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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長劍出鞘

  面對一群氣勢洶洶,蠻橫的人,青州郡王陳克喜氣得發抖,還沒有人在自己面前,這樣沒有禮數呢,他大抵看出了對方的身份,可心裡卻並不在乎他們,就算是太祖高皇帝之後又如何,終究已是布衣了,有什麼用,一群沒用的東西。


  因此他冷冷一笑,旋即便瞪著陳讓等人,口裡大叫:「來人,拿下,拿……哎喲……」


  眼前一黑,竟不知是誰,直接沖了上來,一拳直接砸中了他的眼窩,他嚎叫一聲,捂著眼,卻又不知被誰給打翻在地。


  一時他整個人摔在地下,一群人圍著他。


  陳克喜心裡暴怒,奈何人被打翻,又不知多少拳腳落在自己身上,身後的國公和將軍們口裡大喝,隨即也是一陣陣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一旦犯了眾怒,這些布衣宗室也顧不得許多了,平時早就肚子里憋了一口氣,今日更是怒不可遏,何況人多,本著法不責眾的精神,圍著便是一陣痛毆,完全不管不顧了,平時他們早就受夠了,現在管他是誰,打了就是。


  禁衛們嚇著了,一時很是慌亂,見狀只能紛紛大吼起來:「住手,住手……」


  偏偏,又真不敢動刀劍,只許多人衝進來,想要將人分開。


  好不容易,維持住了秩序。


  那陳讓雖是解恨,卻是眼眶通紅,噗通一下,跪在了宮門口。


  他這一跪,無數布衣宗室紛紛跪倒,一股悲涼迅速瀰漫開,縈繞在他心頭,陳讓難受的吸了口氣,放聲大吼。


  「我陳讓,太祖高皇帝之後也,自幼讀書,不敢稱為賢才,卻也略曉文武之事,可而今呢?而今我陳讓名為宗室,實為布衣,貧賤不堪,而今廟堂,豺狼可當道,朽木可為官,宗族之中,酒囊飯袋可賜王侯,唯獨沒有我等的立身、立足之地,他們可以為王侯,我有何不可?同是太祖高皇帝子孫,該立賢才,方才可保國家,可保社稷,臣陳讓,懇請宮中改弦更張,推廣宗室宗考,選舉賢才,護佑社稷,至於尸位素餐之人,也請革其爵,以正視聽。」


  「臣等,與護國公陳凱之,休戚與共,聯名上奏,若宮中恩准,則普天同慶,若宮中加罪,願死。」


  說罷,他重重的磕頭。


  身後數千的宗室一齊道:「請推宗室宗考,選舉賢才,護佑社稷,尸位素餐之不肖子孫,也請革其爵位,以正視聽,臣等與護國公陳凱之休戚與共,在此聯名上奏,宮中若是恩准,臣等欣喜不勝,若宮中加罪,願同死!」


  數千人一齊唱喏,聲震九天。


  所有人慘然的看著他們,個個目瞪口呆,竟是不知所措了。


  那陳克喜剛剛被人攙扶起來,正待要暴怒,聽了這些話,臉已慘然,他突的意識到,一場比方才的毆打還要迫在眉睫的危機正在迫近。


  之前的一場宗考,讓這些布衣宗室們吃到了甜頭。


  他們每個人都希望可以考試改變自己的命運了,怎麼突然換了天地一般,這些宗室竟是站到陳凱之的隊伍里。


  真是……


  陳克喜面容微微一抽,心口陡地突然難受,此前的時候,布衣宗室們是順服的,他們畢竟還有口祿米,保證自己不死,雖然沒有爵位,還有祖法三令五申的約束,可至少還算認命。


  可現在不同了,一場宗考下來,有人藉此得到了爵位,考試失敗的人,扼腕的同時,心裡也已埋下了一顆種子。


  是啊。


  倘若以後所有的爵位,都是通過宗考來決定呢?

  那麼……自己豈不又有了一次機會?

  普通人可以通過科舉來改變命運,可宗室為什麼就不可以?

  自己讀過書,是有機會的,憑什麼自己讀了書,卻還不如宗族裡某些有爵位的酒囊飯袋?


