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嶗山道士
看看書,悟悟道,修修行,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在夕陽之下,顧子麟與白墨軒、王智方相互告別,這兩個傢伙似乎受了點他的刺激,一改之前的頹勢,瘋狂刻苦學習。顧子麟倒也為他們倆感到高興,就算只是個秀才功名,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有許多好處。
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見對面的街道上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迎面走來,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嘴角掛著兩撇鬍子。手中拿著一把布幡,幡面上寫著「嶗山道士曾士丞」五個大字。
顧子麟心頭一跳,看到「嶗山道士」這幾個字就不得不想起玄青觀的孫易玄,因為他和這個曾士丞同出一脈,正是嶗山。以顧子麟敏銳的六識,也明顯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不停在自己身上掃過。
顧子麟若無其事的順著街道走過,此時的他並不想招惹太多麻煩,特別是還不太看得清這個曾士丞的深淺。
誰知兩人剛好錯身而過,曾士丞卻一把拉住顧子麟道:「這位公子,我看你身上陰氣纏身,家中必有妖孽。可否借一步說話,待貧道與你辨明辨明?」
顧子麟心中一動,能看得見鬼氣,說明這個曾士丞還是有些本事的,不過看不穿我的神道道行,說明這眼力也十分有限。只是不知道這人的目的是什麼,與孫易玄是否有關係?
如此一想,顧子麟倒是決定先試探一下曾士丞,正色道:「我看你這牛鼻子道士就是胡說八道,我堂堂儒門君子,謹言慎行,吾日三省吾身,怎會招惹妖邪?況且我家就住在城隍廟中,難道城隍令也是妖孽?」
曾士丞被一頓搶白,臉色一變,緊接著匆忙揪住顧子麟的領口:「莫非你就是城隍廟中姓顧的書生?」
顧子麟一把排掉曾士丞的手,佯怒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顧子麟,難不成見我戳穿了你,想要報復不成?」街道上的行人一見這邊起了爭執,立馬就圍攏了過來。
曾士丞一見人群越聚越多,臉色變了幾變,冷聲道:「希望你還能記得玄青觀內發生的事情,不過記不住也沒關係,貧道會讓你開口的!」
沒頭沒腦的放了一句狠話,曾士丞徑直推開人群,大步離開,將顧子麟直接撂在當場。圍觀人群見沒熱鬧可看,也都各自散去。只有顧子麟心沉了下來,因果這東西沾上了果然麻煩,不過也什麼好怕的。是該找個機會去玄青觀看看了,這件事他獨眼道人也別想置身事外,顧子麟當然也不是個吃虧的主。如果曾士丞願意和解當然最好,倘若硬要找茬,那也只能將他送去見孫易玄了。
顧子麟也沒有在大街上久留,但是回到城隍廟卻發現院子里仍舊是空空蕩蕩,仍然不見阮心竹和柳小妤的身影。這一下子他是真的緊張起來了,腦子一炸,莫非和曾士丞有關?
顧子麟連忙去找青面鬼問明情況,然而青面鬼也說一整天都沒見到兩女回來,不過給城南宋玉叔家院落的位置告訴了他。青面鬼還自告奮勇要同他一同去,不過被顧子麟拒絕了。
得了具體位置,顧子麟不敢稍有猶豫,快馬加鞭往城南趕,很快就來到了青面鬼所說的宅院。
這座宅院確實很破敗,遠遠看去,牆頭瓦片之間都是叢生的雜草。大門上雖然也貼著門神畫,但是斑駁的已經分不清樣子,從門縫中往院子里一看,也都是叢生的雜草,看起來很少有人居住。這倒是和宋玉叔說他們一家剛剛搬來相符合,只是阮心竹和柳小妤她們倆會在哪兒呢?
「噠噠噠」一陣馬蹄輕響,一個身著官差服飾的青年人從馬背上跳下來,看著顧子麟警惕的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
顧子麟回頭拱拱手道:「我想你就是宋玉叔吧?」
宋玉叔也回了一禮,點頭道:「正是,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顧子麟掏出一張符紙道:「在下顧子麟,廟祝聽聞早晨公子在神像前的禱告,特意差我送一張驅邪的符咒來。」
「原來是這樣,多謝廟祝掛礙了!」宋玉叔將馬匹拴在院外的樹上,再折身將院門推開,邀請顧子麟進去。不過他也十分警醒,旁敲側擊的問道:「我看公子的模樣像是個書生,怎麼會在城隍廟做事?」畢竟沒有多少讀書人是相信神鬼的,就連他都不相信,不過他的老母親卻對神靈堅信不疑,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到城隍廟為母親祈福禱告。
顧子麟道:「我確實是書院的學生,不過借宿在城隍廟中,又無錢財支付租子,只好利用閑暇的時間幫他們做點事情了。」
聽了顧子麟合情合理的解釋,宋玉叔也就深信不疑,剛剛走到院中,就沖著屋子裡喊道:「娘,孩兒回來了!」看得出來,他確確實實是少有的孝子。
顧子麟無暇感慨他的品行,反而是極力的打量院中的一切陳設,雖然雜亂了些,但是沒有打鬥的痕迹。這反倒是讓他更加疑惑起來,好端端的兩個人還能去哪兒呢?
