搖他的地位,他自然要處處對你口出惡言,到處打壓你。而你的其他同僚,不免心裡憤恨你,心說自己做的事並不比你少,可侍郎大人為何獨獨嘉許你,這樣一來,這上上下下自然就都對你不滿了。」


  陳凱之輕輕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旋即又認真地給鄧健分析起來。


  「不過一開始,他們不敢發作,因為他們以為你尋了這侍郎大人做後台,因此即便心裡憤恨,也不敢表露,可一旦時間久了,見你還沒有動靜高升,便反而輕視你了,於是牆倒眾人推,你說,你還能在部堂里立足嗎?」


  鄧健很認真地聽著,卻是聽得打了個冷顫,忙道:「這侍郎大人,竟如此的惡毒?你這樣一說,師兄想了想,倒也是覺得有些眉目,還真是如此啊。呸,這些混賬,真是欺人太甚。」


  他叫罵不絕,一臉憤恨不已的樣子。


  陳凱之也只是苦笑而已,職場中的事,水太深了,當然,這也只是他的猜測而已。


  師兄待自己,沒什麼可說的,自己作為師弟,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分析一二。


  陳凱之看著鄧健,淡淡說道:「師兄別急,其實無妨,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化解的。」


  「嗯?」鄧健古怪地看著這個師弟,雙眸泛光,這師弟有點讓他刮目相看了,便道:「你說說看。」


  陳凱之又呷了口茶,徐徐道給鄧健聽。


  「其一,往後在部堂里行事,要謹慎,無論那主事大人對你有什麼成見,你都需耐心一些。若是有其他的上官叫你去,你都需和這位主事大人打一聲招呼,要顯得你對他並沒有藏私,更沒有越過他,向上官嚼舌根子。」


  「這其二,以後凡事,都要留一個心眼,對於其他同僚,平時多走動一些。這最後嘛,還是那位侍郎大人,對他不必過於客氣,這等人,就算你今歲送了銀子去,他既是貪得無厭的性子,自是不會感激你,甚至覺得還可以藉此機會索要得更多,你對他敬而遠之,讓他沒了痴心妄想,他慢慢就會覺得沒什麼意思,也就沒心思來害你了。」


  鄧健呼了口氣,想了想,將信將疑地道:「那師兄試試,只是那主事殊為可惡,當著其他人的面,沒少對我口出惡言,哎……也罷。」


  鄧健顯得有點兒鬱鬱寡歡的,想來官途上並不順暢。


  陳凱之能幫到他的,也是有限的,只能好意安慰幾句。


  到了次日清早,陳凱之又早早起來,先去街市上帶了一些早食回來,自己吃了一些,給師兄留了一些,便趁著這晨曦未至的時刻,動身趕去學宮了。


  對於洛陽這座城市,陳凱之已漸漸熟悉了一些,心裡漸漸也生出了些歸屬感,雖然偶爾會懷念一些金陵的人和事,可想到自己的明日在此,便儘力去發掘洛陽城美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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