  這念頭一滋生,便如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竟已開始無法遏制了。


  讀過書的宗室滋生了野心,可那些沒怎麼讀書的,難道就此甘心自己子子孫孫,都如自己這般嗎?望子成龍,這是每一個人心中所想,不錯,就該立賢,得有宗考,有了宗考,即便自己沒有機會,自己的兒孫,卻還有機會,否則,這祿米一代比一代少,日子……沒法過了啊。


  大陳的宗室,有五十多萬人,留在京師里的,就有兩萬之多,現在在這裡,該來的都來了,除了年紀大的,或還未長成的,心裡有了妄想,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何況,錦衣衛暗中也給他們進行了暗示,護國公將會親自出面,奏陳此事,不只如此,各地的錦衣衛,已經開始慫恿人聯名了,從京師到各處的州縣,錦衣衛四齣,這一下子,使無數的宗室看到了希望。


  不錯,就該如此,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來,將奏疏抬來。」


  一些年輕力壯的宗室,竟是抬了十幾大口箱子,這巨大的烏木箱里沉甸甸的,陳讓正色道:「懇請諸位,入宮將這些奏報送入宮中,請太皇太后、太后、陛下定奪。」


  他手指著的,便是這些箱子。


  禁衛一個個目瞪口呆,這……他娘的是奏疏……


  奏疏是用這樣的大箱子裝的?


  早有宦官出來,這宦官看了一眼,見這烏壓壓的宗室,心裡也很清楚,若是對此置之不理,天知道還會鬧出什麼,他面如土色,忙是指揮著禁衛:「快,快,抬起來,去正德殿,快,趕緊!」


  一行人,一溜煙的提著箱子入宮。


  而在正德殿里,卻是鴉雀無聲。


  太皇太后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只冷冷的看著趙王陳贄敬,目光格外陰鷙,面色難看如死。


  陳贄敬這一次,玩的過火了。


  只是……太皇太后顯然也深知,即便是過火,似乎……眼下拿他也一丁辦法都沒有,除非盡誅宗室……


  這不只是要收拾陳凱之,陳贄敬也是在示威,他幾乎是直言不諱的告訴太皇太后,母后你想玩?你玩的起嗎?今日,是陳贄敬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事到如今,已沒有了轉圜的餘地,不殺了陳凱之,就盡誅宗室吧,倒要看看,你怕不怕天下大亂?倒要看看你還怎麼維護陳凱之?

  因此趙王也是一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直挺著背粱,很是認真的和太皇太后對視著。


  太皇太后吸了口氣,勾唇笑了笑:「趙王,你真是哀家的好兒子。」


  「不敢。」陳贄敬冷冷的回道:「比起先帝,兒臣還差得遠。」


  「呵……」太皇太后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眼眸眯著,已是掠過了殺機,卻突的道:「你說,哀家該怎麼辦才好呢,你們個個都要玉石俱焚的意思,看來,哀家若是不處置了陳凱之,是不成了,陳凱之,你有什麼話說嗎?」


  她目光落在了陳凱之身上,格外認真的看著他。


  陳凱之似乎一直都在等,等這個機會。


  他猶如一柄還未出鞘的劍,顯得極為沉默,這在暴風驟雨中出奇的冷靜,卻也隱含著一種詭異的氣息,見太皇太后發了話,陳凱之冷靜的道:「娘娘,臣只有一言。」


  「你說。」太皇太后心思難測,只是冷冷的看著殿中的人。


  而殿中的所有人,現在都屏住了呼吸。


  每一個人都清楚,太皇太后做出讓步是必定的,陳凱之已經成為了棄子,在這巨大的壓迫之下,太皇太后沒有其他的任何選擇。


  現在唯一的問題,不過是陳凱之只是廢為庶人還是殺之給宗室一個交代的問題罷了。


  在這廟堂之上,論起來,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誰不可以成為棄子呢?每一個人本身就是棋子,能成為棋手的人只有寥寥數人,而這幾人,無一不是掌握了足夠的籌碼和資源。


  即便是在此刻,對陳凱之不屑於顧之人,想必也有些心中惻隱,因為他們能意識到,陳凱之可以被拋棄,可以用來安撫人心,或是殺一儆百,而自己,何嘗不可以?

  陳凱之忍了許久了,現在太皇太后讓他說話,他看了趙王一眼,嘴角一勾,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趙王……昏聵無能……」


  六個字,自他口裡一字一字的出來,頓時滿殿嘩然。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趕緊服軟,居然……


  陳贄敬面上帶著笑容,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陳凱之垂死掙扎罷了,他……並不在乎!

  事到如今,陳凱之還在寧頑不靈,那我們就等著看吧,看你陳凱之能囂張到幾時。


  陳凱之見陳贄敬笑著看他,鼻翼微微一聳,滿是不屑的樣子,陳凱之心裡想笑,這趙王還真是無能,而且還自信,抿了抿唇,他繼續道:「至於梁王、鄭王以及放眼宗室的將軍們,在臣看來,俱都尸位素餐,太祖高皇帝以來,子孫們不肖,竟是糜爛至此,每一個人,不再以朝廷和社稷為念,心心念念的,卻都是爭權奪利,民脂民膏,無數的皇室田莊,養的竟是此等無能苟且之輩,假以時日,若還放任自流,朝廷覆亡,只在即日,臣以天下蒼生為念,懇請太皇太后,改弦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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