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夜闖縣衙
清晨的玄青山,草木青翠,附著著晶瑩欲滴的露珠。
顧子麟與玄青觀也算是老相識了,一路也不曾有人阻攔,徑直來到太極殿。
獨眼道人仍舊是一副老樣子,盤腿坐在蒲團上靜修,聽聞腳步聲,微微睜眼一瞧。指著對坐的蒲團道:「請!」
顧子麟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問道:「道長,你可知有人乳入葯之方?」
獨眼道人眉目微凝道:「你所問的乃是城中丁香園之事吧?」
顧子麟哈哈一笑:「沒想到清凈的玄青觀也聽說了這件事。」
「旁門左道傳有一長生方,需太歲肉芝、丁香婦乳之屬,如果所料不差,當是有人在煉此長生藥。這味藥用料份飯駁雜,其中名貴藥材數不勝數,絕非普通之人能夠煉就,放眼隸川,能有此手筆者,屈指可數。」獨眼道人看著顧子麟,緩緩說道。
屈指可數的大家族,再加上許文德特意包庇的行徑,似乎情況已經不言自明。顧子麟沉思一會兒,接著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問道長,嶗山上又下來了一位道士,叫做曾士丞的,您知道嗎?」
「曾士丞?」獨眼道人的聲調提高不少,看來所謂的淡定靜心也是自己本事息息相關的,比如現在的他就有那麼點不淡定了。「曾士丞早年成名,遠非孫易玄可比,加上嶗山派的秘法,就算貧道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聽獨眼道人這麼一說,顧子麟也有點坐不住了,他之前還認為自己加上獨眼道人是穩贏的,現在情況似乎有那麼點不太妙,忙道:「道長,可是你讓我變成這副模樣的,你得對我負責啊!」
獨眼道人摸出一本書仍在顧子麟懷裡,說道:「這是貧道獨門秘技太極劍,回去好生鑽研,遇到曾士丞出手最好能抵擋個三五招,好撐到我到。如果實在撐不住,那你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可怨不得貧道了。」
顧子麟將太極劍收進須彌袋,好像也沒什麼其他的辦法了,總不能讓獨眼道人貼身保護吧?說起來自己也算是築基境界的修士,堂堂城隍廟的護法神將,真這麼做的話還真的有些丟人。
顧子麟想了想又道:「不知道道長能否親自演示一遍,跟我講一講其中的訣竅奧義所在?」
獨眼道人微微點頭,起身走出太極殿,手持鋼劍演示起來。只見劍光揮灑,大氣磅礴,忽然收束,卻又體靜神舒。劍為己身,以身馭劍。與劍訣襯,相隨成勢。神、意、氣、力完美相融,身軀各處神妙相隨,劍光吐納如呼吸一樣自然,動作剛柔並濟,看起來卻不像是殺人的招式。
獨眼道人驟然收劍,站立院中道:「貧道並未動用任何法力,與你演示的乃是太極劍中的陰陽之道,只要領悟了陰陽之理,太極劍自可大成。太極之道講究以柔克剛,以弱勝強,但是有一點你要理解。四兩雖是可以撥千斤,但是少不了秤桿上的那段空間;水滴亦可以穿石,卻不能離開無窮無盡的時間。在使用太極劍時,也是如此,不可落入誤區。該剛時則剛,該柔時則柔,雖然柔可克剛,但是時間和空間都不允許,那又有什麼幾乎呢?」
顧子麟走在下山的路上,可滿腦子想的還是獨眼道人的話,太極之道的陰陽互化是需要條件的,太極劍也是這個道理。如果敵弱我強,則以剛健之道斬之,如果敵強我弱,則需要創造條件克之。而在太極劍中,如何創造條件,如何抓住時機,才是劍法之中最最重要的部分。
顧子麟回到城隍廟又得到兩個消息,曹蓉閨房失火,生前的一應物品全都被付之一炬。丁香園命案嫌犯老金頭在地牢之中畏罪自殺。
聽聞這些之後,顧子麟將滿腔怒火沉下來,縣衙大堂也用不著去了,許文德必然是抬著一具屍體在公堂上裝模作樣一番,然後給已死的老金頭判個斬立決,結案!如是而已。
「子麟,今天你不準備去書院上學嗎?」柳小妤見顧子麟皺眉苦思,絲毫沒有去上學的意思,於是問道。
「不去了,用尋常方法顯然是不能讓曹蓉她們沉冤得雪了,我準備利用最近幾天好好磨練一下太極劍法。」顧子麟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然後又道:「你和心竹今天還是去盯著點胡文峰,看他會有什麼動作。」
計劃打定,各自分頭行動。
城隍廟中,顧子麟提劍練習太極劍的基礎動作要領,虛領頂勁、沉肩附肘、含胸拔背、松腰沒胯。想要修成一門好的劍術,就需要精益求精,甚至是吹毛求疵。太極劍的總綱就講「術法成,劍氣生」,太極劍並非只是一門劍術,事實上也同為修行方法。只要將太極劍法修鍊有成,就能在丹田之內修成一股劍氣,想必獨眼道人曾經在他掌心封印的劍氣,就是他千辛萬苦修鍊出來的。
時間不長,顧子麟已經摸到了一點眉目,畢竟他的身體在香火之力的淬鍊下已經遠勝常人,所以整體修行的資質也早非吳下阿蒙。手持桃木劍,一劍劍刺出,端正自然,不偏不倚,舒展大方,旋轉松活。身劍相合,猶如兔起鶻落,靈動萬分。
