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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無毒不丈夫

  陳贄敬的臉色愈發的詭異起來。


  他眼睛微微眯著,自這眼縫裡,一股厲光掠出,竟是看向一個人,很是果斷的說道:「既然要防範於未然,那麼,吳先生。」


  一個門客起身:「殿下有何吩咐。」


  「修書。」陳贄敬淡淡道:「武陵都督王武業、北海郡王陳正道、還有江陵都督、江夏都督、北義軍節度使、常州軍節度使、歸化軍節度使……」


  他一個又一個的報出一個名字,這些人,無不是外放的宗室以及節度使,或是地方的大將。


  足足報了三十一個名字之後,他淡淡道:「告訴他們,讓他們厲兵秣馬,一旦有變,隨時入京。」


  陳贄敬眼眸微眯著,冷笑起來:「大陳的江山社稷,絕不可落入外姓,或是隨便什麼人手裡,這些人,俱都是忠肝義膽之輩,盡受國恩,一旦京師有變,立即入京。」


  那門客道:「是。」


  陳贄敬落座,方才定下了心來,目光往眾人看了看,他才冷冷笑道:「其實,也翻不起什麼浪來,一切都是多心了,無極侄兒,還是要還朝的,到時,我這做王叔的,自然少不得要厚愛他,可公是公,私為私,為等皆為王臣,我陳贄敬是,你們也是,那無極皇侄也是,說再難聽一些,太皇太后、慕太后亦都是,天底下,只有一個天子,乾坤獨斷,也唯有他,能給予人恩榮,卻也可使臣子身死族滅,大臣歷來都是如此,從前是如此,今日如此,十年、百年千年之後,亦如此也!有非分之想的蛆蟲,這是自取滅亡。爾等都去準備吧,預備奏疏,三日之後,隨本王入宮!」


  眾人這時才安心了一些,紛紛起身,告辭。


  只有陳入進留下來,等眾人都走了,陳入進眼眸轉了轉,左右看了看幾個宦官。


  那幾個宦官立即躬身,告辭而去。


  陳贄敬坐下,方才一陣慷慨激昂,使他面上的紅暈還未散去,不過隨即,他又變得深沉起來,抬眸看著陳入進,有些疑惑的開口:「怎麼,想說什麼?」


  陳入進一雙眼眸看著陳贄敬,旋即嘆了口氣,才小聲的開口:「王兄,方才王兄不該當著眾人的面,念出這些人來,他們畢竟是我們的底牌,若是……」


  顯然這陳入進很擔心,生怕出事。


  然而陳贄敬卻是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擔心,這些人里,未必都可靠,說不準,就有明鏡司,又或者是某些宮中婦人們的耳目。」


  他口稱的宮中婦人,既有太后,亦有太皇太后,陳贄敬的語氣,顯得很不客氣。


  陳入進謹慎的道:「是,這畢竟……」


  「我是故意的。」陳贄敬嘴角輕輕一勾,滿是不屑的說道:「今日這些話,一定會傳入宮中,本王就是讓他們知道,少在本王面前,做那跳樑小丑,無論她們妄圖做什麼,除非是玉石俱焚,否則,絕不會得逞。」


  是的。


  他是皇帝的父親,近段時間以為總是被陳凱之打壓,他認了,忍了,可是現在,若是你們敢做什麼不軌之事,那可別怪他不客氣,他就是故意放出消息的,就是要她們都知道,他趙王有這麼多宗室,官員支持著。


  想從他手裡奪食,那簡直是做夢,這可不是你死我亡,而是同歸於盡呢。


  「何況……」陳贄敬眼眸微眯著,淡淡道:「你想想看,這些名冊,是虛虛實實,有的人,也和本王密不可分了,可有的人,雖和本王打了交道,本王卻拿捏不定主意,他們是否會死心塌地。今日在此念過之後,消息遲早有一日,也會傳到這些宗室、節度使、都督、將軍們耳朵里,你想想看,他們會如何呢?」


  陳入進眼睛一亮:「我略略明白了,王兄這是要讓他們別想蛇鼠兩端。」


  「正是。」陳贄敬端起案几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才繼續淡淡道:「就是讓人知道,他們都是本王的死黨,你想想看,一個人烙上了本王死黨的烙印,將來若是真發生了什麼劇變,他們這些人,還信得過嗎?一朝天子一朝臣啊,這些人除了和本王一條心之外,便沒有任何選擇了,想要蛇鼠兩端,呵……休想。」


