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
過了半月，學堂便建好了，雖不華麗，卻也結實，可以供三四十個幼子念書。
父母一聽免費教學還有午飯可以吃，都將孩子送了過來，有些住得很遠的家長也都慕名而來，原本最多作四十人的教室，生生擠了六十多個孩子，幸好孩子們也不嫌擠，都十分歡喜。妤寒很有耐心，從一橫一豎開始教起，第一本書便是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原本毫無生機的郊外荒地，瞬間書聲琅琅，讓人覺得有了希望，那些乞丐因自己的幼子在讀書，都重新去找差事做，一時之間生機勃勃。
妤寒的美名傳遍冰原城，傳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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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爺爺。”一個長得十分機靈乖巧的小女孩要著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崔尚熙。
“哎。”崔尚熙醒了，看見眼前的女孩，滿心歡喜，笑著說：“笙兒，爺爺又睡著了啊。”
“嘿嘿嘿，是呢，爺爺又睡著了，笙兒怕爺爺感冒所以才叫醒您。”笙兒就是妤笙，班玉國五公主，妤寒因怕家國難保，特請崔尚熙帶她遠離塵世。笙兒如今已經六歲了，被崔尚熙教養得很好。
“真乖，笙兒。字都寫完了嗎？”崔尚熙問。
“寫完了，正想叫爺爺去看呢。”說著，拖著崔尚熙的手走到書房，拿來剛寫的字給他看。
“嗯，寫得很好，多加練習會更好的。”崔尚熙十分欣慰，說：“寫完字咱們該去看看小雞小鴨了，你不去看它們，它們都叫個不停呢。”
“對對對，看小雞小鴨。”笙兒拍著手，跑到屋後，用柵欄圍成了大大一圈，養著小雞和小鴨。
“笙兒，你慢點，不要摔著了。”崔尚熙跟在後麵大喊。
“呱呱呱，嘰嘰嘰。嘿嘿嘿。”笙兒用小手摸著黃黃的小鴨子，笑得十分開心。
崔尚熙看著笙兒的笑容，心裏十分滿足，抬頭看了看四周，這裏山清水秀，僅住著幾戶人家，都是種田的人家，十分淳樸，又因為笙兒乖巧懂事，幾戶人家的關係都很好。崔尚熙心中感歎：如今的五公主看起來與農家小孩沒有兩樣，焉知是不是她的福氣呢。
“爺爺，這隻小小黃，那隻叫小丫，那隻叫小咕咕……嘿嘿嘿。”笙兒給每隻小鴨子都取了名字。
“哦，它們還有名字啊？那笙兒是如何分得清它們的呀？”
“分得清分得清，笙兒一看就知道。小黃全身都是黃色的，小丫的腳腳最大，小咕咕的聲音最響亮……”
“呀，笙兒真了不起。”
“崔爺爺，這裏有您的信。”外麵有個小夥子大聲叫著崔尚熙，是送信的差役。
“這就來。”來了一個下人，跑出去取了信。
“爺爺爺爺，是誰寫的信？”笙兒正是對什麽都好奇的年紀，看崔尚熙拿了信，趕緊跑過來問。
“爺爺看看啊，看看才知道。”崔尚熙打開信，是妤寒寫的，對笙兒說：“是姐姐的信。”
“姐姐的信？”笙兒拿過信，看了看，對崔尚熙說：“爺爺，笙兒還太小了，不認得字，你念給笙兒聽聽。”
“好，爺爺念給笙兒聽。”崔尚熙接過信，念給笙兒聽。信上寫了妤寒最近的處境還有開辦學堂的事兒。當然是用暗語寫的，隻有少數人才能看懂，所以並不怕落入旁人手中。隻是妤寒從不讓崔尚熙給她回信，畢竟冰原城人多口雜，不必山裏清淨。
“姐姐沒說什麽時候回來？”笙兒嘟著小嘴，自她記事以來就沒有見過姐姐，姐姐總是很忙，也不來陪陪笙兒。
“姐姐忙呢，笙兒乖，等姐姐忙完了，就回來陪笙兒了。”崔尚熙抱起笙兒，教她識密文。
過了一會兒，一個婦人進來，說：“崔爺爺、笙兒，吃飯了。”
“好，這就來。”
“吃飯了吃飯了。”笙兒撒著腳丫子就跑。
“來來來，今天吃的都是小笙兒愛吃的。”夫人笑嗬嗬的抱笙兒坐在凳子上。
崔尚熙也上了桌，家裏共有十二個下人，也都分別坐下一起吃。崔尚熙曾經想過要不要讓笙兒先吃，可是怕太講究會暴露身份，索性大家一起吃，隻當自己是一般的富貴人家，帶著小孫女閑雲野鶴罷了。
一般吃完飯，崔尚熙會帶著笙兒爬爬附近的小山，幾個年輕一點的下人也會跟著，怕笙兒走不動了要背。
崔尚熙總站在山頂上望著雲海，在心裏告訴妤寒：老奴把五公主照顧得很好，四公主您也要珍重啊！老奴一定會撐著這把老骨頭，等您來接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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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妤寒剛下了馬車準備進學堂，被一個書生攔下。