但是只從常人的角度來看,動作既細膩又舒展大方,瀟洒、飄逸、優美又不失沉穩,顯然已經達到極高的造詣。但是放在修行上,還是遠遠不夠,修行講的遠遠不止浮於表面,更講求的是你的參悟與理解。
顧子麟雖然將太極劍耍的有模有樣,但是他對陰陽之道的感悟並不深,雖然施展出了太極劍的形態,還遠遠達不到神形兼備的地步。
眨眼間已時值正午,如果不是阮心竹她們回來,顧子麟還不曾反應過來。
幾人回到屋中,柳小妤才從古玉中出來,開口道:「子麟,那胡文峰被人接走了,我和心竹一路趕過去,竟發現他從後門進了縣衙。」
顧子麟點點頭道:「果然與我猜的差不多,這個胡文峰就是在為許文德辦事,如此一來,只能深入虎穴才能探知真相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已經打算好趁著入夜時分探一探縣衙府邸了。
吃過午飯,顧子麟再次投入練習太極劍。不過接下來的時間,也只能讓他將一十三式太極劍練的更加純熟,卻不能有更深的參悟。畢竟時間尚短,顧子麟雖然稍有些焦急,但是對自己的進境還比較滿意。
入夜時分,顧子麟並沒有與柳小妤她們倆打招呼,而是偷偷離開了城隍廟。因為他只成功畫出了一張「斂息符」,他依靠這張符籙還是很有自信不被發現的,如果帶上阮心竹和柳小妤就不好說了,於是乾脆單槍匹馬夜闖縣衙。
顧子麟順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直奔,很快就來到了縣衙大門口。忽然金光一閃,從門中跳出兩名金甲門神,打扮的威武霸氣,看起來氣息也不弱。
顧子麟看了兩人一眼道:「何故擋我?」
那門神一臉威嚴,冷峻道:「道友身懷異術,何故亂闖衙門重地?」
顧子麟道:「我為本地城隍廟護法神將,當然是有公務要忙,難道你們也要阻難嗎?」
「護法神將?」門神看了顧子麟的肉身卻不怎麼相信,不過從氣息中確實能感受到香火的氣息,頓時兩人皺著眉頭相互看了一眼,卻還是不肯讓出路來。
忽然又是一輛馬車從街頭駛來,一鬼差掀開車簾,周義廷竟從中跳了出來。
兩名金甲門神見了周義廷,拱拱手道:「見過城隍大人!」他們與陰司城隍職屬不同,也不歸城隍管,但是周義廷畢竟是有品級的,當然少不了敬重一下。
周義廷也欠身回禮,說道:「這一位確實本官特聘的護法神將,還望二位行個方便!」
有周義廷出馬,兩名金甲門神也不廢話,微微頷首,化成一道金光直接鑽入門神畫中。
顧子麟和周義廷當然也沒什麼好說的,直接就進了縣衙之中。
來到僻靜處,顧子麟忍不住問道:「周大人,你怎麼也來了?」
周義廷嘿嘿一笑:「這個案子既然查到許文德身上來了,我怎麼也得湊湊熱鬧才行啊!」
顧子麟也是輕笑道:「看來周大人這是準備公報私仇啊!」
「既不違背陰司律法,為何不報這羞辱之仇呢?若時時被凡人欺辱,誰還會做這神靈?」周義廷似笑非笑的道,神靈的手段何其多也,如果真的想要收拾一個凡人,當然不缺機會。
兩人正在院內摸索,抬望眼,只見後院為一片白霧所籠罩,看不出個究竟。
以顧子麟的眼力,尋常的煙霧當然阻擋不了他的視力,但是眼前這霧氣似乎有些古怪,不但能阻隔視力彷彿還能屏蔽六識。一雙眼睛只能看見霧氣瀰漫,不停的變幻著形狀,卻連院子里一絲聲音也聽不見。
「這是?」顧子麟掃了周義廷一眼,問道。
周義廷也面色凝重:「應該是某種迷幻陣法,看來院內還藏有高人啊!怕是要小心一些為妙。」
說著話,周義廷掏出兩張斂息符來,卻瞥見顧子麟手中已然拿了一張,頓時驚嘆道:「這張符籙可不容易畫,沒想到你已經能夠畫成了,當真算得上是奇才了!」
「奇才嗎?我還以為我的資質很差勁呢!」顧子麟一路修行也沒有可以相互比較的人,而且在他眼中,阮心竹和柳小妤的修行速度似乎都要比他快,所以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
「差勁?」周義廷都想一口血噴在顧子麟臉上,自己拼死拼活靠著生前功德坐在城隍這個位置上,數十年的努力才修鍊到這個境界。你一個毛頭小子才花多長時間?最多幾年吧,難道這還差勁?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找個地方溺死?
其實周義廷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顧子麟到現在只能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恐怕真的想一頭撞死在院牆上。好在這裡也不是談天說地的地方,兩人沒有過多閑扯,將斂息符貼在身上,就開始鑽進白茫茫的濃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