  陳入進頓時打起了精神,眼眸四周望了望,確定沒人,才繼續開口:「那無極皇子。」


  陳贄敬冷著臉:「不必理會,現在只需一心一意,讓無極皇子還朝即可,只要他到了京師,你去請奏,加封他為親王,反正是個小孩子,養在王府里,他又能做什麼?唯一顧忌的,就是母后,母后這個人,太難測了,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嘿……」陳贄敬冷笑,對這母后,已全無敬意,唇角輕輕一勾,露出嘲諷之意:「其實……母后的性子,一直都不同。」


  陳入進左右看了一眼,嚇了一跳,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的提醒道:「王兄,還是慎言。」


  陳贄敬手搭在案牘上,手裡把玩著硯台,指尖觸摸著這硯台的溫潤,目光變得溫和,淡淡笑道:「你我兄弟至親,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說著,他目光變得陰冷,嘴角的笑意竟是變了,格外冷漠的提醒陳入進。


  「當初的時候,咱們的父皇景皇帝還在時,父皇便不問朝事,母后可謂是一言而斷,她可喜歡這手握大權的感覺呢。可後來呢,父皇駕崩,我依稀記得,父皇之所以駕崩,是因為和母后爭執了什麼,可後來,便駕崩了。這倒好了,反而遂了母后的心愿,她可以乾坤獨斷了嘛,畢竟,那時候皇兄們還小。」


  「你還記得那些皇叔們嗎?」陳贄敬在這裡,突然變得鬱鬱寡歡起來:「我記得,我記得皇叔們待我們這些兄弟都好極了,他們總是嘆息,說是祖宗基業不能落入婦人之手,可後來如何?」陳贄敬的面色變得可怖:「後來一天夜裡,一封詔命出了宮,皇叔們一夜之間,死了個乾淨,只有那位叔王活了下來。」


  陳贄敬面色慘然:「母后想來,那個時候以為自己要如願,你看看,叔王們都死盡了,宗室之內,個個戰戰兢兢,朝不保夕,我們呢,年紀還小著呢,即便是咱們的皇兄,也就是先帝,呵……」


  「可她還是料錯了,她錯在先帝雖是文質彬彬,咱們那位皇兄,雖是平時溫文爾雅,猶如父皇那般的性子,可咱們的皇兄,有大志啊,他竟越發得了文武百官們的擁戴,他禮賢下士,天下人無不稱頌他,他對軍政之事,有自己的看法,他勵精圖治,只區區十幾歲,便已顯露出了明君之象。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十幾年前,那時候,我在想,怎麼突然,無極就沒了呢?可現在我細細的想,不對,宮中禁地何等森嚴,能辦到此事的人,可是不多。」


  陳入進在一旁認真的聽著。


  而此刻陳贄敬越說越激動了,目光幽幽:「那時候,王叔說要做一件大事,還命我調撥了一些人手,此後,宮中就發生了變故,我還原以為,是王叔的布置,事後想來,未必!」


  陳贄敬露出可怕之色:「自此之後,咱們的皇兄,也就日漸消沉了,再沒有勵精圖治的景象,沒了孩子,整個人茶飯不思、渾渾噩噩。而咱們的母后,卻是走了。」


  「這十幾年前的事,實在有太多太多的懸念,本王起初以為,本王是參與者,也是這宮變之後的受益者,可現在想想,不禁寒心啊,可能至始至終,你我兄弟,包括了皇兄,都不過是棋子。」


  「而如今……」陳贄敬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本王最擔心的,是這件可怕的事,到了今日,又要重新上演……」他突然冷笑起來,目露凶光:「可是我陳贄敬,乃太祖高皇帝之後,大陳五百年基業,俱都肩負在我的身上,我們,就是當初的那些王叔,他們盡死,我們卻不能盡死,我們要活著,江山社稷,必須得在我們的手裡,誰若是染指,無論這個人是誰,誅之!」


  陳入進打了個寒顫,聲音竟是發顫:「王兄,我明白,只是……現在我愈發覺得……覺得……」


  陳贄敬的面色又平淡起來,朝著陳入進莞爾一笑:「沒有什麼覺得不覺得,到了今日,已經無路可走了,無極……不過是一枚棋子,可這枚棋子,卻是要害,得命人,再查一查,看看能不能在這個人回到京師之前,查到他的下落。」


  「王兄的意思是……」陳入進呆了一下:「殺……殺了他?他畢竟是皇兄唯一……」


  「太祖高皇帝的血脈成千上萬,死不絕的,克繼先帝大統的,是我的兒子,不是無極,將來供奉宗廟,祭祀他這先帝的人,也不是無極,而是我的兒子。」陳贄敬淡淡道:「無毒不丈夫,殺一人而使江山穩固,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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