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誣陷
正院。
大夫人一身華服,滿身貴氣,眉眼間卻很是低順,“老爺,丞相夫人此次準備的百花宴,是結交權勢的一個大好機會,不如就讓妾身帶著馨兒前去如何?”
納蘭老爺一臉的愁容,仔細斟酌之後,搖了搖頭說道:“馨兒自小由最好的師傅教導,在京城中又有著第一才女之名,倘若是比試琴棋書畫,我倒是不用擔心。可如今涉及到的是百花,馨兒怕是要在這些貴女圈中敗下陣來。”
貴胄中的活動便是如此。
瞧著麵上不過就是一場尋常的百花宴,實際上卻是各位佳麗展示自己的時候。
丞相夫人素來喜愛擺弄這些花卉,又熟知各種花卉的培養方法,與大夫人這個隻是單單喜愛花卉美麗之人,有了雲泥之別。
況且丞相之女乃是當朝的皇後,母儀天下的身份何等的尊貴?
往日中,丞相一家行事極為低調,卻在朝著有著極高的威望。即便是是朝中有著官員想要套近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機會,是斷斷不能出任何差錯的。
大夫人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馨兒享有才女之名,想來這該不是一件難事……”
如此良機,大夫人必然要竭盡全力的抓住,無奈正是因為知曉納蘭馨兒對於花卉一事全然不知,底氣也不像是之前那般足。
“這可是嫡女的手帕交。”納蘭老爺最是不喜歡別人對於他的意思有違抗,而這單單的一句話,便是直接戳傷了大夫人的心。
麵上盡量的維持著雲淡風輕,手中的帕子卻快要被捏碎了。
外人隻知曉,在納蘭老爺的嫡妻過世的時候,便將繼夫人扶正。可外界卻無人得知,繼夫人之名根本就沒有入得納蘭家族的族譜之中。
也因著是庶出,大夫人才會想著法子,讓納蘭容兒這所謂的嫡女吃盡了苦頭。
正在這個時候,管家滿麵嚴肅的走到了堂中,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老爺,大小姐來了。”
納蘭老爺微微的皺起了眉頭,對於這所謂的大女兒實在是沒有什麽印象。此時有人提及,這才想起來,這是嫡妻留下來的遺孤,更是納蘭府中唯一的嫡出。
“讓她進來吧。”納蘭老爺正襟危坐,語氣中卻有些嘲諷。
“是。”管家應了一聲便退下。
不消片刻,納蘭容兒滿麵春風的走了進來,讓大夫人瞧著更是生厭,也因此懷疑,林嬤嬤的辦事能力。
然而,還未等納蘭容兒開口,大夫人便衝上前去,將林嬤嬤手中的步搖給奪了過來,哭哭啼啼道:“今日一早,妾身打算戴平南王夫人贈與的步搖,去參加丞相府的百花宴,才發現了失竊。這才讓林嬤嬤去全府搜查,命她在找到了賊人之後,即刻來見臣妾。真是沒有想到……”
納蘭容兒嘴角微揚,笑容間極是嘲諷。
好一招惡人先告狀,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納蘭老爺,她就是那偷盜步搖的賊人嗎?
納蘭老爺眸間滿是嫌惡,沉聲怒道:“竟是如此……”
對於嫡妻,納蘭老爺當真是沒有多少的感情,當初也不過就是因為皇甫家族家族勢力顯赫,這才攀了高枝。
夫妻兩人聚少離多,皇甫家族對於納蘭容兒生母早逝的事情,又很是介懷,與納蘭家便往來甚少。
再加上有大夫人吹枕邊風,對於這府中唯一的嫡女,納蘭老爺當真是沒有什麽好印象。
大夫人知曉,這百花宴參加宴會的名額,作為花房女的納蘭容兒,可謂是她寶貝女兒的勁敵,這才上演了偷盜步搖這一出戲。
納蘭容兒覺得甚是可笑,這所謂的父親連問都不問一句,就輕易的相信。
虎毒尚且不食子,隔了一世的光陰,納蘭容兒還清楚的記得,是這所謂的親生父親的推波助瀾,才使得她被打入冷宮,最終慘死。
納蘭景德,你枉為人!
“老爺,納蘭府的聲譽是最要緊的,如此品性不端的人,就該請出家法才能使她長記性。好在此時認清楚了她的麵目,否則帶去百花宴中,豈不是貽笑大方?”大夫人咄咄逼人。
納蘭容兒盡力的讓心中的怒火慢慢的熄滅,此時還不是要惹怒這些人的時候。
等等……
百花宴?