「子麟,你怎麼來了?」柳小妤正好聽見院子里的呼喊聲,就從屋裡走了出來,誰知剛好見到顧子麟,頓時就開心的喊道。阮心竹更是飛撲到顧子麟身邊,如果不是為了完成任務,她才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多待。
顧子麟看著兩人都沒有事,心頭大喜,懸了半天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去,不過一絲笑容很快被他掩蓋了下去,看著阮心竹伸來的雙手也故意不接,嚴肅的道:「怎麼來了?我看某兩個人怕是忘記家在哪兒了!」
柳小妤當然明白他為何生氣,面上的可憐兮兮掩飾著內心的一絲喜悅,輕移蓮步,來到顧子麟身旁柔柔的道:「子麟,我們錯了,請你原諒我們吧!」
顧子麟拉著兩人的柔弱無骨的手,不過面色依舊冷峻:「那你說說,你們那裡錯了?」
柳小妤仰著頭想了想,裝作十分認真的樣子道:「我們不該不告訴你我們做什麼去了,只是早上的時候你還在修鍊,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啊!」
「嘿!你們倆還有理了,是不是?」顧子麟的嚴肅也裝不下去了,阮心竹也跟著開心的笑了起來,但是他的擔心卻不是裝的。今天只是虛驚一場,當然最好不過了,他日若是真的出點事,又怎麼開心的起來?
通過柳小妤的解釋知道,原來她們發現宋玉叔的母親確實是被鬼氣所傷,才變得渾渾噩噩說胡話。她們早上過來就將宋玉叔的母親治好了,但是院子里的鬼物不除,這種治療也是治標不治本,所以柳小妤和阮心竹就決定留下來,等晚上鬼物現身的時候,將厲鬼一舉擒下再返回城隍廟。
宋玉叔不知道為什麼自家院子會多出兩個姑娘,但是他更擔心的是自己母親的安危,連忙跑進屋子裡,卻發現母親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宋玉叔當然是高興不已,又從母親口中得知是柳小妤和阮心竹倆救的,心頭更是對兩人充滿了感激。
「玉叔,你過來,娘有話跟你說!」
宋玉叔望著自己的母親直招手,當然不敢怠慢,連忙俯身問道:「娘,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老太太滿臉堆著笑容,神秘兮兮的道:「兒子啊,你見著那個黑衣服的姑娘沒有?」
宋玉叔疑惑不解:「見著了,怎麼了?」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一下宋玉叔的腦袋,唉聲嘆氣道:「你當真是個榆木腦袋,你說說你都多大年紀了?娘這要是一閉眼,只怕是連孫子的面都見不到了,九泉之下怎麼去見宋家的列祖列宗噢!」
宋玉叔也是滿臉無奈:「娘,這事又急不來的,你跟兒子發牢騷有什麼用嘛!」
「怎麼沒用?你跟娘說心裡話,你覺得那黑衣姑娘怎麼樣?」
「好!」宋玉叔老老實實的答道,他剛才雖然急著自己母親的安危,但是對柳小妤還是匆匆一瞥,模樣當然已經刻在胸中。
「人家姑娘長得又標緻,心眼兒又好,當然好了!實話跟你說吧,娘就想她做咱宋家的兒媳婦兒!」
宋玉叔是支支吾吾不能吭聲,他連人家姑娘姓甚名誰都知道,就算有心也沒法保媒拉縴啊!
屋外,柳小妤面色緋紅,一堵牆壁當然擋不住他們的耳力。不過聽著宋玉叔母子的對話,她是既害羞又自豪,特意瞥了顧子麟一眼,那模樣分明就是說:「你準備怎麼樣?本姑娘也不是沒人要!」
顧子麟要是再猜不明白她的心思,那就是真傻子了,輕輕在柳小妤手心一捏,小聲說道:「快躲躲!」
柳小妤卻不為所動,雙眼盯緊顧子麟道:「躲什麼躲?」
顧子麟趕緊拉著兩人撤到院外,口中說道:「再不躲,我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
柳小妤撇著嘴:「虧你還是讀書人,說話真難聽!」然而心中的喜悅已經填滿了胸膛,她有著自己的堅強也有著自己的柔弱,但她並不是那種特別有志向的女人。她和大多數的女性一樣,只想遇到一個對的人,做他煮熟的鴨子罷了!本以為自己會永遠孤苦伶仃的陷在柳林村,然而因為眼前的這個人脫離了苦海,見到了很多一生也不可能見識到的東西,月色朦朧,只願此時此刻天長地久!
柳小妤看著顧子麟的側臉胡思亂想,忽然被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驚醒,頓時羞赫不已,一頭如鴕鳥般扎進顧子麟的懷中。
顧子麟此時也是心中狂跳,兩世為人,卻還是第一次攬著女子的身子。心中緊張的不行,不過他還是努力的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柳小妤微涼的脊背如綢緞一般順滑,就像今夜柔美的月光一樣,顧子麟不過輕輕一撫,似乎連整隻手掌都要融化。
好在有阮心竹小蘿莉在場,阻止了他們繼續沒羞沒躁下去,原來不知何時,院子里已經響起了「撲簌簌」的聲音。柳小妤趕忙從顧子麟懷中逃開,幾人趴在門縫往裡一看,只見院子里有個老太婆,身體很矮、駝著背,滿頭雪白的頭髮,挽著一個二尺長的髮髻,正圍著院子慢慢走著。弓著個身子一步一探,好像是水田裡面的鷺鷥,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