“幹什麽的？”士兵趕緊把他拉到一邊。
“小姐，小姐，請讓我跟你說幾句話。”書生看起來斯斯文文，妤寒叫侍衛停下。
“有什麽話？”妤寒問書生。
“在下許正陽，是一介書生，從班玉國逃難而來的。”
“什麽？你是班玉國子民。”妤寒一聽是班玉國子民，命令侍衛放開他。
“是，徐某乃班玉國杏州人士，從小讀書想要建功立業，卻不想尚未參加考試，家就被賊人滅了，徐某無奈，才逃難到了冰哮，聽聞您也是班玉國的人，特來求一口飯吃。”
“好，進來，我讓他們給你做飯，你吃了再慢慢說。”
“謝小姐，謝小姐。”
“碧兒，把她扶進去，讓葉子做了飯給他吃，再讓他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我上完上午的課就過來。”
“是!”碧兒扶著那人進了廂房。
妤寒照舊給孩子們上課，盡量克製自己不要走神，可是任然控製不住地想：杏州被攻破了，那真是離玉宮越來越近了。
上完上午的課，妤寒到了廂房見到許正陽，他梳洗打扮了一番，也是個白白淨淨的公子哥，妤寒笑著說：“這才像我們班玉國的子民。”
許正陽趕緊跪下，說：“草民並不知道您是四公主，四公主請受草民一拜。”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四公主，傳說這拯救班玉國的四公主。
“請起，我如今見到你，也是覺得十分親切，你跟我說說，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
“是。”許正陽細細說了班玉的情況。
妤寒聽了胸口一悶，緊皺眉頭。
“傾側妃，怎麽辦啊，怎麽辦啊？”碧兒道：“咱們怎麽能幫大公主和駙馬呢，不是皇上和皇後。”
“你說你是書生，可會教書？”
“會！草民自幼認真學習，希望有朝一日為國效力。”
“既然如此，你可願意與我一同教他們念書？”
許正陽跪下道：“當然願意，四公主您吩咐一聲，草民萬死不辭。”
“好。那你就在這裏住下，以後吃住與葉子和奶奶一起，廂房也有多的，你就安心教他們吧。雖然你我都離開了班玉，但是既然讀了書，就不能白讀。哪裏的孩子都是一樣的，你好好教他們。”
“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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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是穆寧母親的忌日，所以穆寧回了相國府，晚膳隻有冷央和妤寒二人。冷央見妤寒若有所思，不似往日，便問她：“怎麽了？”
“今日學堂來了一個書生，他說是從班玉國逃亡而來的，他本是杏州子民，可是如今杏州都被流歸和朝芒攻下了，叫我如何不擔心。”妤寒說著要流出眼淚，想著長姐還在宮中，就十分不忍。
“我向父王請命出兵援救班玉吧。”冷央看著妤寒十分心疼，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不。”妤寒看著冷央，知道他心疼自己，說：“沒有用的，又能派多少兵呢？隻會讓你受傷而已。”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時機不成熟，我能做的隻有請命出兵，或許還能抵擋一時。”
妤寒搖搖頭，說：“不，不能讓你因此涉險，何況大王也不一定會同意。即使流歸和朝芒的兵力加起來也不一定能敵國冰哮，可是冰哮畢竟跟這場戰爭無關，我也不想無端讓冰哮的子民流離失所。”她好不容易給了乞丐們一點希望，如今豈能再親手摧毀它？
“那，我能幫你做些什麽呢？”冷央握住禦寒的手，知道她雖然看起來堅強，卻內心柔軟，畢竟她隻是個姑娘，一個遠離家國的姑娘。
“我也不知道，我心裏亂的很。”妤寒道。她確實很亂，冷央待她不薄，她卻要利用冷央，她本意並非如此，可是國仇家恨麵前，他別無他法。所以她很亂，很亂。
“不要想了。”冷央溫柔的說：“什麽都不要想了，我帶你去後花園走走。”說著牽著妤寒走到後花園。
“你看，這些花都開了。”冷央道。
“是呀，花都開了。”妤寒腦海中又蹦出妤萱的模樣，妤萱笑著告訴自己墨尋帶她去了一片花海，可是月下的墨尋比花更好看。淚水突然就留了出來，輕輕地說：“我的三姐，原來那麽純潔善良的一個人，如今卻連屍首都找不到啊！”
冷央緊緊抱著妤寒，說：“對不起，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我也沒能保護你的家人。”他第一次感覺到這樣強烈的心疼，恨自己無能不能幫她複仇。
“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妤寒暗暗告訴自己，此時的她眼神冰冷，連她自己都沒發現。