納蘭容兒恍然大悟,如此的精心布置,原來不過就是害怕搶了納蘭馨兒的風頭。
既不許她好,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納蘭容兒偷偷的猛掐了一下大腿,淚水便在眼眶之中打轉,樣子瞧著似乎是委屈至極。
“父親,容兒自懂事以來,從未離開過百花園半步,連平時的生活用度,都是有專人給送來,如何能偷盜的了這府中之物?更何況這步搖如此珍貴,大夫人為防有失,必然是要精心保管的呀。”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便使得責任少了些許。最起碼,也是要讓納蘭老爺覺得,大夫人做事不夠周祥,這才使得有人能乘虛而入。
大夫人始料未及,急忙辯解道:“容兒切莫血口噴人,這步搖我視作珍寶,怎敢輕易有了閃失?”
此話正中納蘭容兒的下懷。
納蘭容兒眉眼之間多了一些不易察覺的笑意,麵上卻依舊楚楚可憐。
“父親你瞧,大夫人都不曉得這步搖是何時失竊,是何人所盜,既無證據,如何能說這就是女兒所為呢?”
聞言,大夫人立馬呆愣在原地。倒是從來都不知曉,納蘭容兒何時變得如此巧舌如簧?
林嬤嬤瞧著有些不死心,站出來幫大夫人說話,“可是這步搖是在百花園找到的,大小姐還想著狡辯嗎?”
林嬤嬤一副惡相,一點饒人的架勢都沒有。
納蘭容兒心中生起了厭惡,語氣也變得嚴厲了一些,“你隻說在百花園找到,並未說親眼見到我偷竊。說起大夫人身邊的近人,似乎嬤嬤要比我更熟悉這步搖的所在。其實很簡單,隻要報官,真相很快便會大白。”
納蘭容兒深深的知道,納蘭老爺最是喜愛麵子,這事情可大可小,可不管怎麽說,都是納蘭府內部的事兒。一旦要是對簿公堂,不管誰輸誰贏,丟的都是納蘭府的麵子。
“這東西找到就好,無需再議。你說你是在百花園中長大,可見對於花卉足夠熟悉?”納蘭老爺心中明白,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百花宴的事兒。
納蘭容兒心裏十分的清楚,若是想著在納蘭老爺這裏有說服力的話,那麽光有一番言論是萬萬不行的,而如今最有說服力的,便是大夫人那一盆已經枯萎的金牡丹。
縱使金牡丹眼下已經枯萎,說不定回去之後還能起死回生。
現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得賭上一把了。
“牡丹乃是花中之王,而金牡丹越發顯得珍貴。女兒不才,曆時三年終於培育出了大夫人想要的金牡丹,以此技壓群芳。”
此言一出,大夫人麵色變得鐵青,卻硬是沒有說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金牡丹是大夫人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品種,天下稀缺。原本是在想著,待到納蘭馨兒及笄禮的時候再拿出,能夠讓達官貴人對納蘭馨兒高看幾眼,也好覓得一個如意郎君。
因此,這金牡丹的事情,大夫人倒是從未與納蘭老爺提及。
可納蘭容兒借花獻佛,用大夫人的金牡丹來博得納蘭老爺的好感,一來便是將所有的功勞,都在無形之中歸結於納蘭容兒,使得彰顯培養花卉的技藝超群。
另外一方麵便是碎掉了大夫人,想用金牡丹來彰顯納蘭馨兒高貴的夢。
真可謂是一箭雙雕。
納蘭老爺聞言,麵上的愁容稍微有些舒緩,語氣也不如之前的那般冷淡,“此話當真?”
這話是向大夫人問的。
無奈,大夫人也隻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苦笑道:“妾身是讓容兒培養過這樣一個品種,卻不曾想到,這種奇事會真的發生。這可都是托了老爺的洪福,說明老爺的官運必定亨通,像這金牡丹一樣尊貴無比。”
納蘭老爺如沐春風,心情大好,繼而大笑道:“這樣便好,夫人快去安排一下,三天之後的百花宴,你就以金牡丹作為禮物,帶著容兒去吧。至於這禮儀方麵,還需讓容兒強加練習。”
“老爺說的是,妾身是一定不會讓容兒丟了納蘭府的臉麵。”大夫人無奈應下,還要裝作心悅誠服的樣子。
秀水閣。
“賤人!”紅木桌上,一套江南水瓷製作的茶具應聲落地,摔個粉碎。
一旁的林嬤嬤心驚膽戰,作為大夫人的心腹十餘年,都沒有見過大夫人有過這麽大的火氣。
“大夫人莫生氣,還是身體要緊啊。二小姐的未來,還需要您去打點,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啊。”林嬤嬤輕聲道。
“這金牡丹是我為了馨兒所養育,到頭來卻做了這賤人的嫁衣裳,我如何能不氣?”大夫人怒不可遏,滿麵猙獰。
正在此時,納蘭馨兒緩緩而來,望著一地的水瓷碎片,麵上始終都帶著淺淺的笑意。隻是這眸光之中,卻布滿了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